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电影快到看完的时候窗外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和茗把窗户打开，小小的空间里一下子就铺满了雨水滑过树叶的清香味道，甚至还有远处海滨吹来的淡淡海风气息。
“下雨了。”穆晓不喜欢下雨。
“带了雨衣。”温景对和茗说。
“两人的？”和茗回。
“嗯。”穆晓听到温景很轻地说了一句。
穆晓没带伞，尽管都那么多次了，她还是没有提前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她偏执地坚持着这傻里傻气的事。
任黎看穆晓的脸色沉下去，问：“没带雨衣？”
“额。不喜欢下雨。”穆晓看向季书舒的位置，还是空着的，这次怕是没人会为她的小脾气买单，莫名又可笑地，穆晓一如往常还是抱有期待。
“准备被勒令退学？”季书舒看着眼神和她一样冷的季晏。
“随便吧。”季晏掸掸烟灰。
“什么原因。”季书舒活动了活动久坐而感到有些难受的脖子。
“不想学呗，能是什么原因。”季晏看着眼前累得不行的季书舒嘴硬。
一阵静默后，如薛漠所说，巡查很快就到了这个小角落。
薛漠在那些人开口之前就抢先说：“这是他亲姐，在接受思想教育了，你们先边儿去，别捣乱。”
季书舒听了这话自己都觉得好笑，什么思想教育，他们姐弟俩在这儿说话也不超十句，两人都懒得。
而这群人早就收到消息，势在必得地过来准备抓个大的，看到有薛漠这尊佛，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薛漠难耐地啧了一声：“怎么就只知道看热闹呢，干点正事儿去，啊。”
“我们……”带头的那个抿了抿唇，“提醒过很多次了，这次真的到极限了。”
说毕还可怜巴巴地叫了声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薛漠沉默，他觉得自己好人做到这份儿上也真的仁至义尽了，这事儿他不想多管。
“说话啊。”季书舒清冷的嗓音响起，“不是要退学吗，喏，理想近在眼前啊。”
薛漠有些玩味地一挑眉，侧过身，让季书舒和巡查直接对话。
季晏眼里墨色沉重，开口说：“要记什么处分？抽烟？证据呢。”
人家两人出来一次都到这份上了，季晏不好耍混账脾气，把烟头踩在脚下。
那些人尽管闻得到烟味，但确实不是直接抓到现行。
“那你也逃课了。”有个看着就牙尖嘴利的女生说。
“你们学生会定有kpi啊，月底了还得冲业绩吗。”季晏冷脸说出的话确实玩笑意味，他看着眼前四个结伴一起来的人，也知道学生会的潜规则，他这种可算是重大功绩，几个人想要升个小官评个优没问题。
薛漠也知道些这里面的恶心勾当，看着面面相觑的那几个人没忍住嗤笑一声：“那怎么，给我们俩的逃课也算上啊？钓鱼执法”
“什么钓鱼执法，你们别乱说！”前面的男生开口。
“品行卑劣的人看别人也是卑劣的，别把所有人都看成自己那模样。”那女生认出眼前这人不就是才上国旗下念过检讨的薛漠，白眼一翻，觉得自己高出他不止一等。
“哎呦，急了急了，被组长欺负惯了吧。我说就别干了，当牛做马受那气往上爬，多下贱啊。”薛漠一直都看不上他们在学校搞官僚主义那套。
“你们！”女生气红了脸，“那就都算你们逃课！”
“说急还真是急了你看看。”薛漠玩味地说，他倒是不在乎，记过就记过，季晏退学他也不甚在乎，只是被他拉出来的季书舒……薛漠向侧边低低头想看看这个被他拉下水的好学生是什么反应，再一次出乎薛漠的意料，季书舒就只是站在那儿，清傲笔挺，像是置身事外，神色没有丝毫的慌张和担心，见薛漠扭头看她还抬头直直对上薛漠的眼神。
薛漠没来由地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开眼神。
“季书舒。”巡查们见旁边静静的女生开口，都向她投过眼神。
“记，逃课，大过，原因是……”季书舒看了眼薛漠，薛漠吃惊得移开眼神的动作有些迟钝。
“记啊！”季书舒敲敲男生拿着的板子。那人一愣，觉得不记不就是真怵了，写就写！刷刷记了起来，圆珠笔敲击木板的声音清脆好听。
季书舒就凑过去低头看那人记录。她垂眼，睫毛微微扇动，耳边的发丝有三两根垂到鼻梁，唇色浅淡但湿润……薛漠看着看着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别开头。
“原因？”那人盛世凌人地问。
季书舒勾唇笑了笑，侧过头又看薛漠一眼，对他轻松地说：“学习压力过大，逃学回家。”
季书舒不顾一脸震惊的俩人，推着他们跑下楼。
“你……”季晏还没开口就被薛漠打断。
“去哪？”薛漠看着季书舒跑乱了的脸上的发丝，心里痒痒，想把它们别到耳后。
