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阳殿烛火下浮光锦现
4青阳殿烛火下浮光锦现
公主再一次被提溜到政和殿。
至于为什么。
是因为这几次课下来之后，魏帝问几个皇子的学习情况时，陈大学士对五公主大夸特夸，言语中直有她比男子还强之意。
“五公主殿下虽然年幼，读的书不多，可是那种对书本的领悟力，那种内心的细腻程度让臣佩服不已！”
草台班子中唯一的才女！
就算女子势弱，可是陛下既然能把她塞到男子的书院就是对她不一样，说不定就是偏爱一点。
又加上公主本就聪慧，我夸一夸一点也没错，肯定能拍到皇帝马屁！
于是皇帝直接把阳安叫了过来，打算看看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小丫头究竟有多么厉害。
“阳安，这段时间在书社可还习惯？”
“回父皇的话，儿臣很习惯。书上的内容很有趣，夫子教的也极为详细，几个哥哥对我也很好。”
阳安端端的跪在魏帝面前。
“起来吧，别跪着了。你夫子刚刚还和朕夸你，说你有悟性。”说着，就让人拿来了一个小凳子，放在书案旁边。
阳安连忙坐着。
“这几天在书社中读书，感受如何？”
阳安傻了眼。
书社里的小狗甚是可爱，四哥老是抢我的书，五哥老是偷偷的瞅我，三哥天天给我念他新写的话本子。
陈大夫一看到我们在玩儿，就抽风般大喊草台班子。
几个耍杂耍的小孩，不由自主的把他们的脸对应到陈大夫那张明明不老却偏偏故意留了一把山羊胡子的脸上。于是憋着笑望着坐在对面看似冷静喝茶的陈大夫。
我去，姐姐，别看我啊！
陈大夫正一边幻想能否开个女学，感受一下传说中的女子天下，一边沉迷于喝皇帝特供的碧螺茶。
诶嘛，香香。
正这时突然看到五公主一脸“神秘莫测”的看着自己，一下子开始回忆起自己最近干了啥让五公主捉到把柄的事情？
难道是她要说我当众喊草台班子？
还冲着上课和李公子一起啃鸡腿的四皇子大喊你们都是稻草人？
然后课下在竹林里阴暗的爬行来恢复神智？
可是为什么五公主知道我爱好爬行？
爬行，可是预防痔疮的好办法啊！
“回父皇，儿臣在书中学到了很多知识，可是总觉得单从纸上来说太过于单薄，又对于儿臣这种脑子来说有些地方难以理解。”
魏帝放下手中的毛笔，静静地看着五公主。
“儿臣想，有朝一日，可以出宫看看这魏国好山河。”
我不是草台班子啦~我自由啦~
陈学士听着五公主一番言论，不由一喜。
魏帝也摸着胡子满意的看着五公主。
不争不抢，有志向，读书好，但是生为女子也不越矩去试图插手男子的事。
甚好。
五公主看着魏帝满意的神态，不禁暗喜自己没有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皇权当道，百臣退让。
魏帝独权，万民恭顺。
表面风平浪静。
可是后宫之中贿赂成片，受宠的妃子仗着家人在前朝受宠，在宫中草菅人命。
前朝后宫一体，本就身为心腹的臣子得知自己的女儿，姐妹在后宫深受宠爱，便更是觉得自己有一手遮天之势力。
愈有权就愈怕权丢。
于是不管是自己犯了错还是手下人犯了错，通通小错自己解决，大错尽力压下。
即使有愿意直言之勇士，面对顶在头上的几位“忠犬”，身后抵着万千错综的前朝后宫、工商农兵交织的关系网络，便也是脱不了身，不敢发声。
哪怕是有人敢直接敢在前朝大厅里呐喊一声“陛下，冤屈好多！”，那几个狐狸似的大臣也会在那人未开口之前就把人的嘴“堵”上吧。
至于阳安是怎么知道的？
父皇的宫里飘起的丹药的香味儿。
往年皇帝是几个大臣的女儿轮流去看，如今却就顾着那个远征将军刘元帅的妹妹，尚书苑张大夫的女儿，礼部侍郎杨侍郎的小女。连皇后也许久不去看了。
而近几年皇帝也只是让几个检查司定时下去转转。
而那几个检察司，也渐渐开始采用明哲保身的态度面对见到的事情了。
陛下愈加对政事专横，见到一点违背本意的事情便大发雷霆，如今前朝人人自危，谁有想去触及这个霉头？
担心百姓生存？
