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政和殿女痴痴念四方
2政和殿女痴痴念四方
政和殿门口。
五公主四处张望着，魏帝身旁服侍的老公公看到她，便甩了下拂尘，踱着步子前来。
“五公主陛下，您来有什么事？”
高公公自小服侍魏帝，随着魏帝经历一场场大大小小的战事，宫斗，政局之战，对于如今对于这宫里的大大小小的人都一清二楚。
五公主抬头望着眼前恭恭敬敬向她弯下腰的老公公，公公白而长的眉毛下面眼睛低垂，布满沟壑的脸上看不见一点情绪--和父皇一样。
“我，我想见父皇 ”
老公公似乎一愣，从来没有哪个孩子敢只身到政和殿来--所有的孩子对魏帝或多或少都有点害怕。
“公公。”五公主摸了摸手，想了想，从手下摸下来了一个薄薄的银镯子。
“公公，请您帮小五传达。”
老公公看着眼前这个单薄似乎会随风飘走的孩子，白的脸上，淡色的唇，眼睛里一片乞求，就这样看着他，带着薄茧的手恭恭敬敬的捧着泛旧的镯子。
“倒是不用，老奴这就去为公主传达。”老公公腰又弯了一弯，摇一摇拂尘，宫殿门口的一个小太监便转头向宫内跑去，不一会便出来冲着老公公点了点头。
公公顿首。
“谢谢高公公。”
五公主小步跑过去。
“谢谢小魏公公。”
那个小太监笑着点了点头“公主快进去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政和殿内房，屋内打扮的分外古朴。沿着门口进去只有白底蓝纹烧瓷烫金纹兰花花瓶，瓶里插着新鲜的一束长草。瓶子旁边放了一把半旧的漆木凳子，宫殿中间放着波斯国进贡的绣花地毯，宫内另一侧则立着书架，架上放着尽是《治国论》之类的书。
“小五，你来有什么事？”
五公主连忙收回东张西望的眼睛，跪拜在皇帝椅面前。
“小五快满十三岁了。小五想求一个名字。”魏帝似乎顿了一下。
紧接着，摸了摸胡须。
“起来吧。”
“上前来。”
五公主哆嗦了一下，慢慢的站起来，始终低着头，又向前面挪动了一点。
皇帝看着眼前颤颤巍巍的丫头，莫名其妙的感到好笑。
“怎么不抬头？不敢让父皇看看吗？”
五公主的头低的更低了。她记得那个嬷嬷说过，皇帝不喜欢她的相貌，因为这张脸上面的眼睛像极了她的母亲——那个死在夏末秋初的小婢女。
“父皇，女儿”
魏帝没有吭声。
于是便轻轻抬了头，眼睛向上瞥，偷偷的望着魏帝。魏帝只瞧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水杏似的眼睛悄悄的望着他，便招了招手让她上前来。
魏帝看着这张小小的脸，这张脸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慌，犹豫，水光泛着。里面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你来找父皇作甚？”魏帝刚刚处理了杨李之纠纷，往监狱里扔了好几个看不惯的大臣，这会心情正好。
父皇怎么今天如此和蔼？
五公主还记得当年在皇后宫中，自己坐在皇后腿上吃糕点，可是魏帝一个甩脸，吓得皇后连忙站起，险些摔了五公主。
那时候，那张脸上可没有这么温柔的神情。
五公主又看了看面前桌子上成堆的奏折。
“想来，是政事顺利吧。”
魏帝盯着眼前这个丫头，看着她的眼睛咕噜噜的直转，一忽儿瞥一眼他，一会又看到桌子上的奏折。
这丫头？在干嘛？
魏帝不清楚，自己迄今为止就见过这个丫头几次。
“父皇，儿臣想求一个名字。请父皇赐姓。”
名字？
莫非，自己到现在都没有给这丫头一个名字？
“你的乳名叫做什么？”
“父皇未给儿臣起名，宫里的嬷嬷们也不敢擅自给儿臣起乳名。大家都只叫儿臣五公主。”
“可是父皇，儿臣即将年满十三，再没有自己的名字，怕是”
魏帝这下才想了起来。
当年五公主的母亲被发现怀孕后，皇帝连问都没问过，一切事情都交由皇后操持。毕竟他看见鸳鸯的脸就会想起自己当年在元旦夜是如何
