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阿深,我忘不了你,我不想忘记你
慕惜深深的瞥了一眼纪云深,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恬淡轻柔,“我确实和童沁去了叙利亚,也确实见到了乔漫,但我也只是和乔漫打了个照面,就把空间让给了她和童沁,紧接着回国了,至于童沁跟她说了什么,是否怀了孩子,是否是你的孩子,我都不知道!”
“小深啊,我知道我这样说你可能不爱听,乔漫她这次回来,很有可能就是想用这种欲擒故纵,挑拨离间的方式报复你,也顺便报复一下当年纪家对她做的一切,甚至不惜毁了你的人和事业!”
“童沁已经在那场大火中死了,死无对证,所以乔漫才会这样有恃无恐的随便乱说,反正也没有人能证实她的谎话连篇……”
“妈……”
慕惜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纪云深低哑的声音给打断了,“我现在问你,是因为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和童沁联手想要置漫漫于死地,然后扔下童沁这个棋子,自己抽身而去。”
纪云深的眸光很深邃,深邃得像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根本看不见尽头。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慕惜,刀削斧凿的俊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不知怎么,就莫名的让人有种畏惧的感觉。
“不然你怎么会知道童沁在那场大火中死了?你不是说你把空间让给漫漫和童沁后,紧接着就回国了吗?”
纪云深淡淡凉凉的说完,将自己宽大的背脊深陷沙发的椅背中,整个人愈发的慵懒,“还有一点,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吗?你为什么会和童沁走在一起?她是那场特大坍塌事故中的失踪者,搜救人员对那栋大厦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搜救,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找到,你又是如何找到她的?”
“当然,这些我们都可以不说,我们就先说说,漫漫都已经选择离开了,你为什么还要同意和她一起去叙利亚找漫漫?是你们联了手,还是你利用了童沁?”
慕惜眸光左右闪烁了一下,并伸手将脸颊边的头发别在耳后,掩饰着脸上的情绪变化。
“还有,那场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你跟我说啊!”
纪云深的音量突然提高,震得慕惜整个人一抖,她恍惚的抬头,眸光里已经是弥漫的水雾,但并不汹涌,很平静。
“小深,既然你怀疑妈妈,那你就去调查吧,妈妈无话可说了!”
纪云深低头笑了笑,并从裤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了一口,“妈,就像你说的,童沁在那场大火中死了,我再怎么继续查,能查出什么?都是死无对证的东西!”
“但是……”
他顿了顿,在青白色的烟雾后面,逐渐眯起双眸,“她要……是没死,事情可就另当别论了!”
慕惜挑了挑精致的秀眉,上一秒还在眼睛里毫无波澜的情绪,迅速滚动翻涌,“没死?她怎么可能没死!”
纪云深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慌乱,马上挪开视线,淡淡的解释道,“我和她一起去的叙利亚,她却迟迟没有回来,我出于本能的好奇,就托人打听了一下,听说她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成了碳焦,而且还发现了她手上戴的戒指,确认了是她本人没错!”
“只是一枚戒指,能够证明什么?验过dna了吗?确认那个碳焦尸体就是童沁本人了吗?”
纪云深紧紧的盯着慕惜脸上的情绪变化,好一会才接着说道,“妈,您跟我老实说,您到底想要掩盖什么?”
“没什么!”
慕惜蓦地站起身,呼吸有几秒钟的停顿,随后才淡淡缓缓的说道,“小深,既然你为了乔漫,可以轻易的放弃你的大好前途,和相伴多年的家人,为你好的话,我也就不再多说了,想必你也不会听进去,或许我和你爸爸爷爷就该死了,这样的话,就再也没有人能妨碍你和乔漫了!”
慕惜说完,就拿起沙发上的手包,还没有转身,就听到沙发上的纪云深凉淡的说道,“妈,您不用拿死不死的这种话刺激我,因为我的心已经死了,被您口中的为我好的那些事情,给活活的剜掉了,从今以后,我会主宰我自己的生命,也请您好好的经营您和爸爸的感情,还有您一直钟爱的演艺事业,不要再妄图控制我的人生……”
“真的,我不需要!”
