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照如
夜黑风高,赵元承站在花楼上端着酒杯,这高楼正好能看见那庭院全貌,他正俯视着李云峥所住的地方。
午云气愤的将方才的事跟他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着重讲了李云峥多么目中无人。
“殿下,那今晚?”
赵元承将杯中的酒撒下楼底,平静道:“急什么,让他们多睡一晚又无妨。”
……
翌日
席乡醒来时,已经是巳时,房间里就只剩他一人,裴时正在院中练剑。席乡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自言自语道:“好久都没睡得这么踏实了。”
转头看见桌上的茶点,摸了摸肚子,有些饿了,懒散爬了起来,将衣裳穿戴好,洗漱一番,又将人皮面具仔仔细细贴好,才拿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刚入嘴就皱起了眉头,又细品了一下,艰难咽了下去:“什么糕点,一点味都没有!”
刚想把手里没吃完的那块扔下,又觉得可惜,塞嘴里胡乱嚼了几下,赶紧吞下,又灌了好几口茶:“不好吃也不能浪费!”
将房门打开,对着院中的裴时喊道:“阿时,这都几时了?”
此时的裴时挥剑成招,剑气如同有生命般,环顾周身游走,带起繁花落叶……听见席乡叫他,赶忙收剑,一个外剑花,两指勾住剑柄,往后一拉将剑藏于身后。
勾唇笑道:“先生,你醒了,现已巳时,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说完就一脚踢起靠在石灯笼旁边的剑鞘,又一个帅气外剑花,剑柄反拿放到侧面顺势将剑插入剑鞘中。
动作一气呵成,正准备提步走,就被席乡叫住:“等一下!你这剑有意思,可以给我看看吗?”
席乡刚刚一出来就被他这行如流水,轻若浮云的身势吸引,后又看见他收剑时被他这把长剑吸引。虽已是见过几次了,但不知今日为何,觉得这剑很是夺目,就很是想摸摸它。兴许是这长剑的确是把好剑,也兴许是看见裴时耍剑时,想起了当年自己也是这么潇洒,现已多年未摸剑,心里头还是会有触动。
裴时将剑递了过来,温柔地笑了笑:“好!”
席乡很是诧异地接过他递来的剑:“习剑之人怎得这么轻易就把手中剑给旁人?”
裴时依旧微笑道:“你不是旁人。”
席乡拿剑的手顿住,视线不自觉对上了他的眼睛,赶忙慌张的撇开,看起手中的剑来。
这墨色剑鞘倒没有何特别之处,只镶了银色花纹的鞘口,和长剑的剑柄颜色有些不搭,显得很是生硬,大概是后来随意配的。
席乡手握在雕刻着似流水的银色剑柄上,剑首上一朵祥云尾勾出一中空的位置,裴时也没有搭配剑穗。剑格是一月牙形状,仿佛是将剑刃抱在月牙中。
席乡轻松将长剑拔出,剑刃冷冽如霜,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寒光映射在席乡的脸上。他反手剑尖指地,踏步而出,手腕旋转,长剑也跟着快速闪动,剑光闪闪。他身姿轻盈,衣诀飘飘,剑气却无比强劲,一个旋身,剑气划出,直击院中那石灯笼上,一条细线般的划痕显出,不仔细看还都看不出来。随即划剑回身,对着裴时就将剑掷了出去。
那裴时看着来剑也不躲,眼里满是赞叹,长剑不偏不倚正中他手中的剑鞘中。
一旁的石灯笼也随之从剑痕处断裂开来。
席乡旋了旋右肩,掩饰着沉重的呼吸,当年重伤修为尽失,内力全无,这六年里他不曾碰剑,今日一舞,扯得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还故作轻松道:“阿时这剑唤何名?”