“我哪知道，哪翻墙容易你们不是最清楚？”季书舒回。
“你想干嘛季书舒？”季晏不懂这两人哪根弦搭错了。
“啧，课逃都逃了，不翻个墙出个校不是白记过了。”季晏不懂季书舒怎么能把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这边。”薛漠迈开长腿。
季晏无奈，一到地方就自己蹲下去：“踩我肩上。”语气还是冷冷的。
季晏胡乱揪着地上的几根草，移了移身子：“我知道，是我连累你，你……”他侧头一看才知道根本没人听他说话，薛漠双手环着季书舒一托，季书舒很容易地就跨上了墙沿。
薛漠伸手一够，借了下力利落地就翻到了墙那边，接着就把季书舒又环抱下去。
季晏直起身子，脚蹲得都有些麻，学校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个人。
b一米九。季晏鼻子出气，他头一次这么嫌弃自己的身高。
季晏和薛漠很有经验地一翻过墙就脱下校服外套，露出穿的自己的t恤。季书舒不明所以地也脱下外套，在注意到路人偷偷打量她的校服t的时候，季书舒明白为什么了。
“逃课是不是全世界都能发现啊？”枫城一中本来就没要求穿校裤，季书舒看着根本看不出是学生的俩人，又看看自己全套的校服，很无奈。
“这是去哪？”季晏问。
“嗯？我去取车。摩托就没停进学校过。”薛漠说。
“那你呢？”季晏问季书舒。
季书舒没想好，反问季晏：“你去哪？”
“网吧啊。”季晏下巴稍抬，季书舒朝那个方向看去，还真是个隐蔽的小网吧。
“我……我去书店？”家又不能回，书店就是季书舒觉得最舒适的地方。
季晏笑了下，这么多年，还是这两个地方，他们姐弟选择过无数次的选项。
薛漠把衣服朝季书舒怀里一扔：“去什么书店，哪有人逃课学习的，跟我走。”
季书舒把薛漠的衣服理好抱在怀里时，薛漠就已经把头盔戴在了她头上，弯着腰给她调节上面的活扣。
“让你跟我走就跟我走啊，真乖。”薛漠拍了下给季书舒系好的头盔。
季书舒没说话跨上车，手扶在身后，看着路旁的风景飞速变换，最后停在了海边。
天气已经有些阴沉，海是灰白色的，翻出一层层海浪，这里人也比别处少些，沙滩上只得看到三两个人影。
一停车季书舒就把外套递给了薛漠，自己也穿上。而薛漠没接，又弯下腰给她解头盔，看着一路未言的季书舒淡粉的嘴唇微张。
“下雨了。”季书舒看着滴落在薛漠鼻尖的雨滴，伸手把它轻轻擦去。
薛漠骑了一路怎会不知道下雨了，这一刻他只难耐地不受控制地想，这滴雨怎么没滴在嘴唇上。
电影还剩十分钟时下课铃就已经打响，雨声渐大，校园里轰地一声就炸开，来送伞接孩子的家长们来来回回挤在雨水已经打湿的走廊上，湿哒哒的脚步声越发明显。
几分钟班里的同学都已经走完，只剩穆晓一个人坐在第二排季书舒的座位上看还没看完的电影，朱莉和布莱斯一起在庭院里种下了那棵梧桐树，镜头拉远。穆晓站起身关了大屏幕，拿上自己和季书舒的书包锁上教室门。
穆晓背上季书舒的书包举起自己的书包冲进雨幕，跑到自行车棚下。棚上的雨水一滴滴积蓄，一颗极大的雨滴在穆晓眼前坠落，像是极刺眼的白光划过无数个孤冷浓夜。
穆晓无意识地摩挲垂下的手指，麻木地转身推上车挤进披着雨披和打着各式颜色雨伞的人群。
雨好像也在置气似的，越下越大，快到校门口时穆晓整张脸就都湿透，门口人多得要命，挤着穆晓向前走，穆晓抬头四望，觉得自己是那个唯一傻得透顶的人。
李长秋怎么会来，她怎么会来，你在坚持什么啊穆晓，矫情的是个什么劲儿，闲得有病是吧。穆晓觉得自己活该，不可能的人不可能的事儿明明知道得清楚，却又压不灭那个希望，什么狗屁希望。有什么可难过的，不都重复过那么多次了，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的，活该活该活该！穆晓一边骂自己一边压着眼泪一滴都没往下掉。
被人挤着出了校门，心里装着事儿推车走了一会儿，穆晓忽然感觉雨下得小了起来，猛地抬头才发现了头顶透明的伞。
在她身后隔着一臂的距离，任黎伸长胳膊把伞打在了她的头上，雨滴打在他头顶，他朝她还是很灿烂地笑，笑出梨涡和卧蚕：“穆晓，我没车，蹭个车行么同桌？”
“或者说，你能不能让我送你回家？”任黎走上前头伸入伞下看着湿漉漉的像小狗一样的人。
穆晓立马挤出笑容说：“好啊没事儿，你家在哪我先送你。”说完还拍拍车后座让任黎坐上去，女生带男生可以，男生带女生可不行，这么多人太容易被误会。
任黎像是明白她意思，一屁股坐上后座：“走吧！我给你打伞，回家。”
穆晓骑上车后过会儿才说：“任黎，我现在有一点点，就一点点。”
“怎么？”
“喜欢雨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