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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丹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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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午饭,托尼建议先去拜访他的长辈友人。

    两人去的很是凑巧,正逢那人无所事事独自在家待着。

    托尼这位友人大概三四年前从若拉冈日举家搬迁此地。

    他是有备而来,在此开门迎客教学。

    他广告打的十分响亮,号称七天改变命运,五天掌握标准普通话,三天治好结巴!

    但是此人是否真有手段,不好说。

    起码,乃西普提和托尼一路过来,与人普通话交流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是到了他这儿,四句却有三句听不懂了。

    此人瘦瘦小小,年纪四十开外,雷公嘴,招风耳,还染一头黄发。

    他自称居士,穿一身湖绿道袍,一根教鞭歃在后领里,手中啪嗒啪嗒盘着一条花梨手串。

    他一见托尼盖便非常热情的上来搭肩,又问,“这位是?”

    托尼介绍过乃西普提,他又握着乃西普提的手说,“啊,王农户家的养孩儿。哈,你敢信,他贱人乌尤曾经与我还是青梅竹马哩!”

    三人照例寒暄一番。

    在听说了乃西普提的情况后,他表示到,自己一定竭尽所能,提供帮助。

    他一边说,一边走来绕去打量乃西普提,最后遗憾咂咂嘴道,“捞,实在是捞。太捞了。哎,匹夫竖子不相与谋呀!”

    乃西普提当即猜到对方叹息是何缘故,说道,“先生,我这一身打扮您肯定有些看不上吧?”

    居士回说,“人言秀才不怕衣服破,就怕肚里没有货。

    “可……今夕何夕?

    “着装从来是人们心灵的呈现,就你这打身扮……

    “哎,除非像我这般风雅高洁之士,否则谁会愿意把你请进宅子里去呀!”

    乃西普提听了他这番说话,心里着实有点发慌。

    随即问说,“先生,以您高见,明天马东郭参谋会不会在家中接见我?我想行医赚钱,全指望着马参谋呢!”

    居士搔搔腮,若有所思,回说,“东郭先生为人方正,至少,我没听说过他不方正。

    “不过,你是否就他一位门路靠山?试问,是谁介绍你去的?”

    乃西普提当即掏出孟扎二世的亲笔信,交给对方过目。

    居士看后连连阿弥陀佛,呼喊圣号不绝。

    对方如此怪异举止使得乃西普提更加蒙蔽了,他连忙求着对方,好歹帮忙出个主意。

    居士叹口气道,“你项上这一篷鸡窝不打扫打扫,坦白说,是个人见了你都会反感的。

    “假如你如此邋遢去见东郭先生实属冒犯冲撞!

    “以我之见,你先出门右转,去理个时髦些的发型先。能染就染一下吧。

    “既然进了城,务必遵守城市风度。这样,总归可以多一份希望。”

    乃西普提二话不说,着急转身立刻跑出去理发。

    但是居士又把他喊了回去,叮嘱道,“信,你的信,收好咯。千万千万记得要亲手交到东郭先生手里才行。”

    两人如此匆忙辞过主人出了门,一路上托尼很是高兴,他觉得自己友人十分热情,并且答应三日之内帮他找户靠谱东家。

    又见乃西普提焦虑模样,托尼安慰说,“嗨,现在是时候由我露一手给你瞧瞧啦!我倒要瞧瞧这白玛城里,哪个理发师能有我的本事!”

    说着话二人路过一家美发店,托尼很是热心,他跟老板整整软磨硬泡两个钟头,终于四十八块钱买到了一罐染发剂。

    然后二人回到住处,托尼找来一把火钳,烧了水,一通忙活。

    他又是染又是烫又是剪,完了还刮脸修眉按摩,哪消半日,乃西普提便活脱脱换了副人样。

    转过天来,天都没亮,两位小伙伴便匆匆出发了。

    他们听说马东郭参谋习惯在黎明点灯之际接见下属。

    如此惯例原因参谋必须在日出时分去跟京巴少校通气,少校又要在八点左右和马尔济斯中将一道过早。

    因此两人摸着天黑便来到马参谋门首。

    这里托尼盖因为想和友人炫耀一下,他懂叫门规矩,所以快脚几步,走到门首,提起门环就砸。

    果然,他砸得又是迅捷又是响亮,满街住户都被他征服了,旁边一户人家二楼开了窗,只闻一句xxx的,“唰”一声,好大一盆尿瞬间倾泻下来。

    幸好乃西普提站的远些,他眼看着托尼躲闪不及,浑身被浇了个透心凉。

    正在这时,有个参谋家的下人走来院子开门。

    他将街门露出一道缝,探头只见乃西普提还有托尼二人,皱着眉咂着嘴问,“你俩干什么的?”

