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原本热闹的梅林，此时已是一片寂静。
从别处过来想进梅林逛逛的女郎们，也被在林外的女郎拦住。
“为何不进去走走？里头是怎么了？”
拦下人的女郎摇了摇头，也不直言。
被拦下的女郎虽仍有疑虑，但也不至于铁了心的要进去。
洛京这地界，满地都是世家。何况在这宫宴之上，只怕一不小心就要冲撞了贵人。
这种明显是有问题的事情，只要不是傻就不会一头撞进去。
但虽然没有进去，这女郎反倒是拉着同伴就在梅林外留了下来。
她倒是想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热闹。
没等她站一会，远远的就看到陛下身边的开道宫人往梅林这边过来。
认真看去，除了天子以及几位天子近臣，连王氏瘐氏中的几位大人也一同过来了。
李婵看着寂静无声的众人，心中只觉得无趣。
除了身处其中的王氏姐妹与阮氏女神色异常外，其他的女郎们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原本牵涉其中的女郎们，不喜不悲。而后来的女郎们脸上则带着浅笑，既不显得讽刺，又不冷漠。
仿佛早已预备好了面对一切事情的各种面具，只要虽是戴上便好。
李婵皱了皱眉，不想再在这里纠缠。
身旁的苍青领悟到主子的意思，朗声说道：“想来殿下的雅兴都被打扰了，不如回殿中休息片刻吧！”
顺势带着苍青离去，走至瘐氏女身边，李婵突然停下脚步。
“阮氏女？”
还跪坐在地上的阮玟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长公主，却发现她并未看向自己，而是站在瘐霜面前。
“殿下？”，阮玟颤着嗓子回应道。
“若你真喜欢好颜色的女郎，与其找你的王家姐姐，本宫倒觉得这位瘐家女郎才是真正倾国倾城之貌。”
明明是对阮氏女说的话，长公主的眼里却只看着瘐家女郎。
李婵话一说完，便看着眼前的瘐霜露出几分惊讶与疑惑的神情，但马上便是跃然脸上的欣喜。
原本就让人惊艳的脸庞飞上些许红晕，更显动人。
“长公主殿下谬赞了，臣女蒲柳之姿怎能得殿下青眼。”
看着身前眼角眉梢藏不住喜色的瘐氏女，李婵也露出几分宛若亲切的笑容。
瘐家的瘐霜，洛京闻名的女郎。
前世的瘐霜也因为这样一幅好容颜在洛京中备受推崇。
加之又是瘐氏贵女，自然也算是风口浪尖的人物。
可是虽有夺人眼目的容颜，但在世家的圈子中却一直被素有贤名的王芙压在底下。
后来，因瘐皇后入宫多年仍未诞下子女，瘐家便让瘐霜也入宫了。
原本惊艳洛京城的女郎，一入后宫也渐渐没了消息，变成深宫中默默无声的一人。
李婵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的王氏姐妹，转过头对瘐霜露出的笑容又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前世，王家最后也如同今日的瘐家一样权柄在握，甚至比现在的瘐家还要强势，独掌朝中军政大权。
可王氏狼子野心，最后竟想着谋朝篡位。
若要让李婵去相信当年宫中的子侄真的是重病而亡，那她便是白死那么一回了。
如今瘐氏在前朝根深树茂，难以撼动，但王家手中仍掌握着朝中大部分的兵权。
只有手中掌有兵权，才不会在这乱世中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现下王氏一族多低调行事，从不与瘐氏对着来。
但若是能现在便因为瘐王两家相争，让阿弟趁机收回王家手中的兵权
一想到离上辈子北方外族的突然南下，李婵恨不得能立刻让阿弟派兵北上驻守。
可是却有心无力，她总不能凭空说外族要南下入侵，洛京还会在一夕城破。
就算阿弟信她，恐怕也在朝上动不了兵。
如今王氏一族虽比瘐氏势弱，但李婵却记得王家一直极为看重家族名誉。
就是因为瘐氏虽在朝中掌权，但却因为族中晚辈常常仗势欺人在京中的声名褒贬不一。
前世的王家，便是依靠这造势的声望在南迁后狠狠压住了瘐家。