纪云深额前短碎的头发,在他的眉眼处落下了大片的阴影,“我不需要你们这种自以为对我好的方式,也不需要你们帮我选择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对我来说最好的人生,你们陪不了我一辈子!”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无论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毕竟她都是为了他好!
她也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很不喜欢长篇大论的和长辈讨论生活,也从来不去试着跟长辈亲近,大概是从小她和纪铭对他的生活和关心都十分疏忽的缘故,养成了他这样淡漠别扭的性格。
但即便这样,她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他眼中的累赘。
或许更准确点说,他从没有因为他们做的那些过分事情,而有过什么过激的行为,他外表看似淡漠冰冷,其实内心比谁都要重感情,他不想自己看似圆满的家庭和生活,因为他而分裂和瓦解。
可能是他越忍让,他们就越得寸进尺。
尤其是在碰触到了他的底线乔漫后,他开始觉得警告已经不能解决真正的问题,也绝不能再用警告为理由来坐以待毙,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他在改变,彻底的改变。
“小深,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才是你的家人,乔漫不是!”
慕惜没有转过身,她觉得她此刻作为母亲,一定狼狈不堪的!
“妈,我很感谢您和爸爸给了我生命,但这些年,您和爸爸还有爷爷,都在为了自己的事业奋斗奔波,真正陪在我身边的只有奶奶和晗儿,她们给了我很多孤独时的慰藉,您说您是我的家人,但家人难道不需要陪伴吗?”
“乔漫或许不够好,有许多小心思小心机,甚至现在可能只爱我的权和钱,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喜欢跟她在一起的感觉,也喜欢她喜欢我的样子。”
“妈,您仔细想想,我又是什么完美的人吗?除了拥有让人羡慕的钱和权,还有什么?”
“性格不够好,又很重感情,在做选择的时候,永远都把她仍在身后,就像她说的,我是很爱她,但都是在那么多的前提下,可她没有,她对待感情很认真,也真的毫无保留的爱过我,只是我没有给她同样的回应,才会让她心灰意冷,转身离去!”
纪云深倾身,将手中的烟头,捻熄在茶几的烟灰缸里,“还有妈,这次绝对不是警告!”
慕惜闭了闭眼睛,在睁开时,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流了下来,她说,“小深,妈妈爸爸和爷爷只是不希望你和乔漫在一起,她真的配不上你。”
“我们本以为她在叙利亚的那场大火中死了,你也就跟着死心了,但绝对没想到,她死了多久,你就找了多久!”
她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对你也没有太大的要求,只是希望你能够找一个门当户对,性格温柔,体贴你照顾你的女人就行了,这过分吗?不过分吧?”
慕惜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抬起尖细的高跟鞋,继续往出走,当手碰到门把手时,她停留了几秒钟,又说了一句,“小深,你说我们只是自以为是的对你好?可如果乔漫真的好,我们又为什么非要去当坏人,去拆散你们?”
“回家后,我会好好跟你爸爸和爷爷解释一下,但你也知道,他们都是一辈子搞政途的,对你又寄予厚望,你突然这样做,他们会有多失望,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未来的路很难走,你好好考虑一下!”
慕惜抿了下唇,接着又说了一句,“小深啊,人活着,并不一样非要有刻骨铭心的爱情,有时候适合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说完,慕惜就伸手拉开了房门,纪晗站在房门边,初春的夜里,她穿得很少,正在瑟瑟发抖。
看见慕惜走出去,纪晗快步的迎上来,“妈,你和阿深谈得……怎么样了啊?”
慕惜眸色很浅,恍惚的神情在看到纪晗时,有了轻微的变化,接着就伸手揉了揉纪晗的发顶,语调淡淡的说道,“谈崩了!”
“那怎么办啊?”
慕惜垂眸思考的几秒,依旧是淡淡的语调,“晗儿,这么多年,你和小深感情一直很好,帮妈妈劝劝他吧!他这样一意孤行,你爸爸和爷爷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如果说五年前他们互相给对方留了一些退路,不至于把彼此逼到死角,可是这回不一样,小深变了!”