五公主出生后，政事愈加繁多，大太子突然生病，二皇子又年纪还小，手下几个远征的将军又报道苗伊族突然来犯，京城内也有苗伊人布下蛊虫的迹象于是等到五公主一生下，却是看也不看就回去处理事务了。五公主又没母妃抚养，皇后经历了那天的事情，即使再疼爱五公主也不敢再在魏帝面前提及。是以，居然这十来年魏帝都几乎要忘了五公主的存在了。
那年见到五岁的五公主时，倒时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元旦宴会。
元旦，元旦，就是那一年元旦，苗伊人突然从京城的各个角落里面钻了出来
魏帝揣摩着胡子。
“那便让国师拟几个名字，一会让他给你送来，小五你在慢慢挑选一个喜欢的。”
“这会外面天热，就先在朕宫里等一会吧。”
接着，传来小太监端上了西瓜，又命人端来两盆冰块，放在五公主旁边。
“那边有书，你可识字？”
“随几个哥哥去过尚书府，略识得几个字。”
从前三哥四哥老是拿糖求着五公主帮忙抄写文章，毕竟五公主习的一手模仿人字体的好本事。
“可曾读过什么书？”
“《治国论》《女训》、《从夫》。四姐姐教我念过几首诗，别的到时不会了。”
魏帝看着五公主的眼睛咕噜噜的转，便知道她没说实话。倒也不恼。
看来哪个嫔妃也教过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了。
倒是可惜，小丫头看着机灵，该多读点书来得好。
魏帝继续批阅奏折，五公主就悄悄的挪到书架旁边，轻轻的翻动着书。一开始看的还是《学子经》。一转头，便看到魏帝任然闷着头批奏折，眼睛转都不转。
于是悄悄的把冰盆分了一个挪到皇帝身边，就继续蹲在书架前面看书了。
既然父皇不抬头。
五公主拿起另一本书。
《学子经》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可是在宫中也没其他书可看，可看的都是书社里面老先生的教科书，实在无聊。
魏帝这里书多，于是便拿起了最近的一本《四方志》来看。
只见写得妙趣横生，五公主上辈子到时去过很多地方，可那都是伴着烟火炮火取得，见到的都是泪水与残垣断壁。这辈子到现在却是连后宫也没出去过，她从来不知道安稳得后宫外面的百姓生活的如何。
应该比自己当年幸福吧。
但是通过这书，倒是满足了自己的一番幻想。
正看的入迷，也没发现魏帝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很喜欢？”
“父皇！”
被吓了一跳，这父皇怎么走路不出声音？
又急急忙忙的在父皇面前。
“儿臣还没见过宫外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是不是和儿臣一样安稳，如今看得书里写的，到时看起来他们过得快乐极了。”
魏帝瘪了瘪唇。
这书是户部尚书写的，里面也就各地的山川之雄伟，田园之风光，农业种类，工商行业是纪实，其余关于百姓生活的，多半是马屁。
你问魏帝怎么知道？
魏帝最大的乐趣就是每个月听偷派下去的检查司考察民情，没事干乔装打扮一番，伪装成一个富商去四处转转。
“这书你看看就好。”
魏帝不知道应不应该和这个丫头细谈。
可一想到前朝公主年轻时不知道民生疾苦，居说出：何不食肉糜的愚蠢言论，就还是开了口。
“朕还是太子时，曾经远征，路上尽是流亡百姓。如今才好了一些，但是苦难依旧。”
也许，她这个时代真的和她上一辈子的时代没有什么区别--仅仅是因为她站在权利之上，才过的稍微好点。宫墙之外，也许还有很多当年的小五吧。
国师端着盘子进来，里面摆放了刻了字的几个小木牌。
五公主把每个都仔细的看了一看。
“唐阳安吧。”
“父皇，儿臣想要这个名字。”
“准，便赐号阳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