现在王家女犯错，她又借势打压王芙抬高瘐霜，李婵不相信王家会甘愿放弃之前辛苦营造出的名声，俯首在瘐家之下。
而瘐霜李婵想到这位瘐家娇女的脾性，希望她日后在京中不要太安静才好啊！
“皇姐？这梅林里倒是热闹啊！”
李婵正欲再对瘐霜说上两句，没想到见看到皇帝带着一众人过来了。
“陛下万安！”
李婵向皇帝俯身行礼，身后的众女郎也向众位大臣见礼。
皇帝上前将还未将礼行下去的李婵扶了起来，对着众位女郎道：
“众位免礼，今日各位女郎尽兴玩乐便好。”
说完，转头问李婵：“阿姐玩得可好？若是喜欢这处梅林，等过几日这梅花开了，我让人移到你宫里去。”
说话间，李婵向皇帝身后看去，瘐栋竟然也来了。
李婵再细看去，竟然还看到王氏的家主，王祖。
她移开视线，自己现在应当还是不认识这位王大人的。
而在众人身后的谢温也进入了李婵的视线。
同样是一身玄色官袍，反倒衬得他风姿更甚了。相比前世里谢温常穿的长衫鹤袍，李婵觉得这身官袍更衬他。
而站在众位大臣后面的谢温似乎也察觉到有人再看自己，抬起头便看见了李婵。
两人视线相对，李婵突然便觉得有些心悸。
可下一刻，便看见谢温平静的移开视线。
眨了眨眼，垂下眼眸，李婵只觉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的泛酸有些可笑。
恐怕如今的自己，与他素来不愿交往的带着面具的贵女们没什么区别了吧。
李婵吐出一口气，将心中百感压了下去。
曾经她恨入骨髓的人，现在已经跪在自己面前低头认错，可李婵却生不出半点喜悦之情。
她们现在尚且未作出当年的恶事，如今想自己求饶认错的也不是当年的恶行。
李婵想要的她们为当年她们的恶果偿命，却根本，无能为力。
她只觉得身上仿佛被带上了沉沉的枷锁，困住了自己，没有报复到仇人。
回京之后，她费尽心机苦练礼仪，摆脱了那些朝服规矩背后的“嘲笑”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缚。
可现在李婵却觉得，她好像又被带上了新的桎梏，被紧紧地束缚着，不得动弹。
“这是怎么了？”
皇帝似乎也看到李婵身后跪在地上的阮氏女，皱着眉头看向李婵身边的女侍。
苍青朝皇帝微微福身，“两位贵女以言语冒犯殿下，惹得殿下生怒。”
一时间，众位朝臣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跪在地上的阮玟身上。
李婵便看着阮玟的脸色越发寡白了，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一旁的李炎也收起了笑容，面色冷然。看着地上的阮氏女，宛若一个死人。
“两位贵女？朕倒是想知道还有哪位贵女，是比朕的皇姐还有贵气的！”
皇帝话音刚落，原本还站着的王琦便一下跪了下来，“陛下恕罪！”
李炎看着跪着的两位女郎，冷漠地开口道：“朕倒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冒犯长公主的？”
两位女郎皆叩首以大礼拜倒在地，不敢做声。
“苍青！你说！”
听到皇帝厉声询问宫人的声音，两人具是一颤。
“诺！”，站在一边的苍青咽了咽口水，缓缓开口道：“贵女说，长公主殿下容姿普通，不似武穆亲王。说说长公主殿下有混淆皇室血脉的”
“放肆！”
苍青话还未说完，便被李炎打断。皇帝一怒，周围的宫人全都跪下来，连苍青也不例外。
“来人，将这两位女郎带下去！压到有司，严加审问！”
宫中有司，有查审世家的权力。
寻常世家子若犯事进了有司，都无脸见人。若是女郎被天子亲口压去有司候审，只怕
李婵看着震怒的阿弟，什么话也没说。
前世她也觉得不过是说几句闲话罢了，算不得什么。
但现在李婵已经明白了，她若退一步，只会让旁人更加得寸进尺。
所谓天家威仪，也是靠人命堆出来的不是吗！
皇帝一声令下，便有宫人将软在地上的两位女郎带下去。
宫人们刚将王阮二女扶起来，皇帝身后便走出一位大臣，对皇帝长揖而拜。
“陛下恕罪！臣，教女无方，请陛下降罪！”
这走上前的大臣，正是王祖，王琦王芙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