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总有人
“咯咯咯,稳就好,你可是踩着学姐的肋骨,抓着姐姐的肋骨往上爬呢!”
范无腿一软,手一松,差点没掉下去,有史以来第一次想爆粗口。
刚进来的时候他觉得这里有人搞鬼,但大概不是真有鬼,进来之后他分不清这里是不是真有鬼。
当分不清的时候就更害怕,一群假的里面混进去个真的谁能顶住。建这栋钟楼的人多少得是个变态!
范无稳了稳情绪,讪讪发问。
“你不会对我动手的对吧?”
回应他的只有空荡细碎的笑声。
范无放心下来,沿着阶梯往上走,路很长,很黑,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黑暗中藏着从未间断的窃窃私语,但再也无人和他对话。
范无越走越心安,下脚缓慢,踩地踏实,落脚稳健。
“很稳。”
范无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楼内嘈杂细小的声音就在这句话后消失了。
踏上楼梯的回声再一次变得清晰起来,一点点滴在范无的耳朵里。
哒哒哒。
这声音空旷悠远,看不见的终点越发远。
范无就在这看不见的道路上走着,一步步往上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在原地踏步。
范无打了个冷颤,没有其他声音后反倒生出另一种幽冷和孤寂来。
他撇撇嘴,多大点事啊,放个狗在后面追两步都比这吓人,狗还能咬我两口。
至于这里的鬼。
范无那句话问出来后就想明白了,真要动手根本等不到现在。
哼,只会吓唬人,没有任何杀伤力的鬼魂哟,真可怜!
黑暗渐渐消散,范无看清掌心握着的灰白带黄闪着光泽的楼梯和扶手,墙壁上从顶垂到底的黑色细丝。
半透明的影子在塔内飞来飞去,悄无声息。
范无咽了咽口水,他以为这里面有个真的,结果这里有一群真的,并且这一群真的都在看着自己。
范无摸了摸扶手,冰冷温润,带着些许韧性。
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我踩着的···”
“是死人骨头,不过不是学姐,是学长。”
壮硕的影子从范无面前飞过,给予范无想象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回答。
“那旁边的墙。”
“黑的是头发,头发下面就是头骨哟,你刚刚就是按在我脑袋上呢,学弟。”
纤细的光影停在范无面前。
“如果你一直很害怕,这楼梯你永远也没有尽头。
而当黑暗和虚无无法阻挡你的时候,后面的路就无需再走了。
上去吧,关于这里的问题都可以问入殓师。”
范无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到了顶层。
身后是蜿蜒向下,看不到尽头的螺旋状阶梯,头顶悬着足有两米高的大钟。
小白正坐在临边的秋千上荡来荡去,听到动静,头也不回。
“这么快?”
范无思考片刻。
“我其实还能更快。”
“男人太快是种病。”
苍老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出。
吊着大钟的顶上,一块木板被抽离,搭上一架朴实无华的木梯。
“上来说,我们聊聊你太快的问题。”
塔顶的屋子还挺大,四方墙壁均开出了不小的窗户,可惜不透光。
屋内那点光线全靠桌上一盏不亮的大灯和老头的光头吊着,范无刚进来就被那个光头闪了眼。
“你是入殓师?”
老头摇头,把屋子晃出迪厅的动感。
“我不是,我是送葬人,入殓师在那里。”
送葬人说着,微微转头,光线被折射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那里坐着另外一个老头。
“喏,他是入殓师。”
入殓师甚至懒得往这里看一眼。
“我们学院的丧葬风格很自由。
这栋楼里的家伙自己要求把自己的尸体打磨成伟大的艺术,我是入殓师,得尽量满足。
一个个来又太麻烦,就和他们商量了一下,最后建了个楼。”
范无无言以对,这丧葬风气何止自由,简直称得上是狂野!
上下打量过范无后,入殓师幽幽出声。
“等你想好死后的样子,记得过来登记。”
“我死后想诈尸。”
范无盯着入殓师目光灼灼。
入殓师眯起眼。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死亡是这个世界所有物件最终的归宿。
即使是这栋承载着死亡的钟楼,最后也会倒塌。
认真想想你死后的样子,那是很重要的事情。”
范无坐在椅子上,双手垫着脑后勺,身体往后仰,椅子的两条前腿在半空中晃悠。
“生前留有遗憾的人才会对自己死后的事抱有希望,等我快死的时候再说吧,说不准我不用找你呢?”
入检师点点头。
“你呢,小姑娘,你打算死后成什么样?你很特殊,在活着的时候就能感受到灵魂的本质,如果你同意,我能让你成为最伟大的艺术。”
小白往后缩了缩,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这屋子也冷的很,深入灵魂的那种冷。
送葬人抬起头,咧着掉了牙的嘴呵呵直笑。
“那你可得快点准备了,我是专业送人走的,一眼就看出她快走了。”
小白看向送葬人,眼睛眨巴眨巴,都是小星星,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身体有问题,那应该是很厉害的人吧。
“你能看出我是怎么回事吗?”
“你的灵能不是自主觉醒的,所以和你的身体出现了排异反应,导致身体开始空间化。
如果一切正常,你会和空间融为一体,变成虚无。”
送葬人还是乐呵呵的,并不在意小白的情况,只想看入殓师笑话,他问。
“等她死了,你打算怎么给她整理遗容?造个空气盒子?”
小白手微微颤抖,陆离没骗人,这里确实有可能治好她。
送葬人看向明显激动起来的小白。
“你不问我怎么治?”
小白抬高下巴,轻轻哼了一声。
她很清楚这两个人并不会管自己的事,等价交换原则,自己无法付出相应的代价,自然无法取得相应的酬劳。
再说,反正看这两个家伙也像两个npc,百无聊赖呆在这里,年复一年为爬到顶楼的人解释相应的问题。
等他等级高了再来问。
但没关系,这两个老头看一眼就知道她的身体状况,肯定有别人也可以看出来,一定有办法。
“不···”
范无抢下小白的半截话。
“怎么治?”
送葬人板起脸,层层叠叠的脸皮被灯光打出层层阴影,格外阴森。
“你在替她做决定吗?”
阴风撩起,屋内的黑暗开始升腾,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挣扎着爬出来了。
本就所剩不多的微光几乎泯灭殆尽,几个人都被黑暗笼罩着。
小白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冷了,这里面都是死掉的灵魂,死掉的灵魂是阴冷的,数量多了就会让人感到寒冷。
她对灵魂的本质敏感,所以会更加寒冷。
这里也并非一开始就是黑暗的,但是这里死掉的灵魂太多了,无数淡灰色透明的灵魂叠加在一起,将光线遮挡住了,
角落里的入检师咳嗽两声,声音沙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收着点。”
黑暗便褪去了一层。
范无仰起头,语气中充斥着利索当然。
“对,她应该活下去。”
送葬人笑了,笑范无的狂妄无知,。
“那谁不应该活下去?”
小白眨巴着眼,这个问题她也问过。
范无撇嘴。
“总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