    乃西普提上前鞠躬道,“我要见你家主人,有事和他商量。”

    那人一听,借着烛火,从头打量过乃西普提,又嗤鼻一笑,“哼,就你?回去先把规矩学好些再来吧。”说着,砰的一声将门狠狠关了。

    乃西普提遭了数落,还吃了闭门羹,自然很是生气,便对托尼撒火,说他不该这么冒昧叫门。

    但是托尼只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完全没有听见。

    因为托尼火气也正大着。

    他一边忙着将头发衣服裤子上的尿液挤干,一边从地上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块称手的大石头,朝着刚刚泼尿那户人家窗口砸去。

    他还把人家门锁砸破,大门打开,毯子上尿了泡尿,然后一溜烟跑了。

    乃西普提没法子,只好尽力去追。

    两人跑着跑着,眼看天色也要破晓,到了一条大街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于是气喘吁吁,哈哈大笑,东张西望,信步而行。

    两人就这么走着,有一衣西装革履之人擦身而过,突然停住脚步。

    那人从地上捡起一物,瞧了瞧,转身过来,喊住乃西普提,说道,“绰波,半块判金您掉了。”

    此人拾金不昧,乃西普提十分惊讶,但是立刻点头回说,“铁子,这钱不是我的。”

    那人建议再三确认一下。

    乃西普提随即掏出昨晚新买的皮夹。

    虽然他从来没有拥有过半个判金,但还是礼貌的,装模作样的,正正经经的将自己所有纸币拿出来点了点,总计还剩三百二十六块五毛,然后说道,“这钱确实不是我的。”

    那人笑着回说,“如此甚好。不过,我捡了这钱,二位正好在场,俗话说见面分一半,不如我们就平分了吧。”

    乃西普提听见如此建议,心动极了,寻思这等好人简直世间少有。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贪心,不顾一旁托尼拉拉扯扯,毅然决然不肯收受分厘。

    那人又说,“哈!二位心地果然敞亮,应该刚到此处不久吧?今天天气寒冷,不如就一起吃杯早酒,暖暖身子如何?就别推辞了吧!”

    乃西普提有意拒绝对方好意,但是托尼盖这时发话了,于是三人成行,高高兴兴走起。

    才启动,那人转头道,“我们上哪家店好呢?我刚来这儿,这一带你们熟么?”

    托尼高兴说,“嘿嘿,不熟,不熟,熟个屁,我们也刚来呢!”

    那人说,“既然这样,咱们就不挑挑选选了,第一家见着的,就走进去!”

    三人一路张望走着,那人又问说,“听二位讲话声调,是若拉冈日来的吧?

    “不瞒二位,我外婆也是那儿人。

    “我每次遇见若拉冈日来的都有很强的好感,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那儿的人都爱学习,都接受过教育,懂礼貌……”

    往后,这人滔滔不绝赞美起了若拉冈日。

    他赞美风景,赞美植物,赞美水果,赞美牛羊。

    他说他有个保姆是若拉冈日人,十分诚实乖巧。

    他说自己大学有个最要好的伙伴也是那儿人,非常可靠讲义气。

    他说他认识个裁缝,认识个卖香水的,一个做假牙的……

    他还有只雪豹,崽子时就从若拉冈日山上捡来,性格极其温顺。

    他也有只猞狸。

    一只狐狸。

    一只土拨鼠。

    一只獐子。

    乃西普提听见这人如此盛赞自己家乡,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好感,恨不得当即与之磕头结义,为其赴汤蹈火!

    托尼更是思乡心切,眼泪汪汪了。

    说话间,三人折进一条湿漉漉阴暗小巷。

    只见远处有面破烂酒旌,地上闪闪映着金光。

    三人几步快走,跨门进去,不见老板,却见一个老者坐在火炉边上抽烟,面前一壶烧酒,一碟子牛杂,正享受着。

    三人店堂正中坐下,新朋友问说,“两位可曾喝过掺鸡蛋花的热米酒?”

    乃西普提摇头否了。新朋友旋即起身走到后厨,指点老板添姜加糖整整做了一升,又取来几碟凉菜一壶水烟。

    酒分杯中,三人共享。乃西普提举杯浅尝,果然挑眉赞美,于是开怀畅饮。

    酒过数巡,三人相互介绍过,东拉西扯闲谈,谈着谈着便讲到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丹增尼玛说到,“特别白玛城这种大地方,阅历不深的年轻人光光洁身自好远远不够……

    “你还得防着!你不防着,保管天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接着,丹增又把各种各样骗局,就着烟酒,向两位新朋友好好描述了一番,并且语重心长告诫他们行事千万小心谨慎。

    丹增言之凿凿,善良关怀,也叫乃西普提很是庆幸,竟然有这运气,碰到如此好人,不免频频举杯,与之共饮。

    酒壶慢慢见底,乃西普提发现新朋友哈切连连,人也突然躁郁起来。

    丹增除下腕间金表一边上弦一边解释说,自己昨晚陪护一个病友,所以彻夜未眠。

    他又挠着头道,“二位会什么玩意儿,我们一起玩玩?我实在太困了,要不是两个钟后还有约会,我非回去睡上整整一天!