纪晗听后,重重的点点头,“好,妈,我尽量试一试!”
“对了,晗儿,刚刚小深跟我说……说童沁可能没死,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纪晗一双澄澈的眼睛写满了震惊,“我不知道啊,没死?这怎么可能呢?”
慕惜看她一副根本不知情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不知道就算了,也许刚刚小深只是试探我一下,看看我的反应。”
纪晗一双柔软的像是没有骨头的双臂,紧紧的环着自己的臂膀,“妈,您也不用太担心了,阿深他可能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等这种新鲜劲过去了,他就会知道谁最爱他了!”
慕惜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抬起左手手腕上的腕表,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接着才继续说道,“晗儿啊,妈妈还要赶回林城,你先留在这里劝劝小深,有什么情况赶紧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
慕惜笑着点了点头,便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离开了。
纪云深回到酒柜前把酒瓶拿过来时,一抬眸,就看见了门口一身白裙的纪晗。
门没关,她的双手垂在身前,有些踌躇,“阿深,妈妈她还有事先回林城了,我在京都还有点事情要办,在你的公寓里借住两夜好不好?”
“好啊!”
纪云深将酒瓶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动作是极度的慵懒,然后高大的身形跟着坐下,“你在这里住,我去酒店住!”
纪晗上一秒还沉浸在他的回应中,这一秒钟,就如同跌进了深潭,全身都是一片刺骨的冰冷。
“那怎么好呢?”
纪晗赶紧摆摆手,安安静静的走过来,“这里是你的公寓,我怎么可能把你赶出去住酒店,而我却在这里住呢?还是我自己到酒店里住吧!”
她走过来,拿起刚刚放在沙发上的手包,想了两秒钟,还是坐在了他的身边,不过中间隔了一些距离。
“阿深,我留下来,一个是因为我在京都有点事情要办,还有一个就是因为你,妈妈想让我劝劝你……”
纪晗的话还没有说完,纪云深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
说完,他就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你一个女孩子住酒店危险,还是我去吧,走的时候记得帮我锁上门就可以了!”
多余的话他都没说,而是抬起脚,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纪晗咬唇,在他走出两步以后,突然跑过去,从背后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阿深,你别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晗儿,松开!”
“我不松!”纪晗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哽咽,“阿深,我忘不了你,我不想忘记你,你回来好不好?我会努力改变我自己,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好不好?”
纪云深伸手去拽腰身上的那双柔软的纤细手臂,却被她更加用力的抱紧,仿佛用了全身的力量。
“阿深,别推开我,别拒绝我,好不好?”
纪云深的眉头微微蹙起,还是用了力量,将她从他的身后扯开,并转过身面对她。
纪晗一双漆黑的双眸里有着盈盈水雾,在客厅水晶吊灯的灯光下,清澈干净到有些刺目。
“晗儿,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在五年前我和乔漫结婚的时候,就跟你说清楚了,相信我,你不是爱我,也不是非我不可,而是觉得不甘心!”
他很冷静,字字句句带着深刻的力量,“不甘心我围在你身边十年,突然移情别恋,不甘心乔漫对我那么不好,我却对她死心塌地,更不甘心我现在离了婚,却不肯重新接受你,这些我都可以理解,毕竟我们都是凡夫俗子,不可能十全十美!”
“但是晗儿,不管我和她变成什么样,离婚还是没离婚,我的心里都只有她!”
“你还很年轻,以后的感情道路还很长,别因为我耽误了你的青春,削弱了你爱人的能力!”
他的脸上都是温温凉凉的笑容,却好像又带着别有深意的讽刺。
她的双手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手包,声音依旧浅淡到没有什么重量,“阿深,你到底怎么了?我感觉最近你对我很反常!”
“过去你虽然对我保持应该有的距离,但不会这么冰冷,也不会这么冷嘲热讽,你是在怪我吗?怪我因为放不下你,而耽误了青春和爱人的能力,给你增加了负担和罪恶感?还是……你对我产生了什么误会?”
