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苏佳忆请摄像大哥在门外等待，自己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里面光线暗淡，烟雾缭绕
苏寒站在门边，倚靠着墙，指间夹了根烟，轻轻吐着白雾。
在一起四五百天，对苏佳忆来说，苏寒离烟最近的距离也就是他包里的那个打火机。
这是她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抽烟的样子，不算娴熟，但也绝对不能说是生疏。
她站在他面前有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转身飞奔上楼，把窗户打开，半根烟掐灭在窗台。
他背光站着，线条被朦胧的光影消融。
“你怎么来了？”他问。
废话。她暗骂一句，仰头看他，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五官。
不过行动敏捷，声音正常，似乎没受什么伤。
她捏起胸前的工作牌往前举了举，算是回答。
他“哦”了一声：“还以为你是担心我。”
“你能不能下来和我说话？”实在是看不清，她有些烦躁。
苏寒小声辩解：“有烟味。”然后一节一节地走下来。
“知道还抽。”她说。
苏寒的脸随着靠近一点点清晰，依旧眉清目朗。
时隔几个月再见到，苏佳忆第一反应居然是想要拥抱他。
她的手握了下又松开，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余光里，苏寒一直认真地看她。
狭小的空间里，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烟味，夹杂着干净的消毒水味。
陌生，又熟悉。
“没事我走了。”她要推开门。
“哎，苏佳忆。”他叫住她。
她回头看，他把袖管撸起，露出小臂上一块不小的淤痕。
“我替董主任挡了一下。”他说。
苏佳忆的心像被狠狠捏了一下，她手指有些颤抖，轻轻触碰他的伤。
他把衣袖放下，手揣回口袋，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她。
“现在可以和我多说几句话了吗？”
于是苏佳忆把他带到摄像机前，持着话筒，专业而又认真。
“大家好，我是市电视台记者苏佳忆，正如大家所见，我现在正在旭城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神经外科的门诊处，就在刚刚，这里发生了一起医闹事件——你能不能别总看我？”苏佳忆怒目圆瞪，逮住苏寒始终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苏寒抬眼瞄了下不明所以的摄像大哥，“嗯”了一声，专心看镜头。
重新说了一遍开场白，“接下来请苏医生来给我们讲一下当时的情况。”她把话筒递给苏寒。
这回他正大光明望向她，说：“我是说想和你说话，不是和摄像机。”
苏佳忆生气，冷脸看着他。
苏寒：“我想你，你都不想我吗？”
摄像大哥适时地按了暂停键，虽然搞不清状况，但他大概看出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苏佳忆拿回话筒，冲摄像摆了下手：“走吧。”说着，她撇下苏寒向前走去。
“哎！”苏寒追上来，一把抢过话筒，“我说还不行吗？”
他在一面白墙前站好，面对相机，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场景：“…然后我就看他拿着棍子要打董老师，那我一想不行啊，董老师有爱人有孩子，不像我孤身一人，没人疼没人在意，天天被凶，喜欢的女孩也不喜欢我，把我打死也没事啊…”
摄像大哥缓缓转过头，看见咬着嘴唇一脸铁青的苏佳忆正狠狠盯着苏寒。
她一把夺过话筒：“我就这么播出去，看看到时候丢人的是谁。”
身后苏寒的声音清晰传来：“我坦坦荡荡喜欢你，有什么好丢人的。”
回到台里，苏佳忆整理着素材。
摄像大哥拿着苏寒那段话，小心翼翼问她真的要这样播出吗。
她笑了下：“剪掉吧。”
说完又突然想到什么，她叫住他，加了一句：“可不可以把今天的视频发给我，主要是苏医生的。”
他一脸“我懂”的表情，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工作做得差不多，苏佳忆拿起手机，才发现有几条信息。
先是来自倪清月，叫她一起吃晚饭，顺便调皮地表达想念。
后面是许蓦发来的，内容简洁明了，请她帮忙。
苏佳忆认真看了看，从短信里复制了一段邮箱地址给倪清月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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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清月接到苏佳忆电话时，她刚刚提交了论文初稿，在宿舍美滋滋地躺着，就等苏佳忆下了班，她们一起去小花卷搓一顿。
这时苏佳忆先是发来一个邮箱地址，然后打电话过来说这是一个新的创业公司，平常有些俄罗斯业务，需要翻译，她可以投个简历试试。
“你从哪找的公司？”倪清月抻着腿问。
苏佳忆含糊地回答：“今天听那个…那个同事提了一嘴，我觉得很适合你。你投一下简历嘛，也不吃亏。”
有道理。于是倪清月随手发了份简历过去，还是中俄双语的。
她只是想着随便试一试，可怎么也没想到，那公司居然真的打电话叫她去面试。
