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埋头趴在地里的金大奎轻轻颤了下身子，不过并没有爬起来。
一边的大黑狗见了，便低下头在他的脖子上嗅了起来，嘴里还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黑大爷！别嗅了，我起来还不行么？”已经被大黑整出心理阴影的金大奎一骨碌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朝着小阿公跑去。
“金大奎，你给我讲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阿公一把揪住他，怒声道，“你是不是和鲍三根勾结在一起了？”
“没有！绝对没有！”金大奎闻言急忙举起手对着天，“小阿公，我对天发誓，绝没有跟鲍三根勾结！这都是他诓我的，我我也是上了他的当啊！”
紧接着他把刚才对张长生说的那番话再说了一次，末了还补充道：“后来鲍三根还跟我说有个城里人出高价想租这里的地，所以所以我想着鲍三根手上有这块田的凭据，如果我拿回这块地的话，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躺着收租金，那日子多美啊”
“你想的是很美。”张长生直接打断了他，“那张他给你看过的凭据呢？”
金大奎一愣，随后支支吾吾地道：“他他就给我看了一眼，然后就收回去了。”
“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小阿公闻言气不打一处来，“金大奎你还真是个棒槌！就一张什么都不是的纸，加上一句空口白话，你就屁颠屁颠来抢长生家的地了？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跟个没脑子似的！平时小偷小摸惯了，现在准备干票大的了！”
“不敢！不敢！长生，我向你保证。”他转身朝向张长生，随后就看到了不知何时蹲在了张长生脚边的大黑，顿时浑身一个哆嗦，连话都讲不利索了，“从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说你家地的事了，我不但不说，我我挨家挨户去解释，你看这样行么？”
他讨好地看着张长生，甚至还专门对大黑露了个大大的笑脸。
“解释就不用了。”张长生淡淡地道，随后指了指身后被刨得一塌糊涂的菜地道，“你帮我把地恢复原样就行。”
“好的好的，没问题！”金大奎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点头答应。
他没想到张长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了他，原本还 以为这次不脱一层皮是别想过这一关了。
说完后他就跑到一边拿起自己的锄头，然后说道：“我这就恢复原样！菜我也全都种回去！”
“你可要抓紧，明天开始说不定就要下雨了。”张长生说道，“到时候我会让大黑来看看你。”
“长生你放心！我今天就是拼了命也把它干完！你就不用让大黑来当监工了！”听到张长生的话，金大奎就跟屁股着火似的窜了起来，窜到地头后抡起锄头就嘿哈嘿哈地锄起地来。
张长生见此，嘴角浮起一缕莫名的笑意。
这金大奎以后说不定还用得着，所以他这次才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过了他。
“小阿公，我们回去吧。”他说着转过身，随后对柳建根道，“建根，你扶着小阿公。”
“嗯。”柳建根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上前扶住了小阿公。
“不用不用，走个路哪用得着别人扶啊。”嘴里这般说着，小阿公却并没有拒绝柳建根的搀扶。
他真的老了。
三人一狗就这样慢慢地走回了八亩村。
随着夕阳的落下，夜幕很快就涌了上来，盖住了下方已然归于宁静的大地。
张长生家里，他和沈娜正坐在中央厅堂的八仙桌旁聊着天。
那昏黄的白炽灯时不时的就被路过的清凉晚风晃荡几下，而两人那淡淡的影子也随之轻轻摇晃着，有时交织在一起，有时又错了开去，望着也煞是有趣。
临夏之际的夜晚凉爽又温柔，还没有蚊虫的打扰，真的是一年中难得的惬意时刻。
今天的晚饭是张长生煮的，碗筷是沈娜抢着刷的，虽然才相处了一天的时间，但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两人已经彼此之间产生了一丝丝的默契。
可能是因为投缘吧，两人之间也没有那种生人初见时的陌生感，反倒是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这八亩村的孩子比城里的孩子还要热情，这是我来之前没想到的。”聊着天的沈娜将话题落在了孩子身上，随后她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熟鸡蛋拿给张长生看，“你瞧，只是妮妮送我的！她呀，是班里最文静的一个孩子了，每次看到她都是怯生生地坐在角落里。但是没想到放学的时候她却鼓起勇气走过来塞给了我一个鸡蛋！”
“天呐！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感动，眼泪都快出来了！真的，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还这么内向，我想她当时肯定是用积攒了一天的勇气才送出这个鸡蛋的！”
张长生看向了她手上的那枚小小的鸡蛋，它早上时肯定是热腾腾地被装进了小女孩的书包里。在一次又一次的胆怯和犹豫中，它慢慢的冷了下来，等到最后，小女孩握住已经完全冰冷的它，鼓起最后的勇气，将它塞进了老师的手里。
“沈老师，如果有可能，还是请你多关照关照妮妮吧。”张长生叹了一口，低声说道。
“她怎么了？有什么特殊情况么？”沈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异常，关切地问道。
“有时间我带你去她家走一走、看一看，等了解完之后你就知道了。”张长生说着又叹了口气，“这枚小小的鸡蛋真的是她能送出的最珍贵的礼物了。”
听着张长生的话，沈娜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在初见孩子们的兴奋劲儿过去后，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这些乡村孩子热情背后蕴藏着的艰辛。
那陈旧不堪的教室，那衣衫褴褛的孩子，那满是划痕黑板，还有那粉笔盒里用心放好的一个个短短的粉笔头，跟她在城里学校见到景象有天壤之别。
“其实像妮妮这样的孩子还有不少”张长生沉默了一会后才继续说道，“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一个字──穷。穷到没钱修一修学校，没钱买新的桌椅板凳，同样也留不住老师连孩子们上课都只能几个年级挤在一个教室里”
又是一阵沉默。
好一会后沈娜才开口说道，声音里有些许哽咽：“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肯定会好起来的！”张长生应道，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时间不早了，沈老师，早点休息吧，明天是周五，你还要上课呢。”
沈娜闻言站了起来，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而此时正望着她的张长生却是舍不得移开眼睛了。
虽然灯光昏黄，但是依旧遮不住那张倾城俏脸，尤其是此刻她眼角泛着泪花，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让人忍不住就心疼起来，就想用轻声细语给她千般安慰，万般安抚，好让她收了那伤心事。
“看什么呐？”沈娜看到张长生此刻凝望自己的模样后，不由得娇哼了一声。
闻言张长生却是没有怯场，反倒是很真诚地说了一句：“沈老师，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比电视里的明星还漂亮。”
沈娜的嘴角流露出一个止不住的笑容。
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喜欢别人夸她漂亮。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沈娜极为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小到连面前的张长生都听不到。
“什么？”张长生疑惑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说我要去备课了，晚点还要洗头洗澡。”沈娜摇摇头道，“不跟你聊了，我先回房了。”
说罢她就站起身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老师辛苦了。”张长生在后面笑着说道。
等到沈娜进了房间关了门后，他嘴角笑容开始缓缓散去，随后抬头凝望着那已经在东边山头露出小半张脸的圆月。
“月亮很大，夜色很美，是个报仇的好时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