    “欸?不如我们打惯蛋吧?

    “不行,三缺一,打不成。

    “嗨,别的玩意儿我也不会!

    “老实说,我不怎么打牌,也几乎从来不打,除非人家非得叫我凑个搭子,我才打一回。

    “要不,就是非得熬夜的时候了……”

    乃西普提在赌博上也不甚精通,但偶尔还是会和亲密朋友玩上个把钟头。

    而且他也晓得托尼牌技并不赖,因此随口说,“嗨,也没法子,要是能够凑齐四人就好了。”

    正在这时,刚刚那位在炉子边上抽烟的老头儿让了过来。

    他指指自己桌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三位小兄弟,你们看,我早酒已经吃完。

    “刚刚无意听见你们三缺一,我倒十分愿意奉陪。

    “不过,我老头子要事先声明,大钱我是不赌的!”

    老人如此客气自荐,三人表示非常欢迎。

    遂即洗牌翻牌,乃西普提和老头儿一家,托尼和丹增一家。众人约好小玩玩,赌资五毛一块两块。

    乃西普提手气很好,不消半个钟头已经赢了六块钱。

    丹增手气不佳,便打算不玩了,或者换边继续。

    乃西普提正兴头上,见几人水平都不咋地,便随口答应了重新换边。

    这次,两位小伙伴十分高兴组成了一家,丹增和老头儿一边。

    乃西普提手气极佳,又不到半小时,已经和托尼携手赢了他们二十七块钱。

    原来对方二人输上头了,越输越急越想翻本,于是频频加倍赌资。

    然而运气和女人一样反复无常。

    没过多久,风头转了,乃西普提将手头赢来的输光不说,还倒输了三十三块血本。

    输了钱,乃西普提心里难过极了。

    托尼更是夸张,他皱着眉,吸着烟,嘴里哼哼唧唧,就差当众骂娘。

    丹增看见这种情况,便故意出错几次牌,让二人赢了一些回去。

    托尼心中稍感好些,便摔了牌,提出散场。

    这时,那老头儿却不干了。

    他见到托尼如此举止,便说他牌品不行。又不咸不淡的,扬着下巴指出,两位小伙伴之所以翻本,全靠运气使然,并非牌技。

    乃西普提听了这话顿觉刺耳,便站起来和老人讲说,“我跟你打五块钱一张的跑的快,你敢么!”

    老毕登顿时扭扭捏捏,顾左右而言他。

    丹增也出来阻拦。

    乃西普提依旧不依不饶,老头儿才至答应下来。

    于是二人对坐,打了不到一个钟,结果乃西普提惨败,输了精光,十块不剩,一块不剩,一毛不剩,面孔蜡黄毫无血色,其状甚惨!

    这时托尼又死活不肯出资相助。

    老毕登顺坡下驴,乐呵呵摔了牌,站起身,背过手,自顾自迈步走了。

    丹增看见乃西普提输了底儿朝天的,知道他心里不是滋味,过来安慰道,“嗨,我就不说你冲动要强了。

    “毕竟大家都是年轻人。

    “但是赌博讲究个度,度很重要!风头旺时,抓住机会一往无前。稍有力绐,必须割肉止损。

    “我也知道多说无益,恨不得给你些钱,让你好过些。

    “但是这么做也不体面。

    “总归,人教人教不会,事儿教人一把就会。以后还是克制些的好。

    “至于那老头,他的牌品,我是不欣赏的。

    “对了,刚才我给你使眼色,叫你别再赌下去了,你就没看见吗?”

    乃西普提懊丧着回答说,“有嘛?没有哇!”

    丹增摇摇头道,“也是,你全身心都在手上那几张牌里,哪能看的见呢!”

    说着,丹增又挨近乃西普提小声道,“还有,你这位叫托尼的朋友可靠么?

    “我看他的眼神……啧……有些飘忽……

    “可疑。当然了,也许是我先入为主了。

    “不过,他刚才站在你的身后,一直挤眉弄眼,做着怪象。城里坏人多,得防着呀!”

    乃西普提回说,托尼为人正直,两人打小就认识,“他呀,肯定是见我输了钱,心里着急,看不过吧!”

    丹增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恕我冒昧了,不好意思!”

    随后丹增看看表,喊来店家算账。

    一共十七块钱,丹增付了帐,又和乃西普提还有托尼握手告别。

    “山水有相逢”,临走他还说,“希望改日能有机会再与二位相见!”说完便匆匆大跨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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