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
“四十九张……怎么还差一个人？”文娱委员吆喝了一声，“还有谁的投票没交的吗！”
“谁啊，浪费时间。”
教室里变得嘈杂起来，乔白凝攥着手里的纸，不知道该举手还是沉默。刚才收投票的时候，他似乎被忘掉了。
这种事情时常发生，不只是投票，他的作业和试卷也经常会被收漏，他就像这个班级里的透明人一样，很少被人注意。
不过乔白凝已经习惯了，或者说，他是自愿变成这样的。
“漏了就算了，唱票吧。”
因为校庆的事情，班主任还没开完会，便让文娱委员组织先把节目选出来。
去年他们班和隔壁班杠上了，相约在文艺表演上掰头，看谁能获得更高的人气。
他们班准备了一首英文歌《samsara》，前期听着还算正常，英语课代表发音很纯正，中间曲风一转，主唱伴唱衣服一甩，还有几个男生穿上大猩猩玩偶服冲上台去，一起在舞台上跳起了热舞……
随后他们班就被点名批评了。
然而隔壁班也没好到哪里去，一首“撕心裂肺”版《煎熬》也相当震撼，没一个在调上的，全部都是扯着嗓子在上面尖叫，咳嗽与破音齐飞，抽搐共挣扎一色，好似集体中毒，吓得校领导差点没打120。
这次校庆，校方严令禁止上一次的情况，每个班的节目都必须经过审核。
可审核也拦不住他们两个班想搞事的心。
果不其然，班主任回来，在听完最终的原曲之后，皱起了眉头。
“这首不行，换一首积极向上点的。”
下面嘘声一片。
班主任把备选的几首歌都听了一遍，整张脸也黑下来。这群小崽子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如果选不出来，那就不选了，到时候我给咱们班报一个《感恩的心》，全班一起上去合唱，还是压轴。”
台下的学生发出痛苦的嚎叫。
不愧是金牌教师，专治各种调皮捣蛋。
“老师，我有一个建议……”
班上的语文课代表举手，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u盘，把视频导进了电脑里。
歌名是一首词牌名，叫《苏幕遮》，古风的唱腔外行听起来顶多是惊艳，真正唱过的人才知道，那音调高得冲破天灵盖。
因为歌词和曲风都比较儒雅，班主任表示很满意。语文课代表又提出到时候可以穿汉服上去表演，再加上那炫技的演唱，班上的同学也勉强接受。
“唱跳挺好的。”班主任甚是欣慰，看着视频里的古筝弹唱忽的想到什么，点了乔白凝的名，“我记得你以前学过古筝是吧。”
乔白凝硬着头皮埋脑袋。
“那这次表演再加上现场古筝伴奏，满你们的意了吧？”
“满——意——”台下的学生拉长了嗓子喊。
乔白凝：“……”
孩子心里苦，但是孩子不说。
由于距离校庆不到一个月，今天剩下的时间就可以拿来彩排了，先是选了跳舞的人，男女都有，主唱就确定为语文课代表，又选了两个女生和声，看起来相当专业。
练功房里，众人热烈地讨论着，拿出手机找适合的舞蹈编舞。乔白凝也跟了过来，只是他一直都缩在旁边，根本没人想起他。
周五晚上的晚自习是可以请假的，乔白凝看着时间，心里有些焦急，可他也不好提前离开，只闷在角落做作业。
“那个，乔白凝。”语文课代表走过来，她和乔白凝也不熟，语气中带了些小心翼翼，“关于伴奏的练习，你有什么想法吗？”
她解释道：“我们之前也没去借过琴房，只能申请去看看。”
乔白凝把作业合上，语气平平：“这个没关系，我可以去我以前学习的琴房练习，只是这样就不能和大家一起排练了。”
语文课代表松了一口气：“那没关系呀，我们前期都是分开练习的，等之后需要合的时候再借学校的琴房就好了。”
“嗯。”
“那你如果要去琴房练的话，今天就先去忙吧，之后需要合的时候我再叫你。”
乔白凝点头：“没问题，我大概一个星期就能练好。”
“那太好了！”
等确认完可以离开之后，乔白凝才背着书包匆匆离开，像在赶时间似的。
“之前看他都不讨论，我还以为他不想伴奏呢。”乔白凝离开之后，才有人感叹。
“是呀，平时也没和他说过话。”
“原来乔白凝会弹古筝啊？完全没看出来。”
因为不得不讨论伴奏而过去找乔白凝商量的语文课代表也有些惊讶：“我也是，我还以为他很难相处呢，感觉其实还挺好说话的？”
……
飞奔回家的乔白凝并不知道其他人在背后怎么谈论他的，他只知道自己真的要迟到了。
“爸妈我回来了！”
少年对着玄关处的照片打了个招呼，踢掉鞋，背着书包直接冲进书房，开灯之后，一整套专业的直播设备沐浴在了明亮的灯光下。
他挨着打开所有的东西，冲进卧室换掉校服，才赶在六点过五分的时候开启了直播间。
“实在抱歉，今天有事耽误了，会延时补偿。”他道歉完便不再过多解释，这是管理员教他的，多说多错。
此时直播间刚开，还没调试完，观看人数就破了五千。
摄像头齐着桌面安装的，乔白凝只需要挺直后背，脸就不会出镜，他拿出需要抄写的作业铺开，直播正式开始。
弹幕里的骚话铺了满屏，乔白凝分明开着直播，却跟单机一样，打开房管给的歌单，直接点了播放。
寒假的时候，乔白凝成功进入了唱见区人气前三，他这刚调试好，房管就把他的直播间挂首页去了，新进来的人看着桌上的作业摸不着脑袋。
『这是学习区？我点的音乐区啊？』
