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乌云堆积，争抢着啃食月光。
风不知何时刮得愈烈，仿佛夹杂嘶吼与哀鸣。
元一双手捂住脸，缓慢蹲下身，一时间仿佛失去所有理智。
尘土浸染袈裟，不断蔓延，任由焦虑吞噬希望。
裴瑜蹙眉，亦急切道：“你先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一肩膀颤抖，竟无法再次言语，手指逐渐攥拳，小臂因用力而颤抖。
安静中，焦虑愈加腾升。
天灾方歇，却有妖邪纵横。他们不似南陵池的小妖温和，在饥饿与恐惧中，大都是嗜血而疯狂。
云清若在此时走丢，就像食物投入凶兽，生机难寻。
裴瑜匆忙上前，指尖穿过他肩部：“你快些说啊，我们好帮你寻找。”话落，抬眸看向身边。
宸扬却垂眸，险险避开视线。
他神色晦暗难明，又好似特意在遮掩什么。
裴瑜微怔，也无心探究，只厉声道：“元一！”
话落，青年肩膀似是一颤。
他继而抬头，眼眶浸染血红，喃语着：“我在河畔调息，起身时，依稀看见云清往树林中走。我呼喊几声，却没有回答，便跟随其后，想保护他周全。”
“可是”
元一说到此处，身体颤抖更甚，“树林、草坪、篝火，他经常玩的地方我都去过，但什么也没有发现。”
谈话中，林间起了雾，雾气渐浓，覆盖来时脚印。
元一眸色几近恍然，像被操控般喃喃自语：“云清一定很害怕，我得去找他的，我得去找他”说着，正要站起身来。
他反应极为异常，似突然间就改变情绪。
裴瑜倾身看去，在他面前挥手：“小和尚？”试探着，又高喊了声，“小和尚！”
元一却并未听闻，依旧提步向前走，袈裟拖地，留下长长痕迹。他垂下手，‘啪’的声，佛珠掉入泥泞。
四周雾霭渐沉，隐匿去潜藏危机，魅惑地，似控制所有。
裴瑜蹙眉，正欲再次喊他。
恰时，宸扬沉眸道：“这雾气古怪，别费工夫。”
风吹过，血腥味更浓。气味分不清从何而来，却像乌云笼在心头。
裴瑜难以心安，嗓音愈加着急：“那怎么办，总不能看他送死！”
交谈间，元一已走出老远，身形浸入雾中，仍喃喃道：“云清云清”
他已然失去理智，像傀儡被利用，一步步迈向深渊。
云清走丢之事还未清楚，倘若元一再处差错，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到那个时候，不仅无法走出回忆之境，还有消失存在的可能。
要真如此，南陵池可怎么办
“不，不行。”
裴瑜呢喃着摇头，指尖猛然攥紧掌心，妖气骤升，身体像被撕裂般疼痛。
她后退半步，双眉蹙成‘川’字，仍咬牙坚持。
气息对抗，金光挣扎化为锦鲤，闪烁一阵，却在平息时乍亮。
裴瑜小臂颤抖，汗水浸湿鬓角，坚持着，与幻境抗衡。
痛楚如巨石般沉下，疯狂挤压理智。似有屏障震颤，隐约发出‘嗡嗡’细响。
裴瑜仿佛能尝出喉间血气，视线亦变得模糊。
回忆之境驱赶着，不允许过去发生改变。
她敌不过，锦鲤终成微弱之势，金光黯淡，仿佛即刻便消散于风。
但屏障亦在颤抖，只有再努力些，就能完成改变。
不能放弃，不能放弃的
裴瑜眼眶泛红，声音几近恳求：“帮帮我”颤抖得，语气低微。
恰时，手腕被握住。
透明与透明相触，却像点起烈火。
“站稳。”
宸扬嗓音低沉，任由晚风吹拂长发，额间浮现暗纹，鲜红如血。
他嘴唇轻动，眼神确为冷静，有蛇影从后越出，嘶鸣着，与幻境抗衡。
顿时，狂风大作，空间似在扭曲。
宸扬即使术法被控，却仍有如此强劲力道，法术似能吞噬一切。
尽管这样，也没有对她伤害分毫，像是春雨，剧烈却温柔着。
世人皆相魔气凶恶，可体验后并非如此
裴瑜怔然看去，惊地无从言语。
她无法挪开视线，更来不及思考其他，任由蛇影蹭过小腿。
黑雾弥漫，竟有治疗用处。锦鲤沐浴其中，光芒微弱后，又再次变得明亮。
两者如针线缠绕，勾勒出利剑，径直斩破狂风。
“砰—！”
只听见轰鸣，天地仿佛为之震颤。
树叶疯狂晃动，像破旧墙皮被剥下，露出裸露的真实。
风沙袭来，顿时遮挡所有。
裴瑜别开脸，杏眸微睁，仍看不清事物。恰时，有沙石飞来，她下意识后退，肩膀靠入某人怀中。
坚实得，好似能抵御一切风雨。
