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倪清月最终还是自己去了宋渊的告别演出。
这还是闪闪离开,她第一次踏进这里。自从黎姀也离职,他们便不约而同地不提这个酒吧。
这里一如往常,恰到好处的霓虹灯,木制门框,长长的吧台,还有闪耀的舞台灯光。
从前黎姀的位置换了个平常的男生,穿西服打领带,抹着发油,花里胡哨地调酒。
不用问也知道,他不像黎姀,歌声动听。
倪清月故意晚一会,等演出开始了才到场。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演出的并非宋渊一人,而是整个圆月乐队。
她挑了个远远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特基拉日出。
台上乐队里每个人面前都多了个话筒,他们看起来也已经冰释前嫌,总是笑着对视,气氛和睦。
他们唱了许多歌,有翻唱,也有他们自己写的。
临近的位置似乎有许多人是为了他们而来,尽力欢呼,连按快门。
倪清月慢慢不再紧张,扬着头看宋渊。
他还和之前一样,小脸尖嘴角,一笑露出虎牙。
她就那样看着,竟然真心实意地为他高兴。
演出到末尾,宋渊已经大汗淋漓,他看向倪清月的位置,报出了最后一首的名字。
“《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
倪清月震惊地起身,随着前奏响起,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宋渊没再说别的,他就双手执着话筒,认真演唱。
曾经他们分工完成的歌曲,他一个人也能完成得近乎完美。
“soewithmeandsharetheview…”
又是这个别样的转音,倪清月缓缓坐回去,不知为何,心里觉得轻松。
他们从这里开始,或许也将从这里结束。
下台前,宋渊对着话筒不羁地喊了句:“我叫来的人别走,走了就说明你还喜欢我。”
倪清月手里的酒杯已经见底,她笑了下,坐在原地等待。
待人都走光,宋渊出来。
他换了件干爽的卫衣,坐在她对面。
她认真盯着他,似乎在做一道证明题,证明自己看向他时,不再心动。
“你自己来的?”他问。
倪清月摊开手:“显而易见。”
这道证明题的答案也显而易见,她完全能够平静地看着面前这张脸,心跳匀速,体温正常。
“你唱得还是那么好。”她笑着,说出真心话。
宋渊也笑,露着洁白牙齿道谢。
“我们乐队签了上海的一个公司,以后就去那面了。”他说。
“那以后你们就是明星了?”
“差不多吧。”
倪清月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推到宋渊面前。
是他以前送给她的那枚银色戒指。
宋渊一僵,又给她推回去:“你留着当个纪念吧。”
她摇摇头:“对你来说,可能更有纪念意义。”
“我知道,”他忽然收敛笑意,“之前我很不成熟。”
倪清月不明白他这话的用意,却不慌:“以后成熟就好了。”
说完,她又把那枚戒指放到他面前。
宋渊叹着气点头,收起那戒指,起身送她。
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倪清月一眼就看见了停在暗处的那辆吉普车,擦得崭新。
她料到许蓦会知道这件事,却没料到他就这样,在门外静静待着。
倪清月蓦地紧张起来,匆匆和宋渊告别就要离开。
宋渊却叫住她,声音响亮。
她窘迫地回身,向他笑。
他把手从兜里拿出来,大大张开,说:“抱一下?就当告别。”
她向后退了两步,尴尬地摆了摆手。
“怎么?余情未了,不敢抱?”
这回她不吃这招,竖起手指指了指那辆车:“不方便。”
宋渊的眼珠在她和车上来来回回地转,最后收起手,问:“男朋友?”
倪清月索性点头。
这回轮到宋渊尴尬,他笑了两声,点点头,无所谓地挥手:“你走吧。”
她再次告别,诚恳地祝他往后越来越好。
然后小跑着窜到许蓦的车上。
她从后视镜里看着宋渊推门回到酒吧,这才松口气。
她还真怕宋渊过来,认出许蓦的脸。
车子刚启动,她就接到了苏佳忆的电话。
苏佳忆正好下班,简单问了问她情况,没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怕她重新被宋渊迷倒。
得到倪清月语气坚定的否定后,苏佳忆满意地挂断电话。
再一抬头,她看到电视台大门口站着的苏寒。
几个和她一起加班出来的同事也看到,欢笑着起哄。
“男朋友好帅哦。”
“这么晚还来接你,真好啊。”
苏寒迎过来,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然后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带着一小束花。
这下同事们更加激动,你一言我一语,拉着苏寒说话。
陈组长把苏寒从人堆里解救出来,勾着他肩膀,小声问:“这花哪买的?我给我媳妇也买一个。”
苏寒温朗地笑着,给他指明前面的路口。
待人差不多走光,苏佳忆这才摸到那束花。
她含着笑嗔怪:“干嘛,太张扬了。”
苏寒伸冤:“上次你说张扬,我都把玫瑰撤下去了。”
“好吧,”她把花抱在怀里,表情狡黠,“今天打车可以报销。”
苏寒却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到路边打车,偏把她往人行道上带。
他咧着嘴笑,说带她去好地方。
拐过了一条街,就是他说的“好地方”。
临近春节,旭城大大小小道路两旁的树上都挂满了彩灯。
这条路也不例外,只是这里路旁没有树,只有两片大草坪。也不知是谁的意见,那些彩灯就铺在了地上,红彤彤的,宛如一条长长的红地毯。
他们站在路的这一端,苏寒看向她,脸上、瞳孔里都映出淡淡红光。
“你看,这像不像…?”他的话说一半就停住。
他小臂微微抬起,将她的手挽住自己,抬起头,清了清嗓子。
苏佳忆笑起来,甚至不用他再说什么,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一步一步踏上这条路,步伐缓慢却相似。
刚刚迈出去,苏佳忆就听到苏寒口袋里传来音乐声,是人人都听过的那一首婚礼进行曲。
苏佳忆忍不住笑场,拍打他的手臂。
苏寒却表情认真,跟着音乐轻哼。
她左手握着那束清新颜色的花,右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马路上偶尔的鸣笛声像为他们而放的礼炮,黑压压光秃秃的草丛是满眼羡艳的宾客,米白色大衣是长长的拖尾婚纱,黑色羽绒服是笔挺熨帖的西装,冷冽的北风是鼓风机,漫天星星是特意设计的天花板。
音乐声很小,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
她悄悄侧头看,苏寒鼻尖冻得发红,眸子晶莹,每一步都郑重其事。
站在路的尽头,苏寒握住她的手,饱含情意地看她。
“还有个环节。“她提醒。
他知道她说的是虔诚的誓词,却摇头。
“等我们真正结婚的时候再说,”他把她揽到怀里,“没有钻戒,没有车和房,还没有求婚,我难道能这样娶你呀?”
