第33章 李川柏（二）
后来，我七魄的问题还是解决了。
是三师姐将我原本的七魄悉数斩断，然后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玄妙手段，助我重塑新生之魄。
事后我才知晓，原来三师姐心中也并无十足把握。
她只是觉得我的七魄会害死我，于是差点就把我的七魄给灭了个干净。
我觉得，好像是我的七魄被三师姐给打服了。
我丝毫不怀疑，若是有一天我告诉她，我要杀了我自己，恐怕她会毫不犹豫地先把我给杀掉。
从那以后，我的记忆中似乎笼罩了一层朦胧的迷雾。
我似乎能感知到周遭发生的一切，却又仿佛隔着一层薄纱，看得不甚真切。
那感觉既像是历经了漫长岁月，又好似仅仅眨眼一瞬。
五师兄看着我，眼中带着笑意，轻声道：“小九，你这番经历，倒像是提前领略了一番仙界众仙的风采。”
仙界众仙大多舍弃了七魄，故而情感淡漠，对世间万物皆漠不关心。
而我因七魄微弱，性子也变得平淡如水。
后来，三师姐说要让我下山，去红尘中体验生老病死、喜怒哀乐。
以期重新培养我的七魄。
所以，便有了我人生中第一次下山。
大师兄整日忙于征战厮杀，鲜少露面。
五师兄则肩负着镇守之责，无法随意离开。
因此，这次下山历练，便由三师姐与八师兄陪同。
行走在繁华的人世间，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了人间的喧嚣与热闹。
也是在那次下山后，在看过世间万千女子之后。
我才发现世间女子长相都是如此平庸，她们无一能及三师姐之万一。
即便是那所谓的大荒神朝第一美人，在三师姐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
而也是这次的下山经历，让我明白原来女子之美，竟也能成为一种危险。
要不然为何那些…曾试图将三师姐强行带走的男子，都被八师兄一棍捅了个稀巴烂。
因为三师姐很美，所以敢靠近三师姐的陌生男人全死了。
没错，是这个逻辑关系。
而且三师姐当时也曾告诉我说。
“小九，你看，这世间越是美丽的东西，往往也越是危险。以后遇到漂亮的女人，你可得小心些。”
我说，我不怕。
到时候会有八师兄将那些女子一棍捅死。
我只记得当时三师姐似乎是有些无言的抚了下额头，而一旁的八师兄也是有些尴尬的干笑两声。
我们在大荒神朝逗留期间，恰逢人间十年一度的“明祈年”。
每十年举办一次，持续三年之久。
在这三年里，人间界禁止战争，停止耕种等生产活动，所有人都需要投入到神庙的建设和祭祀活动中去。
人们虔诚地祭拜众仙，祈求下一个十年能够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三师姐说，原则上人间十年的存粮，可以勉强支撑三年光阴。
也正是如此，才有了十年耕种，三年明祈一说。
可是这也只是原则上…
因为整个世间之人总会被依据那些王朝的需要，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或士农工商，发展农业。
或士商工农，雄厚财力。
或士工商农，革新技术。
又或者是商士工农，财阀世家掌控国家。
但无论怎样的分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群人，总是贪婪无厌，他们的欲望如同深渊，永远无法填满。
于是，在明祈之年，饥荒如猛兽般席卷大陆，人口锐减三成，成为无法避免的悲剧。
我不理解…为何这世间总有如此多的不公与苦难。
在大荒神朝，我们一共是待了七年。
我从稚嫩的孩童成长为青涩的少年。
其实按照三师姐的原计划，我们本应在此再待四年。
不过我好像是惹出了乱子，导致我们不得不提前返回山上。
我只记得，在大荒神朝皇宫的那把熊熊大火的照耀下，对于世人来说，我们三人就是仙人。
要不然，无比强盛的大荒神朝又怎会被八师兄一人给扫平？
我只记得三师姐对我说，“看吧，这世间污秽不堪的人性，能够约束他们的，便只有能够轻松抹杀掉他们的制度与规则。”
我说，“我觉得人世间大部分的人，还是本性淳朴的，恶人虽有，但终究是少数。”
三师姐好像是有些不开心，她与我对视了很久，于是拿出一枚果子丢给了那七年我结识的唯一的一个朋友。
那位无家可归、却收养了一堆流浪猫狗的大哥哥。
在我的记忆中，他每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很是乐观。
每日到处打零工所攒下的工钱，除去自己的吃喝，剩下的都拿来资助那些生活同样窘迫的乡邻。
而那枚果子，是从五师兄种植的盆栽中摘下来的，我一直以为它只是一株观赏用的花果。
然而宛如神明的三师姐飘在半空中对他说，这枚果子足以让他在十年内踏足破九境界。
我在一旁看到了大哥哥眼神的变化，从一如既往的迷恋，到无以言表的震惊。
接着便是不可置信的狂喜，然后是奉若神明般的尊崇。
最后却流露出一丝我当时无法理解的情绪。
直到我们第二次下山，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我才终于明白了他那时的情绪。
那是对力量的渴望，对超脱世俗的向往，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
所以第二次下山再回山时，三师姐再次问我：“人性如何？”
而这次回山，我已是风临国年迈的李大将军，已是看够了这人世间的不堪。
所以我说，“人性卑劣为天性，愚昧自大是本性。”
……
噢对了，忘了说。
第一次下山，非但未彻底根治好我的七魄，反而使那“病症”如同烈火添油，愈演愈烈。
以至于我最后差点化作黄泉路上一缕孤魂。
这，也是后来五师兄告诉我的。
他还说，第一次下山回山后，我便睡了很长的一觉，从十五岁变为了一百二十余岁。
我看了一眼自己那仍同稚嫩的脸庞，只觉得五师兄是在与我开玩笑。
寻己山依旧苍翠如初，师兄师姐们依旧风华绝代，我也依旧青春年少。
我怎么就一百多岁了？我还是十五岁。
五师兄还说，三师姐找到了解决我七魄的方法。
那就是让我完全摆脱掉现有的身份，以真正参与者的身份，历经世间红尘。
三师姐对我说，我以后就叫做李川柏了。
风临国皇室姓氏，木子“李”。
安若明镜的河“川”。
恒久不变的树“柏”。
我清晰地记得，三师姐的脸色看起来更白了，如同霜雪覆盖，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