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京中世家多圈地建宅，洛京的整个东城都是世家们比邻而居。
虽说是府院，却也与邻里之间隔着千八百丈。
瘐氏要在自家府上请全京城的郎君女郎倒也不是说笑的。
世家聚族而居，每支血脉都有各自独立的宅院。若是那些百年大族，就算每每分出远支移居外城，本家族府的面积也是平常百姓难以想象的程度。
要在族府中空出一个园子设游宴，对于瘐家来说，也不过就是点头吩咐的程度罢了。
今日瘐氏大宴京中各大世家，莫说家中要参宴的年轻郎主女君们起了个大早。府中预备吃食，准备酒水，布置亭苑的奴仆们更是从昨日起便不曾休息。
只为这今日的宴会能顺利举办。
“大姑娘起了吗？”，女侍在小院外轻声问道。
守在门口的奴仆不动神色地点了点头。
女侍见状送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裙走进院中。
“女郎，苑中各色安排都已经妥当了。二姑娘请你过去瞧一瞧，若是还有要改的地方好让下人们赶紧换了。”
女侍站在院中朗声问道，可面前的室门却紧闭不开。
良久之后，才传出一声叱骂：“什么事都要我去过目，那还要你们干什么用！”
女侍躬着身子，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敢回话。
又过了一会，室中才又传出一道吩咐：“且让他们先等着，等我梳拢了妆发再一同看了。”
女侍点头称是，步履匆匆地离开小院。
待女侍一人回到苑中，便有几位奴仆一同围了上来。
“好姐姐，女郎来了没有。再不来，只怕要改就来不及了。”，一奴仆小声急问道。
另外的奴仆也纷纷说道：“是呀是呀！若是最后出了什么岔子，大人们怪罪下来，我们焉有命在？”
女侍摇了摇头：“不是我不帮你们，只是我这去了一趟也是挨骂，在这一同等着吧！”
众奴仆不仅面露失望，失落地各自散去。
“谁主持游宴不好，偏偏是这位正宗里头的大姑娘。”
散去的奴仆中有人小声嘀咕着，言语之间尽是痛恨。
一旁听见的奴仆提醒般的拉了拉他的袖子：“莫要多说了，命重要还是你这张嘴重要？
也不瞧瞧人家房里的二姑娘都还在这忙得脚不沾地。我们这些奴仆在那位女郎面前就更算不上回事了。”
先开口的奴仆悄悄地呸了一声，到底还是埋头接着做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远处，一位衣着朴素的女郎身后跟着两个女侍一路步履匆匆。
“阿姐可曾来过？”，她似乎也看到从小院回来的侍女，见那是侍女摇了摇头，也皱起了眉头。
“时间也不早了，女郎我们也回去梳妆吧！”
“就是就是，女郎忙了大半夜又起了个大早，结果人家这个时辰了都还未露面。女郎你连衣服都还没选好，就在这忙了许久，到底是我家女郎掌事还是她家的掌事啊！”
“行了！”，那女郎对身后两个说话的侍女斥责了一声，“还是再等等阿姐吧，到底还是要她当面看过了我才好走的。”
瘐家的事外人暂且不知。
待李婵的马车到了瘐家大门外时，附近街巷已经被访客的车队停得差不多了。
若不是李婵有御驾开道，恐怕这瘐家的大门真的不是那么好见的。
门口唱名的奴仆早早便看到了长公主的仪仗，叫开了正门并通知了府中主人。
李婵扶着苍青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瘐栋已携一众家族女眷在门口等候。
见李婵下马至前，瘐大人便与家人一并向她行礼。
“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大驾光临，屈尊寒舍，臣不胜惶恐。”
李婵含笑着免了众人的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出来迎客的瘐氏家眷。
或许是因为李婵是女客，出来的都是一众女眷。
瘐栋身边站着的应当便是瘐夫人了，这位李婵有些面生的成□□人面带笑容，恭敬而亲切，
而瘐栋身旁除了他的正室夫人外，就属身后跟着的几位年轻女郎最为出彩了。其中又以一看便知精心打扮过了的瘐霜，最为引人注目。
李婵朝瘐霜细细打量，不得不称赞一句。这位“洛京第一美人”的确足够娇艳夺目。
注意到长公主的眼神停驻，瘐霜红了红脸，原本低垂的头也抬起几分，展现出自己姣好的面容，也流露出几分傲气。