苏佳忆闭着眼,靠在他胸膛:“当然不行。”
话是这样说,她心里却十分确定,就算今天他只是拿着一束花向她单膝跪地,她也不会拒绝。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喃喃说:“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沉默相拥里,他们没注意到,一旁的马路上,一辆黑色吉普车刚好开过。
倪清月坐在副驾驶,实在受不了安静,伸手打开车载音乐。
声音不小,许蓦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把音量调低。
自打倪清月上车,不论她问什么,许蓦都一言不发。
她越发生气,干脆也不理他。
音响里的歌曲都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歌,娓娓流淌。
就这样一直到倪清月家的楼下,他停车,却将车门锁住。
她觉得有意思,伸手将门把手上面的锁定开关轻轻一拨,车门就此打开。
她哈哈大笑,笑够了看见许蓦炭黑的脸色。
“你能不能有话就说啊?”她又把车门重新关好,还自己上了锁,认真地面向他,“我问你八百遍了,你为什么在外面坐着,不进酒吧找我?”
许蓦喉结动了下,终于开口:“我不想看见插足别人感情的人。”
倪清月皱起眉:“他没插足我们感情,是咱们俩分手我才和他在一起,我没出轨。”
他转脸看她,表情平静地问:“你的重点是在‘他不是第三者’,还是在‘你没出轨’?”
静静的对望里,倪清月明白许蓦的话外之音。
你究竟是在为他开脱,还是在保全我们的感情?
不等她回答,许蓦低头叹了口气,说:“那你们今后也是朋友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用力,指节发白。
倪清月翻下镜子整理头发,说:“算不上吧,我没有和前男友当朋友的兴趣。”
许蓦一顿,侧脸看她,眉头下压,鼻梁在脸上投下阴影。
“你说这种话会让别的前男友误会。”他说。
倪清月无辜地笑了下:“难道你只是拿我当朋友?”
车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她看着许蓦的脸,一字一顿:“许蓦,我还在生你气呢。”
他问:“生什么气?”
“你当初为什么不听我的?出了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凭什么说分手?”她把早就尘封在心里的委屈悉数翻出来,也不顾他会不会觉得她翻旧账,太小气,“我和梵音交朋友你凭什么不乐意?说好来旭城找我玩你为什么反悔?吵架的时候,为什么一句话不说?!”
随着她的话,许蓦锋利的目光渐渐软和下来,黑色的眸子像深渊,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许久,他垂着头,说:“对不起。”
倪清月一拳砸在他肩膀上,声音高起来:“你总是这样!许蓦!你还会说别的吗?你是在破罐子破摔,还是真心实意道歉?”
许蓦任由她拳头锤过来,锤得他胸口直痛,也丝毫不往后躲。
“我不知道怎么说,只知道我真的很对不起你,让你不开心…”
“我不要听这些——”她尖叫着打断,气得耳朵发红。
倪清月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气冲冲拿出来看,是和她一同进公司的男实习生,常对她献殷勤,她拒绝过几次,他还是孜孜不倦。
她接通,径直递到许蓦嘴边。
他摸不着头脑,看了眼陌生的名字,把手机放到耳边听了半晌,算是听明白怎么回事。
他看了她几眼,话反反复复地涌起,最后沉声问:“有什么事吗?月月在吃饭。”
那面果真挂了电话。
倪清月把手机装回来,小声嘀咕:“偶像剧里都是说去洗澡了、去睡觉了,到你这就是吃饭。”
许蓦一本正经:“那些说辞太暧昧,万一他不是什么好人,在背后编排你,人言可畏,没必要惹这些麻烦。”
她嫌弃地翻白眼,打开车门下了车。
许蓦在后面叫住她,声音有些紧张。
他说:“你别生我气了,这些错以后我都不会再犯。”
她转过头,问:“再犯怎么办?”
许蓦想了想,回答:“你说。”
倪清月几乎得逞地笑起来:“跟我姓。”
他一愣,无奈地摇摇头,也笑了,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