电话那头的人把公司名称说得极快，倪清月没听清，还没等再问一遍就被挂断了电话。这回就算想去查一查也没有头绪。
正嘀咕着，林京白插嘴：“骗子公司吧。”
苏佳忆连忙解释：“不是，我听同事说这个公司还不错。”
倪清月选择相信，事已至此，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工作机会。
她按着邮件上的地址找到了市中心的一座大厦。
坐电梯到23层，一开门就有个显眼的“冰火科技”在面前。
除此之外，还有个笑得灿烂的男生，戴着圆圆的黑框眼镜，穿黑色的大头皮鞋在等他。
看见他的一瞬间，倪清月就觉得这个人眼熟得很，可怎么也说不出是在哪里见过。
“倪清月，对吧？我是冰火科技的小刘。”
“你是哪里人？南岸？”倪清月直头直脑地问。
小刘面露疑惑，尴尬地挠了下脸：“我是…南方的。”
倪清月放弃研究他们究竟见过没有，跟着他往前走。
一层楼，左面是几个工位，只有三四个人在消极怠工；右面是连起来的办公室，不多，也不大，装修称得上简陋。
在小刘的办公室落座，他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脑，给她介绍这家公司。
“取名冰火科技，因为有个大师说我和合伙人都缺火，所以就…”他嘿嘿笑着，呆头呆脑的样子让倪清月不敢相信这家公司是他参与创办的。
“我看了你的简历，目前来讲职位的话，就是我的助理。”他说。
倪清月差点没从椅子上弹起来：“助理？干嘛的？我面试的是翻译。”
“是这样，”他解释，“你也看到我们公司刚起步，需要翻译的业务也不多，肯定不会专门设置一岗。助理的话就做些文书工作，需要翻译的时候会给你加钱。”
倪清月沉住气低下头思考，可还是越想越觉得难受
怎么就成助理了？她学的是俄语，又从来没有过这种工作经验。
“你好好思考一下，没关系。”
倪清月抬起头，抿着嘴，最终还是拒绝。
听到这个结果，小刘似乎也不意外，出了趟办公室，拿了几张名片过来，递到她面前。
小刘：“这些是我们打过交道，设有翻译职位的公司，你可以试一下。“
倪清月迟疑地一张张翻阅名片，有两家她投过简历但没回音的大公司，还有几家没听过名字的。
“谢谢你，小刘。”她欢喜地把那些名片收下。
离开时，小刘还在身后絮絮叨叨地讲着学俄语的人才很少，以后一定前途光明。
倪清月被夸得舒心，应和地时候无意中往身旁的办公室瞥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愣在原地。
那办公室虚掩的门里，一个男生穿着黑色棒球服，手中捧着黑色的保温杯，办公桌下伸出的脚上是经典的卡特黄靴。
除了这些，还有他端起杯子的动作都是倪清月无比熟悉。
几乎是肌肉记忆，她瞬间认出，那就是许蓦。
小刘反应迅速，飞快地把办公室门关严。
仿佛失忆多年的人找回记忆，她顺带想起，曾经就是在和许蓦视频时，从他的宿舍里见过小刘。
那时他没正形地叫她嫂子。
疑惑都被解开，她忽然就明白苏佳忆为什么叫她来面试却还含糊不清，也明白小刘为什么在电话里故意把公司名字略过。
倪清月竖起眉，一脚踢开许蓦办公室的门。
许蓦抬起眼皮看她：“踹坏了要赔。”
“配你大爷，”倪清月气势汹汹地走到他桌前，“许蓦，你在这干嘛？”
许蓦坦荡：“这是我公司。”
然后他就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平静地望着她。
倪清月被他看得心虚，她为什么有点生气？难道是气一年前他在咖啡馆的冷言冷语？可是那时她已经在生气了。难道再往前？
正想着，许蓦拉回她的思路：“是我让苏佳忆叫你来面试的。”
“为什么？”
“因为听说你找不到工作。”
倪清月鼻子差点没被气歪：“我能找到！”
许蓦却像听了个笑话似的，轻声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桌面。
他说：“名片上那些公司都是适合你的。”
这话倒是提醒倪清月，她把那些名片悉数拿出来，放到桌上：“我不稀罕。”
许蓦站起身，把窗前的一个白板整个翻了个面，露出大片属于他的字迹。
他拿着一支白板笔，在上面依次圈点：“这些是旭城需要俄语翻译的全部公司，除去兼职剩下这十二家。”
“其中，有两家需要驻俄，且标明只要男性。”
“这三家是都很好，只是这家年会需要女员工跳软色情舞蹈，克扣工资，另外两个目前不招人，并且预计三年内撤掉这岗。”
“只剩这七家，就是我给你的七张名片。你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
他依旧那么高，倪清月微微仰头看向他逆光的脸：“许蓦，这么多年你怎么还那样啊？”
还是绝对理性，绝对周全。
他把那几张名片整理好递给她：“所以与其你一家家找，不如从这里面试一试。”
她盯着他悬在半空的手，忽地就想起曾经那手指摩挲她嘴唇的质感，粗粝，又宽厚，像他的人。
“如果是佳忆，是苏寒，或者是别的朋友，我也会帮忙。”他补充。
“你不是最在乎公平公正吗？”她小声质问。
“我直接找家公司打好招呼，把你送进去，才是不公平不公正。”
她眼睛一亮：“你这么大能耐？”
许蓦脸抽了一下，无语地沉默。
她得逞地笑了，这才乖乖收下名片，也不说谢谢，反而她眨着眼睛看他，一脸理所当然地挑战他的底线：“你上次欠的债还完啦？又创业？”
她故意大声问，吓得小刘把门又关严了一点。
可他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喝了口水，淡定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