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六月,又是高考季,宋渊正式和倪清月表白。
周末晚上的清吧,杯影摇晃,宋渊唱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是寒假时他写给倪清月的那首。
后来她把这首歌取名为《破坏》。
本意是这首歌的出现破坏了她和许蓦的感情,可宋渊却一拍桌子,兴奋地大喊:“好啊!你一出现就破坏了我的心跳!”
然后说什么也不更改,就这样定下存了起来。
倪清月坐在台下听着,心里五味杂陈,其实她清楚,破坏感情的并不是他,也不是歌,而是她自己。
演唱完,他蹦下台,仰头大口喝啤酒。
倪清月看着他的喉结,和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银色项链,托着腮等他。
等他喝够了,放下沉甸甸的啤酒杯,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倪清月。
她好像猜到了些什么,伸手捏住苏佳忆的胳膊,眼神却对上他的,没挪开。
他擦了把汗,露出虎牙笑着,直白明了:“倪清月,和我处对象吧。”
她睁着眼睛,像没听懂一样,不做反应。
他却没受挫,越发笑开,一遍遍重复:“在一起吧。”
“答应我。”
“做我女朋友。”
他明亮的眼睛在酒吧的灯光里闪闪发亮,耳朵尖尖的,耳钉也折射出光。
苏佳忆拂掉倪清月抓着她的手,自觉地退后了些。
倪清月也笑起来,做作地把头发挽到耳后,翻了下眼皮,没说话,眼睛晲着他,显然是在等他接下来的表示。
宋渊也会意,低头摘下自己的银色项链,摊在手心里,往前递了递。
他笑起来眼尾微微上扬,他说:“跟我在一起肯定没错。”
他又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说:“未来巨星。”
倪清月被他得瑟的样子逗笑,还要说什么,宋渊直接打断:“——不许拒绝我。”
他夸张地扬起头,说:“没有你我活不了啊。”
倪清月看着他,笑得停不下来,突然觉得和他在一起,也许每一天都会这样开心。
他不会像许蓦一样唠叨,他教会她分清各种酒,他永远能和她玩得很开心。
他很好,无论从哪方面。
于是她翻了个白眼,问:“真的吗?”
宋渊一愣,旋即瞪大眼睛,仿佛她问了什么离谱的问题一样,说:“这不是废话吗?”
“那我就勉强帮你活下去。”她微微昂起头。
她伸手去拿他手心里的那条项链,谁知他忽地反手抓住她,一把把她拉进怀里。
宋渊抱的很紧,双臂用力锁住她。
他用脸颊轻蹭她的耳朵,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有些痒,倪清月不自觉缩了下脖子。
苏佳忆看到他们,心下明白事情的进展,给倪清月发了条信息就先离开。
宋渊松了手,把项链给她系上,手臂环绕着她的脖颈,绕开碎发系上卡扣时,不经意触碰到了她后颈处的皮肤,他又笑起来。
舞台上是在唱最后一首歌的那个红发女生,声音空灵,有些像王菲。
她在唱着,气氛旖旎,她却从始至终没有抬过一次头。
仿佛台下发生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回到宿舍,倪清月迫不及待让苏佳忆告诉许蓦,她谈恋爱了。
苏佳忆觉得尴尬,却也拿她没办法,照做了。
许蓦的回信没有意外,还是他一派作风,冷静、稳重、没有废话。
【祝她幸福。】
倪清月看着,不知怎么,有一种满盘皆输的感觉。
她大声强调自己不喜欢他了,所有人都配合她,只有林京白不屑:“除了你自己,谁在乎这件事?”
她张着嘴顿住,不服输:“我也不在乎。”
说着把装有旧手机和《呼啸山庄》的那个抽屉拉开又狠狠甩上。
苏佳忆曾经暗暗发誓,只要再有去医科大采访的机会,她一定会去。可是也许命运就是这样,从她知道苏寒在医科大上学之后,她身边再也没有一点关于那里的消息。
在张和歌的劝说下,她也开始接触学校新闻台,偶尔写写稿件,和张和歌一起采访个人物,也学到了很多。
周瑗的实习生申请再一次失败,她也不气馁,执着地问人家是哪里出了问题。
对方回复她太年轻,明年再来试试。
于是她现在对未来每一天都充满了期待。
林京白常常说,周瑗才是她们之中最简单的人,目标明确,计划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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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乐队在本地越来越出名,学校新闻台决定做一栏关于他们的专访。
主要记者是苏佳忆和张和歌。
采访地点是新闻台的一间活动室,宋渊四个人背对白墙坐着,窗下全是堆积起来的破旧桌椅。
趁着张和歌调试相机的空档,苏佳忆迎着斜洒进来的光束发呆。
她越来越喜欢发呆了,看着强光下飞舞的尘屑,她什么也没想,却又想了很多。
倪清月紧贴着苏佳忆坐着,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捧了本俄语书,眼神却全落在宋渊身上。
苏佳忆拿着修改过许多次的采访大纲提问。
“是什么契机让你们决定组建乐队?”
