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麻烦
只是，等到了墓园，她便又后悔了。
“顾淮琛，我们回去吧，要是爸爸看见我这副样子，他一定会担心的。”
她透过车窗看向外面高低交错的墓碑，从车窗玻璃上映出她那双已经哭得红肿的双眼。
“好，”顾淮琛柔声说道，“那我们等改天再来看时叔，时叔喜欢喝茶，到时候给时叔带杯他最喜欢的白茶来。”
说着，他便将刚熄灭的引擎重新打开，倒车，离开。
回去的路上，车里里很安静。
时笙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她垂眸抠着衣角。
顾淮琛余光瞥到一眼她的小动作，每次时笙在犹豫纠结时下意识会做的小动作。
半晌，只听她说道，“对不起。”
顾淮琛微微一怔，扭头看向她。
时笙好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般低着头。
“为什么说对不起？”
从他的角度，看见时笙在咬着唇，过了会儿她才闷声说道，“因为我很麻烦，事情还多。从小到大，好像一直都在因为各种事情麻烦着你，缠着你，也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谢谢。”
顾淮琛眉头一蹙，下一瞬将车子打了弯停在了路旁。
时笙这才抬起了头，不解地看着顾淮琛，“怎么停了？是车子坏了吗？”
顾淮琛其实是生气了的，时笙的话跟他好像是生出了一种见外感。
他盯着时笙，一言不发。
薄唇紧抿，好看的眉眼微蹙着，深邃的眼眸刚染上一抹寒气却在看见她红肿的双眼时消融，生得气连一秒钟都没有便就自己消散了。
“顾淮琛，你不高兴了。”
但时笙还是感觉到了。
除了睡觉吃饭，他们几乎可以说是在一起生活将近二十年，顾淮琛和时笙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也不为过。
在时笙面前，顾淮琛永远都发不出来脾气。
“笙笙，”他轻轻叹了口气，似有妥协，似有无奈，但神情是十分的认真诚挚，他虽然不知道在时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她产生这种想法，“对我来说，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
相反，他还无比喜爱时笙依赖他。
他眼眸本就深邃，如今一眨不眨地望着时笙，让她有些心猿意乱，所以在和他对上双眸的一刻，时笙连一秒都没有撑住便没出息地别开了目光。
时笙鼻子蓦地一酸，自嘲道，“怎么可能呢，连我妈妈都说我是一个麻烦，你怎么可能会没有这样想过呢，你肯定也在某时某刻烦过我吧。”
又是何曼。
她们母女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如果是别人敢这样惹时笙不高兴，他有一百种办法替时笙出气，可偏偏这个人是她最在乎的妈妈，一股无力感充斥在他心里。
“笙笙，”他倾身过去揽住时笙的肩膀把她搂在了怀里，夹杂着磁性的声线带着轻柔温和，“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些？”
顾淮琛感受到时笙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下来，缓缓靠在了他肩上。
时笙闭上双眼，两行清泪划过脸颊。
半晌，她的声音缓缓在车里响起。
“后天，”哭过的嗓子有些嘶哑，时笙深深呼吸，“是我妈的生日，我回来的时候谁都没有说，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
顾淮琛轻轻摩挲着她的胳膊，没有夹杂任何暧昧，只是在无声地安慰她。
“我下午到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人，一直到昨天晚上的时候，他们才回家。”
听到‘他们’，顾淮琛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何曼和家里的人佣人。
“我以为妈妈见到的时候应该是开心的，惊喜的，可是在我满怀激动突然出现在他们一家人面前的时候，就好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顾淮琛有些诧异，满是不解，“他们一家人？”
时笙自嘲地笑了笑，“顾淮琛，我妈怀孕了你知道吗？也是，我都不知道，你肯定也不知道。”
顾淮琛是惊讶的，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自从时笙出国上学之后，他就没有再关注过时家的事情，虽说两家关系走的近，但他不知为何就是和何曼这个阿姨亲近不起来。
所以，他还真不知道何曼怀孕的事情。
“笙笙，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顾淮琛抿了抿唇，他了解时笙，“你不是会因为阿姨再婚而闹脾气的人。”
闻言，时笙扭过脸埋首在他肩上，似是想到什么伤心的事情又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她哽咽着徐徐说道。
“爸爸去世后，其实我已经不打算出国了的，妈妈身边只有我一个家人了，我不放心在这种时刻再丢下她一个在国内。
可是，是妈妈说她没事，让我安心继续出国读书，她支持我的梦想，不想我因为她而放弃。妈妈说，我要是因为她而放弃出国读书，她反而会很不高兴。
那段时间，我无论做什么好像都不能让妈妈开心。
所以，在听到妈妈的话后，我思忖再三决定出国了。
第一年的时候，每逢周末节假日，我都会飞回来陪妈妈，可是妈妈在看到我回来之后并没有显得很高兴，一开始我以为是妈妈关心我太辛苦，在妈妈说让我专注学业，没事不要来回奔波的时候，我有点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出国的。
后来，妈妈说要是我真想让她高兴点，就不要来回跑。
我听话了。
可是，”时笙伸手抓着他胸腔的衣服，痛哭着，“顾淮琛，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啊！昨晚她亲口告诉我，我每次回来，都是在打扰她追寻自己新的幸福，她让我不要回来，根本不是关心我，而是在嫌弃我妨碍他们一家人在一起。”
时笙胡乱说着自己心中的委屈，没有丝毫逻辑。
“我不反对妈妈再婚，可是我不明白，爸爸才去世一年不到的时候，她怎么就能？
而且妈妈说那个男人是她的初恋，他妻子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女儿。
你知道吗？
他们在一起都快三年了，现在妈妈连孩子都有了，可是即使如此，也依旧没有人打算告诉我这件事情。
他们父女住进了我们的家，妈妈还把我的房间给那个女孩住，那个女孩喊我妈妈妈妈，昨天晚上他们一家人一起在外面吃饭回来，她们俩个挽着胳膊有说有笑好像她们才是一对亲母女。
明明那里是我的家，可是我好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还有，昨晚妈妈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却是在质问我怎么又回来了，谁让我回来的。
许是见瞒不下去了，妈妈就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我当时听了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把那个男人赶出去，我只觉得是他抢走了我的妈妈。
还有那个女孩，一听到她喊妈妈，妈妈还护着她的时候，我更急了。顾淮琛，从小到大，妈妈从来没有打过我，可是她昨晚为了那个男人打我，还让我滚！”
时笙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越哭越伤心。
“顾淮琛，真的好疼。”
她捂着心脏，心上真的好疼好疼。
顾淮琛就没有让小公主受过一丁点委屈。
时笙疼，他也疼，心疼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