“不知本宫是不是来晚了，还能不能赶上瘐大人府上的热闹？”
李婵笑着说了一声，也不想与这一家人在这大门口站着。
瘐家自然闻弦知雅意，将长公主迎入府中。待叮嘱了家中女郎要好好侍奉殿下后，瘐栋便与夫人先行离去了。
今日到底是年轻人的游宴，他们若掺和了进去，反倒是不美。何况长公主殿下恐怕也不是来府上与他们闲谈的。
“长公主殿下请随我来！”
瘐霜亲热地朝李婵福了福身，先行一步为李婵引路。
李婵含蓄地点了点头，让她先行。而自己也注意到了原本藏在瘐霜身后的两位女郎。
似乎是被瘐霜吸引了过多的注意，瘐家剩下的两位女郎反倒显得暗淡寻常许多。
容貌虽也不错，但与瘐霜相比远不能及，连妆容打扮也多以简单清丽为主，与瘐霜的娇柔艳丽决然不同。
若不是站在一起，恐怕都让人猜不出是一家姐妹。
李婵觉得有趣，却未曾表现出来。只挂着矜持的笑脸跟在瘐霜后面，往宴会走去。
跨入厅门，一进苑子便发觉里头已经有众多年轻贵族们。
整个苑子被中间的花廊隔成两边，既可让郎君与女郎们尊礼避嫌，又不至于完全隔绝，游乐也可尽心。
见此，李婵也愿意再捧一捧瘐霜，“你倒是有巧思。”
得了长公主的夸奖，瘐霜自然面露笑意。
将长公主引进苑中时，瘐霜若有所指地回头看了看身后面容沉静默不作声地妹妹，脸上的笑容莫名收敛了几分。
“长公主殿下安。”
李婵一行人的阵仗自然逃不过在场众人的眼睛，待李婵进入苑中后，各家女郎也都一一上前见礼。
而瘐氏女也识趣得为长公主与其他世家女郎留出空间，以还有杂事要安排为理由先行离开一步。
李婵挂着分毫未变的笑容，向每一位上前问安的女郎点头示意。
约莫着过了一段时间，李婵也有些累了，便露出几分不耐的神情。
有心上前的女郎们自然也会考虑一二，再等了一会，李婵身边的人总算少了些。
李婵见缝插针，带着苍青缓缓离场，往深处的苑子走去。
自然也会有一两个不识趣的跟上去，这个时候苍青就能发挥用处了。
“殿下想独自去苑中逛逛，两位贵女不如到其他地方瞧瞧？”
苍青垂着头，神色恭谨地拦住了两位想要凑上前来的女郎，不卑不亢地说道。
其中一位女郎似乎仍有些不甘，看着头也不回离开的长公主的身影，暗自咬了咬牙，转头离去。
瘐家似乎对这次宴会格外看重，一应布置格外齐全。甚至用心的在苑中设出了不少小园子，可供人清净小憩，也可让人私下闲谈。
只是，这宴会如今才刚刚开始，众人都忙着在外头的苑中相互结交攀谈，自然没人往着深处走。
李婵也乐得清净，带着苍青往各处园子探索。
或许是瘐家底蕴丰厚，这里头各处园子各有不同，引水流觞，叠石花廊，移树造景，甚至一园一景，巧思非凡。
李婵略略一想，便能猜出来这定不是瘐霜能想出来的法子。怕是瘐家有位能干的园奴，着实不错。
虽然此行，李婵是想看看瘐氏女如今与王氏女相处得如何。
但现在场子正热，李婵也未曾见到王家的女郎，自然也还不急，只专心地逛起园子来。
至于其他女郎是不是还想和长公主搭话，那便不是李婵想考虑的事情了。
即使她如今也能面色从容的应对蜂拥而至的贵女，但维持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实在无趣。
可要是一时控制不住，露出其他什么表情意思，又会惹人猜想，搞不好又会被人有心记挂，闹出什么乱子，甚至又遭人嘲笑。
再来一遭，李婵早已对这些世家女郎的交际之道烂熟于心。
可心中做了再充足的准备，对着那些个女郎，李婵心中还是有几分说不出的避讳。
赏看着园子，心中却还一遍又一遍地回顾刚刚面对女郎时的一言一行，只怕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实在是太过心累了。
李婵摇了摇头，似乎想把烂七八糟的想法晃出去。
好在这瘐家的园子实在不错，一路阅览下来，甚至让李婵有几分在外游乐之感。
此次回京之后，她除了宫城以及京中的亲王府，便再没去过其他地方了。
说起来，这洛京附近的各处好景，便没有李婵不曾游玩拜访过。
这么算来，自己也应该能算的上是半个山水知己了。
这么想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婵才发现身边的布置似乎变了，远远地竟也能看到宅院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