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引子 下山2

    “吱呀——”

    一阵令人牙酸的开门声传入墨归耳中，门后犹如新世界一般的景象映入墨归眼帘。

    小屋占地面积不大，只有二十平米左右。在这狭小的占地面积中，立着一尊高大肃穆的雕像，墨归微微抬头，穷力想看清它的脸。

    说来奇怪，墨归出生时便体弱多病，自从上了道观，他的病才好了些许。但他一直以来都藏着一个秘密在心底——他觉得他的病和他的眼睛有关。

    他的视力特别好，单用一个好字并不足以形容他的视力，而是得用特别好才行。古之一词用鹰眼来形容人的视力好。但他的视力，比鹰眼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的时候，在他眼中，世界是分散而清晰的，他甚至能够在夜晚没灯的情况下看清前方树叶上有多少小黑点。这绝不是视力好能解释的。

    而且，在他小时，总是会看见一些若有若无的虚影环绕着他。他害怕极了，可自从上了山，这种状况好了很多。那些虚影像是害怕什么似的，跑得飞快。

    这种事情告诉师傅后，师傅哈哈一笑，说到“你这眼天生的，古书中有记载，叫天眼。”

    但这一次很奇怪，以往无所不利的天眼，这次竟然失效了！他只能看到模糊的人脸，就像身处在迷雾中似的。

    这时，瞎子师傅沉声说了句:“跪！”墨归还没反应过来，师傅便抬起一脚踹在了他的腿弯，墨归双腿一软便直直跪了下去，这一下可真是跪的实在，跪的实诚，疼的墨归龇牙咧嘴。但看着师傅严肃的样子，他一时竟是不敢喊出声来。

    平时的师傅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物，看着便十分不靠谱。可当一个这样的人严肃起来时，反倒会觉得心慌。

    墨归见师傅像是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掏出来了他平时喝酒的葫芦，二话不说，打开塞子便往地上倒去。

    “拜！”

    墨归依旧没反应过来，师傅便压着他的头狠狠地往地上磕了一磕……

    在发生了些什么，墨归有些记不清了，只知道，出了小屋后师傅便真成了师父。

    此后的九年间，墨归跟着师父打坐，冥想，背书，跑步……还有洗衣服，做饭，扫地……

    师父是不做饭，不扫地，不洗衣服的，他一副老神叨叨的样子对当时的墨归说:“小归啊，师父我这身道行，以后是要传给你的，若是十指沾了这阳春水，碰了这腌臜物，一身道行可就十不存一了啊……”

    墨归一听，当时就气笑了:“师父你吃饭的时候用手刨得比我舔的都干净，要照您这么说，那您这会儿就是废物瞎子咯？”

    师父沉默了，然后墨归就被打了，然后墨归就把家务活包下来了。

    “再说了，您那道行，我得瞎了才能要，谁乐意啊……”墨归洗衣服的时候，嘴上嘟囔着。

    十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天早上，师父一反常态，板着脸对墨归说:“今年你十八，也是时候下山去见见世面了。去青城吧，找一个我的老朋友，他叫秦凯德，会把你安排好的。记住了，下山之后不要惹事，也不要闹事，别像对待山里的动物一样……”

    山里动物怎么了，我又没欺负他们。墨归心虚地嘀咕。

    瞎子师父刚想走，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脸上一阵抽搐，本就褶皱的脸上现在变得更是难堪。良久，他好似下了巨大的决心，走到墨归身前，咬牙道:“这葫芦陪了我六十年，陪了我师父六十年，陪了我太师父六十年……今天我将这葫芦传给你，你就是我们这一脉的人间行走，懂了么，小子！”

    墨归双手愣在了半空，看着这朴素的葫芦，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堵。就像是被鹅卵石堵住心窍似的，那股子钻心的不舒服，那股子刻骨的难受。

    葫芦从外表上看去很普通，没有什么复杂的花纹，没有夸张的雕饰，就是普普通通的葫芦，有着普通葫芦都拥有的自然纹理，以及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塞子。

    墨归知道，这葫芦虽然看着普通，但绝对不是凡物，以前墨归想拿在手上看看都会被师父打屁股。

    这么宝贵的东西……现在传到我手上了？墨归心里直嘀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师父给完葫芦转身就进小院了，也没告诉他葫芦该怎么用，也没告诉他葫芦有什么用。仿佛，师父知道墨归一定能“无师自通”似的。

    墨归沉默地望着师父远去的背影，霎时间有些彷徨和无措，以前的他总想着跑到外面去看看，看看这世间发展成什么样子了。每天夜晚，他总会双手托腮仰望夜空，思考大城市里的夜晚是不是也这么美好，这么美妙。

    可真当有一天他突然被师父告诉说自己能出去了，他又迷茫了，突然又觉得去不去其实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又不是没见过。

    人就是这样，矛盾的，反复的，善变的。

    当诸如此类的复杂情绪一通浇在墨归心头，终于让他哽咽地喊出了那句他一直想喊，却又不敢喊出的话:“师父！您还没给钱呐！”

    “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