裴时没有察觉他的不妥,看着他舞剑的模样,回想起席乡当年长剑在手,将他护在身后,战意直冲云霄,大杀四方的场景。但从他重逢席乡时,就不曾见他手中有剑,还在不解他为何不佩剑,是不是受伤了,现又见他威风凛凛的样子,心里倒是松快些。
“父……裴将军说这把剑以前叫昭茹,昭雪的昭,含辛茹苦的茹,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也已给它换名叫照如,照耀的照,如果的如。”
裴时从小就是裴川将军养大的,一直叫他父亲,自从七年前裴川将军死后,他就再也不敢这么唤他,但偶尔提起时还是有点刻意改口。
席乡:“昭茹?照如,这名字一听就是姑娘家用的,你用着感觉是有点怪怪的。难怪这把剑看着如此秀气,但是把好剑,锋锐坚韧,配你这等奇才才能让它有可用之处,我用都无法施展它的实力。”
裴时:“这把剑是母亲好友所赠,昭茹取自她们之名,以记情深。”
席乡又在心里念了一遍昭茹,看着他手中的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在书房里见过母亲画过一把剑的图纸,和这剑极其相似,瞬间心潮起伏,心情忐忑:昭茹?茹?是母亲!
心中已知晓答案,却仍激动问道:“家慈好友唤何名?”
裴时瞬间失落,摇了摇头:“不知,裴将军不曾告知我其他,连我母亲是谁,叫什么名字,也没有说全。”
席乡见他这般失落的模样,察觉自己出言不妥,想安慰道:“阿时,我……”
裴时又扯了扯唇道:“无事。”
席乡心中隐忧,不知道该不该把这“照如”是他母亲所赠这件事告诉他,可是他也不曾知道母亲那位好友是谁,告诉他好像也没有多大帮助。索性捂着肚子,转移话题道:“饿了饿了,阿时我们不如先去吃点东西吧!”
“好!”
席乡又瞅了瞅他手中的剑:“你这剑鞘是哪个小摊上买的,和这照如一点都不搭,改日我给你寻个!”
“好”
……
不远处的裴景光路过时,就看见两人谈笑又并肩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又重步向李云峥住处走去。
现已是午时,李云峥坐在桌前准备享用满桌山珍海味。
裴景光忍着对他的厌恶,作揖行礼开门见山道:“殿下为何撤走院中护卫?”
李云峥见他一来就是质问,毫无礼数,烦躁的将筷子摔下:“孤想做什么与你何干?”
裴景光这礼一点都不想多行一会,就自己站了起来:“殿下想做什么末将自是无法干涉,但是末将此行的本职就是护殿下周全。”
李云峥见他这副毫无尊卑的样子,更是恼怒:“孤叫你起来了吗?别以为你兵权在手,孤就动不了你!”
“殿下想动就动,末将无所谓!”
裴景光此行本就不愿,要不是华帝以军饷减半相胁,群臣又互相推脱,甚至讲到裴川将军在的话,才不会至大华声誉而不顾,裴川将军的儿子难道是要违背先父志向等等。本来军饷也就勉强够用,为了手下将士们能吃饱穿暖,为了父亲不被弹劾,他才不想来保护这个跋扈蠢货太子。
这两父子也是个拎不清的,还对人家呼来喝去,裴景光大军在手,要是他有想反的心,这大华早就该改朝换代了。
这话一出,气的李云峥站起身子抄起桌边的茶盏就向他砸去。裴景光反应迅速,轻轻松松就躲开了。
李云峥:“裴景光,你想造反?”
裴景光:“末将怎敢,殿下乃大华救世主,不,乃苍生救世主,给末将十个、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李云峥气得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扇他几个大耳光,站在裴景光跟前,身高差一下就将他的气势浇灭,仰头看着比他高一个头的裴景光,又恨意满满的捏紧拳头往后退了几步。
“你……孤……滚!”
对视半晌,就憋出这三个字。
裴景光转身走向院子,对着一年轻的裨将命令道:“从今日起,殿下的身边每时每刻不得缺守!”
留李云峥一人在屋中,他所住的地方院里院外都被围了起来,不像是保护,更像是囚禁。
掀桌暴怒:“就应该杀了他!”
“哼,亏你还是个太子,连个将军都不把你放眼里,真是可笑!哈哈哈哈……”
“老东西,你闭嘴!”
“现在只有我能帮你,注意你的言辞!”
李云峥顿了顿,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杀了他!”
“愚蠢!现在杀了他,你就别想走出南奚。”
“那能怎么办,你没看见他在做什么吗?连我都敢囚禁,指不定哪天他就会反!”
“本尊倒是有个好办法……”
李云峥瞬间两眼放光,邪笑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