她恍然怔住，并未回头去看，心尖却战栗着，竟有瞬间忘记身在何处。
黑色青丝拂过脸庞，发尾扫过脸颊，带来细微的痒。
裴瑜轻嗅，能闻见湿意，这是经常浸泡潭水留下的气味。
她垂眸，情绪莫名变得安定，几乎要沉溺于此刻。
亦不知过去多久，喧嚣才散去，风声随及停止。
裴瑜望向身旁，手掌下意识抚住胸口。
天色黯淡，周遭并无变化，有树叶晃动，发出沙沙声响。好似方才的一切仅为梦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元一半靠于树干，小臂垂于袈裟，长睫低落，脸色极为惨白。
他好似睡着，又像被困在虚妄。
宸扬蹙眉，指尖轻蹭过唇角：“别愣着，过去看看。”轻声说，语气随意。
裴瑜没有察觉异常，只回应声好，就匆忙奔上前。
他反倒舒了口气，左手背后，借阴影蹭去血痕。
落叶堆积成毯，足尖轻踩而过，似能听见清脆声响。
裴瑜蹲身，呼唤道：“元一？”
话落，却无半点反应。
她抿唇，不觉提高音量，“元一！”
青年眉头微蹙，几番挣扎才勉强醒来。他迷茫地环顾，喃喃问：“我这是怎么了？”问完，还未等旁人回答，就‘砰’地站起身，“云清，对，我得去找云清。”
元一踉跄着向外，眼前却忽地漆黑，虚晃间，险些摔倒在地。
他扶额，眉宇尽是自责，愤然问：“到底怎么回事。”
裴瑜垂眸，长睫遮掩担忧，只轻声解释：“林间雾气古怪，你被迷心窍，险些步入危险中。”
元一皱眉更甚，喑哑道：“如此，多谢姑娘相救。”
“没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云清。”
裴瑜摇头，关切问：“方才你可有感知些什么。”
元一沉思着，声音缓而长：“我好像在雾中看见云清，他伸手求救，浑身都是血。”话音顿住，指尖攥紧袈裟，“我想去救，可雾气越来越重，渐渐地就什么都不知道”
这等迷惑人心的术法，多半是妖族所为。可他们身边除却猫妖，便再无其他。
奇怪
难不成男孩走失，是和云墨有关
裴瑜听得心惊，下意识问：“那猫呢，你有没有看见猫？”
她莫名询问，声音去十分急促。
元一愣住，片刻才摇头：“没有。”话落，又蹙眉问，“姑娘为何如此说？”
那猫妖心机深，说不定会做什么伤人之事。而且云清又喜爱他，更会容易遭受欺骗。
裴瑜如此想，‘蹭’地站起身：“来，快跟我走。”
墨玄妖气漂浮空中，倘若思考没错，只需跟随它方向，便可寻到云清下落。
她不管什么理解，再次催促：“赶紧呀，快！”
元一看她眼睛，却没有询问地站起身，从怀中掏出火折探路：“天黑，姑娘注意脚下。”
气息映衬于光亮，愈显得明显。
裴瑜：“嗯。”凝神探寻，眸光专注而认真，生怕错过半点讯息。
宸扬却并未言语，下颚紧绷着，只负手跟随其后。
三人向前走，树影遮挡来路，月色黯淡，林间仅有元一的倒影。
他抬眸又落下，几次三番试探，终是小声问：“姑娘，那猫”似有所察觉，却抿唇不语。
裴瑜微怔，忙以笑做掩：“没有，我好奇而已。”侧目看去，又莞尔补充，“云清喜欢猫，若能看见它，定会安定情绪。”
元一抿唇轻嗯，眉宇间仍未散忧愁：“可我曾听见它说话，声音很轻，就像喃语般。”说完，却摇头自嘲，“呵，猫怎么会说话，是我想多了。”
他虽莞尔，却笑不及眼。
裴瑜攥紧衣角，赶忙附和着安慰：“别多想，现在找到云清最要紧。”
话落，她飞快回头，生怕被对方看出端倪。
元一没再接话，只答了声：“好。”
两人交谈时，宸扬已提步朝前。越往深处走，所遇雾气渐浓。风吹过，能嗅见明显血气。
他侧身避开树枝，抬眸看去，剑眉微蹙。
裴瑜专注地走，险些撞到他肩膀，手捂住额头，忙低声道：“干嘛，怎么不走了？”
宸扬没说话，眸间神色愈沉。
沉默蔓延，气氛顿时变得压抑。
裴瑜讨不到回答，便顺其视线看去。
前方雾气浮动，微微眯眸，隐约能辨认出身影。
她再次向前，却被宸扬拦住去路。
恰时，云层移开，月光如洗，穿过树影轻洒而下。
裴瑜呆在原地，任由寒气攀上心尖，指尖颤抖，嗓音像从远处来：“怎，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