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满心满眼都是
陈思明合上了父亲留着沧桑印记，写满父爱的日记本。
他将日记本原封不动的放回原来的位置，起身拿起病例。
陈思明提起装满白粥的保温瓶，关上房门。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多少次关上家门。
但只有这次陈思明放慢了脚步，轻轻的将门带上。
似乎是怕吵醒房内沉睡的记忆。
因为那本日记本，陈思明现在已经不紧张和陈志国的“第一次”见面。
陈思明到病房的时候陈志国已经醒了，身子虚弱的靠坐在床上，医生和护士围着他做各种检查，又是换药又是抽血。
他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是来自陈志国的。
陈思明没有躲闪，沿着目光望过去。
“爸，您醒了。”说着他走过去将手中的保温瓶放在床头小桌上，然后又将病例递给了医生。
陈志国虽然刚刚听老伴说了儿子回来了，但显然没有做好跟儿子交谈的准备，他愣了一下，目光有些躲闪的轻“嗯”一声。
“你爸这次脑淤血影响了语言神经，可能以后说话会受影响，但是大夫说了，只要多做康复训练，慢点说应该也没问题。”张秀娟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庆幸。
在陈志国苏醒后，就面临着后遗症的问题。
最坏的情况就是全身瘫痪，那以后就只能在床上度过余生，陈志国一生要强，这种结果还不如不让他醒来。
而第二差的结果就是偏瘫，有一边的手脚可以动，另一边不能行动不便。
这种情况虽然可以走，但生活也很不方便，还是要别人照顾生活起居，出去遛遛弯时难免会被邻居们投来同情的目光，陈志国很好面子，肯定是难以接受的。
张秀娟现在欣慰的是，老天保佑陈志国的后遗症是语言功能，虽然不能说话也很难受，但不影响日常的生活，而且大夫说通过康复和训练以后慢慢说话是没有问题的。
训练说话能力，她相信老头子有这个毅力，人家小孩子口吃还能通过训练恢复呢，他们也跟着视频学，肯定也可以。
因为想过最坏的打算，所以现在的后遗症是张秀娟能够接受的。
陈思明听出来张秀娟语气中的轻松，也觉得这是一众坏结果里最好的一个了。
如果他没有读过陈志国的日记，现在肯定和张秀娟一个想法，但现在的他对陈志国有了更新的认识，想法也发生了变化。
那么细腻坚强的人，不能说话，似乎也会很痛苦吧。
医生和护士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陈思明静静的坐在了陈志国的床边。
“这是儿子煮的粥，老陈你尝尝。”张秀娟怕父子俩又无话可说赶紧找话题说道。
她一边说，一边给陈志国盛了一碗。
陈志国除了现在语言功能几乎丧失，其他的没有影响。
他略作迟疑的端起碗，想看一眼陈思明，却还是躲开了目光。
如果不是看了日记本，陈思明可能还会以为陈志国可能现在在生气，气他三年都没有回过家，气他不听父母的话。
可是现在，陈思明知道，陈志国只是好面子，不好意思自己这副样子被儿子看到。
而生儿子的气？
不存在的。
老爷子对待儿子，心胸永远是最豁达的。
陈志国闷头，一口一口的吃着白粥。
仿佛这碗白粥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
“我再给你盛一碗。”张秀娟乐呵呵的又给老伴盛了一碗递过去。
陈志国接过碗又开始吃，一口接着一口的速度很快。
“饿坏了吧，昏迷三天都是挂水，肚子里也没食物，你慢点吃。”张秀娟笑呵呵又对陈思明说道，“你爸醒来听我说你给他煮粥去了，就一直在这里等着，眼睛巴巴的看着门口，都要把墙看穿了。”
陈志国刀了一眼张秀娟。
张秀娟就是欺负现在老伴不能说话，不然以他的性子又开始各种摆谱故意挑刺把儿子气走。
只是她不知道，现在的陈思明，无论听到父亲说什么，都不会再摔门离开了。
陈志国只是刀了老伴一眼，就继续低头吃粥，似乎默认了刚刚张秀娟说的话。
在吃完第二碗后，张秀娟抢走了陈志国手里的碗。
“再好吃也不能多吃，你刚醒，胃很脆弱，刚刚医生说的。”张秀娟把医生搬出来劝服老伴。
陈志国今天格外的听话，没有任性，任由老伴把碗拿走，只是视线一直盯着装粥的保温瓶，像个护食的小孩子，生怕他的白粥被别人偷喝了。
突然陈志国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情绪激动的向张秀娟比划，发出难以辨别的咿呀声。
“你要什么？”张秀娟询问道。
陈志国最后摆了个打电话的姿势，张秀娟才明白，陈志国是要手机。
“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手机。”张秀娟嘴上不高兴的埋怨，但还是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你昏倒后送到医院，身上东西我都收起来了。给你，还好手机没摔坏。”
陈志国没有理会张秀娟的唠叨，急忙接过手机。
陈思明心想，老爷子也是个手机控啊，刚醒就惦记着检查手机，不过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是如此，老爷子心态年轻，这也很正常。
陈思明心里正想着，只见陈志国根本没有看手机屏幕，甚至没有开机，而是卸下了黑色的手机壳。
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手机壳里类似纸片的东西拿出来，摸了摸又放回到手机壳里。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也很隐蔽，连张秀娟都没有注意到。
但是陈思明看到了。
手机壳里的不是什么纸片，那是一张照片。
准确的说是一张合影，是他和小时候的陈思明的合影。
陈思明又想起日记里的点点滴滴，鼻子一酸，红了眼眶，他赶紧收回目光。
一息间陈志国已经把手机放到了枕边。
陈志国现在不能说话，陈思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有张秀娟。
“明明，妈妈没想过你会改行，小时候让你学声乐和钢琴都没白学。”张秀娟拉了把凳子也坐在了床边，语气中带着自豪和兴奋。
原主小时候也学了很多才艺，只是后来大了学业繁重，就只专注于学习没有再继续兴趣班了。
“你唱的歌我们都可喜欢听了，你爸天天在小区里逢人就说你是大明星，然后把你唱的歌推销给他们。”张秀娟哈哈笑着说道。
陈志国又一个冷刀子眼神刀了张秀娟一眼。
但是现在老头不会说话，她也完全不顾及这些眼神，假装没看到，继续说道。
“你爸最喜欢听《消愁》，还说你那几杯酒敬的好，诶？老头子几杯来着？”张秀娟看向陈志国，只得到了闷哼和臭脸的回应。
张秀娟也不在乎，脸上还是挂着笑，然后在陈思明耳边小声说道，“你爸每周都等着你上节目，还为了你下载了什么听歌的软件，我也记不住名字，好像还注册了一堆账号，说是从这些账号能看到你的视频和照片，我也不懂这些，就看着他折腾。”
陈思明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一辈子倔强的陈志国拿着手机为了他跟黑粉对骂的场景，不禁勾了勾嘴角。
张秀娟轻生叹气，“你爸那天晕倒也是着急回来看你的节目直播。”
陈思明愧疚的看向陈志国，竟然在后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害羞。
突然陈志国朝电视指了指。
“哦，对对，看重播，我不会弄，明明你调一下。”张秀娟说道。
陈思明将手机上的节目投放到了电视上。
这是陈思明第一次从头开始看明日巨星，还是跟父母。
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他自己的画面。
陈思明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
却下意识 的看到了陈志国。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写满骄傲，满心满眼都是电视里光彩熠熠的儿子。
那个在他日记本中，慢慢长大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