纪晗微微抬头,看向他刀削斧凿的俊脸,“阿深,都已经到今天了,我们不妨就把事情彻底的说开吧!这样我会好过些,你也会好过些,对吗?”
纪云深的眸光依旧很深邃,落在她的脸上,带着迫人的气场,“也好!”
他收回放在她脸上的眸光,抬脚走到落地窗边,给她的是没有温度的背影,“当年奶奶从楼梯摔下去的时候,我在老宅的地毯上发现了香水的液体,就是你经常用的那个牌子,而且在那香水的液体里还提取出了精神迷幻药的成分。”
“除了这个,当年漫漫给奶奶注射的糖皮质激素里,也发现了这种致人精神迷幻的药物成分。”
纪云深的声音很低淡,像是融进了窗边无尽的夜色里,“晗儿,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喜欢吃斋念佛,在朝圣的路上,经常三叩九拜,是匍匐在路上最虔诚的朝圣者,我相信你不会撒谎,也不屑撒谎!”
纪晗盯着他的背影,没有靠近,也没有做任何的动作,就只是那么看着,等着。
纪云深单手撑在玻璃上,微微垂下头,这个角度,身后的纪晗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情绪。
“我今天问你一句,奶奶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纪晗手里的手包,几乎在他的话砸过来的同时就落在了地上,整个人开始瑟瑟发抖,“阿深,是乔漫跟你说了什么?所以你也开始怀疑我了吗?”
“晗儿,我只需要你回答我,有,还是没有,跟其他任何人没有任何关系,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也能够听清里面包含的痛苦。
那是一种被最信任,最亲密的家人欺骗后的痛心疾首。
“没有!”
纪晗的声音很纯净,“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奶奶,我连照顾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伤害她?”
“晗儿,有的时候,撒一个谎,需要用一百个甚至是一千个谎来圆它!”纪云深缓慢的抬起头,然后缓慢的转过身,面向纪晗,“自从姜檬出事,你变了很多,变得根本就不像你自己了!”
“晗儿,你应该去好好照照镜子,看看现在的你,到底是不是当年的你了!”
纪云深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该做的猜测和试探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是深挖下去了。
他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就抬脚往门边走了去,还没有从她的身边路过,大手就被她的小手拉住,接着她温软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阿深,我没变,我还是当年那个纪晗,一心一意只爱你的纪晗!”
“是吗?”纪云深的大手从她的小手中抽出来,低头睨了她一眼,“我只知道,当年的纪晗即便胆小,即便怕失去纪家养女的身份,也不会对其他的任何人产生任何的敌意,也不会让自己深陷感情的泥潭,因为你足够好,也足够找到一个更好的男人,但结果呢……”
他顿了顿,几秒后才继续说道,“晗儿,你变了,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所以,这段时间你故意冷落我,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的短信微信,甚至回老宅都对我避而不见,就是因为你觉得我变了,我才是背后的罪魁祸首,我才是那个让乔漫背了黑锅的人,所以你不想看见我,甚至到了已经不想跟我说话的地步了,是吗?”
纪云深的一双大手插进口袋,眸光更加的深邃,“五年前,我为了和爷爷斗,疏忽了奶奶,为了奶奶,疏忽了家庭,更为了要自杀的你,没有陪在漫漫的身边,让她一个人在病床上大出血,最终因为长时间缺氧,生下了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
“我为你们做了这么多,你们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了我对乔漫的好,和乔漫对我的不好,她为什么会对我那么恨,对我那么不好,都是因为什么,你们难道不应该比我清楚吗?”
“晗儿,你平心而论,如果当初你和乔漫的角色对调一下,你今天面对我的时候,会怎么做?”
“她现在对我不好,对我这么恨,都是理所当然的结果,我没有怨言,也希望你们不要有任何的怨言和不舒服!”
纪晗始终仰着头看他,而他的身形依旧高大到让人觉得带着满满的压迫感,让人呼吸困难。
“还有晗儿,我已经丢掉了对你的愧疚,也希望你能丢掉对我的感情,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当然,你也不欠我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