呵。
还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有几个脑袋。
皇帝年纪大了依然严苛，但是那份严肃多少中间带了些专横的意味。
可这还只是皇帝身边，宫墙之内。
那红瓦墙隔绝了多少言语流入，又透露出多少诡计出去。
红瓦墙之外，京城里，皇权之下，无权无势之人如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京城之外远离皇帝的地方，又是何等惊险？
只怕是，没比自己故乡好多少。
至少在那个年代，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还是有所图，知道目的的。
可是如今这个年代，就算要反抗，谁来反抗？就算要抗争，几尊大佛压在头上谁敢推开？
五公主想说什么？
无非是在多少次的课堂中想到了自己当年的境遇，分崩离析的前兆大概也就是如今的魏国吧。
她想说，但是没有开口。
于是和其他人一样闭上了嘴。
魏帝摸着胡子眯起了眼睛，满意的下了赏赐，便招手让五公主退下了。
“朕的阳安，不输于男子啊。”
阳安规规矩矩的倒退，临走时一抬头，看见默默喝茶的陈大夫，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望向阳安，里面竟然透露出一丝的同情之色。
阳安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气愤。但是没有说什么，还是退了下去。
是夜
青阳宫
阳安公主看着桌上的一张字条。
陌生的字体，写在一片布上。
“明日午时，小竹林见——宜人”
那布条子被订在桌上的梳妆盒边上，前面有茶杯挡着，若不是刚刚喝水，还看不见呢。
阳安默默的把布条收起来，然后叫来了贴身丫鬟——新来的小茹。
“小茹，今日有没有人来过我房里？”
“公主殿下，奴没有见过。”
小茹连忙跪下。
自己几天前才被皇帝连同其他几个女婢一起被调过来，五公主看着年纪小，亲切的很。可是她也是在其它妃子宫里待过得，那些妃子面上慈悲，手下狠毒
这会却被五公主突然叫过来。
听着声音，比平时严肃了很多。
莫非是丢了东西？
可是五公主又招了招手让小茹退下了。
五公主又在灯火下拿出了这个布条，轻轻的揣摩起来。
光滑极了，在烛光下闪着悠悠的紫色光。摸在手上轻轻薄薄的，似乎比最好的蝉丝还薄。她把布条用烛火点燃，那见了火花的地方居然只是没有留下一点烟就消失了。
把字迹烧完，阳安便赶忙捏灭了火，留下短短一节布条。
她叫来杨嬷嬷。
“嬷嬷，您看这是什么呀？学府的小公子给我玩儿的。”
“这，”杨嬷嬷摸索着布条。紧接着就瞪大了眼睛，又转身在门外探了探头，关了门窗，又压低了声音。
“公主，这是谁给的？”
她居然是连称呼也不带了。
“嬷嬷，我也不记得了学府里的公子哥，好几个我都认不到呢。”
老嬷嬷叹了口气，声音愈加的低了，又凑到了阳安耳边。
“老奴认到，这是浮光锦。”她的声音颤了颤。
“这浮光锦，可是前朝公主所爱之物，全天下也就这一匹，是耗费了无数金丝，银丝，蝉丝，经过织女十年磨炼织出来的。织时必须在月光之下，一夜完完整整的织下来不可停手，织完之后，再把那春天的杜鹃、夏天的荷花、秋天的菊花、冬天的腊梅在土中的陶罐子里藏上七年，在把它挖出来，花费七七四十九天煮水，最后把布料投入花水中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最后在七月七日，八月八日，九月九日的正午时分拿出爆晒才可制成。自打先皇灭了前朝，就再不见。”
“奴上一次见到，还是先皇劫掠前朝大公主的宫殿时，在一个箱子里见到了一角。”
“五公主，奴婢也不敢问这是哪来的，但求您要是可以，便当做从来没见过这料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