『牛啊牛啊！不愧是唱见区第一大佬，直播写作业也能够赚钱。』
『姐妹们！来新人了！』
『怜悯的眼神。』
『不出十分钟，我就能捡遍地的膝盖。』
『前排出售真香烫饭~』
原本打算离开的新游客看见了弹幕犹豫了下，他偏要看看这主播后台有多硬！
直播里的人唰唰抄着英语单词，听完一遍原唱后，轻轻放下笔，就跟着电脑屏幕上滚动的歌词唱起来。
少年干净独特的嗓音被处理得低沉而沙哑，像在述说着雨季的心事，带着朦胧的倦意，缱绻地融进原曲里。
『对不起，真香。』
『脸有点痛，打赏一个火箭炮是我深深的爱~』
『太假了，肯定是提前准备好的曲目！艹什么天才人设呢！』
乔白凝刚抄完英文单词，正好看到这条弹幕，随口道：“那要不然你点一首？”
发现乔白凝没关弹幕的观众迅速把直播间刷卡了。
那人卡掉线回来，被房管上了马甲，这才点了一首收藏只有三百多的粤语歌。
『欺负人了吧，看不下去了。』
『不是吧不是吧，真的有人以为粤语歌能够难住小白吗？』
『随便哪国语言，lost rivers系列除外，我白都能一遍跟唱！』
『提lost rivers的是魔鬼吗！』
第一遍播放的时候，弹幕里还聊得可开心，第二遍乔白凝跟唱的时候，弹幕就安静许多了。
粉丝们淡定欣赏，新进路人一脸懵逼。
『嗨？关一下原唱？小哥只张嘴不发声？』
『这小哥……广州人？』
『应该不是当地人，有些发音还是不正宗，就觉得更牛了。』
『怎一个6字了得。』
乔白凝觉得这首歌还挺好听，又跟唱了两遍，第二遍的时候已经能完全融合，第三遍直接反向输出开始炫技。
『我是原唱我报警了，我感觉我受到了侮辱。』
『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直播结束已经是深夜了，乔白凝把电脑和直播设备一样样关掉，也将那颗好不容易释放开来的、鲜活跳动的心，一点点按进了冰冷的水里。
偌大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怪冷清的。
第二天是周末，高一没有老师上课，还是必须到校上自习。乔白凝刚走到座位上，书包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他僵硬地扭过身子离开教室，背着书包进了厕所。
“小白，好消息！！！”乔白凝的管理员兴奋得都快从听筒里钻出来了，“你上个月申请的比赛资格下来了！今天就进行第一次海选！”
乔白凝跟着激动起来，但也没忘记自己还在学校，压着声音小声道：“是，今天就要比赛吗？”
“今天上午十点开始……”管理员飞快地介绍着流程，乔白凝看了一眼腕表，不知道要怎么离开学校。
病假是不能乱请的，但海选也不能不去，这次比赛如果进入选拔的话，是可以去电视台表演的，有很大一笔奖金……
“小白，你在听吗？”
“我在。”
“十点，记住了，等你上线。”
“嗯……”
乔白凝挂断电话，回到了教室，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十分了。
“哥——走不！”后门有几个其他班的过来找人，乔白凝循声望过去，便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摇大摆离开了教室。
乔白凝心下一动。
这是他们班上的顾欲，常年翘课，周末跑来点个卯就翻墙出去打游戏了。
等乔白凝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刚才那几人翻墙的那棵歪脖子树下了。
爬还是不爬……
为了钱，爬。
乔白凝笨手笨脚地攀着树枝，半天脚都没离地几寸，他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不是这么上去的。”
他半挂在树上，还没另一个人站在地上高，顾欲不知道为什么落单了还没出去，也不知道在一旁看了多久的好戏。
“逃课啊？”
乔白凝红着脸点点头。
“你抓着那个，我帮你。”顾欲给他指了一根最近的树枝，“等下上去之后，踩着这里就能上墙了。”
“谢谢你。”乔白凝伸手去够那根树枝，好不容易抓稳了，突然感到身后一痒。
顾欲居然托着他的屁股……
被送上枝头的乔白凝恨不得直接以头抢地当场去世，手忙脚乱地翻过墙头，差点摔着。
他刚落地，顾欲也跟着跳了下来，随后也没打招呼，径直离开了。
其实是个好人……
乔白凝埋着头往家里走。
走了一截之后，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看他。
他一抬头，就看见刚走在前面的顾欲。
顾欲也很郁闷，不过是顺手帮了个忙，怎么就被这么个小东西黏上了，学校里男的女的跟他告白过的都很多，他很自然地就觉得，这家伙可能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
看看，这都尾随他一路了。
他刚停下来想告诉这人不要再跟着他了，这家伙就一脸见了鬼似的甩着小短腿跑开了。
顾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