宋渊握着手麦,说:“我们都一个宿舍的,喜欢听的音乐都差不多,而且还都会乐器,就想着试试。”
面对黑黢黢的摄像机,他倒是不怯场,身边三人背都挺得直直的,只有他还是懒懒地靠着,长腿伸开。
“那乐队名字有什么来历呢?”
宋渊乐了,直白地看着倪清月,说:“我——宋渊,我女朋友——倪清月,渊月,圆月。”
倪清月插嘴:“那时候还不是你女朋友呢。”
他笑着,冲她眨眼:“现在是就行。”
眼见跑偏,张和歌适时地咳嗽一下,拉回思绪。
苏佳忆继续提问:“圆月乐队主要是什么风格的音乐呢?”
宋渊仰着头想了会,答:“不一定非要定义这个。”
“朋克吧。”一直不说话的吉他开口。
宋渊看他,道:“谁说我们只唱朋克了。”
“可是我想。”吉他也看他。
场面僵持着。
宋渊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笑了下,说:“你他妈别逗了。”
“我没逗,”吉他一脸认真,“宋渊,你从来没问过我们要做什么音乐。”
“你他妈有病吧,说什么呢?”宋渊“蹭”地站起身。
结局当然是不欢而散。
只是所有人都消声了之后,晚上,苏佳忆和张和歌还在活动室里犯愁。
任务下得急,负责老师说明晚就要看到初版成果,本以为今天拍完就可以,谁知闹了这么一出。
视频里现有的素材就是他们四人的自我介绍到宋渊踢开凳子一走了之,总共只有四分钟,再怎么努力都不够。
苏佳忆也是看负责后期的同学剪片子的时候才发现,好像从一开始,那三个人的脸就很臭。
纠结了很久先从哪一方入手,最终她还是选择先去找那三人。
路上,苏佳忆却突然接到了倪清月的电话。
“佳忆,我把宋渊劝好了,他这就去找你们。”
她心里第一次觉得倪清月这么靠谱。
其实另外三人的态度不算强硬,张和歌和苏佳忆,一个以“机会难得”诱惑,一个以“毁约不好”威胁,成功把他们带到活动室。
张和歌撸起袖子,把他们剪辑时挪到中间的桌椅搬到边上。
也不知是哪里的铁片锋利,他倒抽了口气,凳子跌到地上。
苏佳忆过去看,他食指上多了一条不浅的划痕,往外渗着血。
见她过来,他忙把手背过去,又附身准备拿凳子。
苏佳忆没想那么多,只看到他再伸出手时指尖的红色,猛地抓住他手腕。
张和歌一惊,反倒安慰她:“没事的。”
他浅浅笑了笑。
她没理会,专心看了看他的手指,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轻轻帮他擦拭。
血迹稍被擦干,她轻呼了口气,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绵绵夏夜,张和歌没有丝毫困意。
苏佳忆认真擦拭他的手指,他就认真看她的侧脸。
她不是第一眼就好看的那种美女,只是皮肤白,气质好,表情动作都很少,常常给人舒服的感觉。
之前有不熟的学长私下聊天说起她,说她没有不好看的地方,可也没有特别好看的地方。
张和歌听到,强烈谴责了他们背后评价女生的这种猥琐行为,也忍不住帮她辩解,其实很好看。
血止住,她又低头,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创可贴,给他贴在伤口处。
一系列动作完毕,张和歌收回目光,看自己的手指。
是最普通的深肤色创可贴,他记得身边有女孩子用带卡通图案的,没想到她还在用最经典的这款。
他笑笑,说:“你还随身带创可贴。”
“习惯了。”她笑起来。
现在面对这种事情,她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自动跳过想起苏寒时的心脏停格,美美地笑起来,真像只是她的好习惯一样。
张和歌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你这个习惯真好”“你真贴心”之类的,但最后他还是推了推眼镜,把话咽回去。
人心里一旦有了什么,就会不自觉想多。
为了求人能说出“最爱你啦”,面对真相时,却生怕一个眼神都暴露自己。
苏佳忆没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搬起凳子放好,宋渊刚好也到了,她开始和他们对采访流程,并且再三强调不要再发生上午那种事情。
她拿着笔在大纲上圈圈点点,无视他们四人之间又些尴尬的气氛。
恍惚间,苏佳忆都觉得自己是个超级厉害的人,好像慢慢的,她真的离自己曾经梦想中的样子越来越近。
采访还算顺利,不知倪清月和宋渊说了什么,他虽然还是不太愿意,却也把话筒往队友那里传了几次。
少年们的吵闹也终归只是吵闹,结束时,他们互相踹了几脚,就又是勾肩搭背着离开。
送苏佳忆到宿舍楼下,张和歌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想告别。
苏佳忆也不想,不过她满脑子都是明天要向老师汇报的事。
这是她第一次和新闻台的老师汇报工作,她又是心思重的人,难免紧张,纠结着,她叫住张和歌。
“你们每次都怎么说?”她问。
“就…正常说啊。”
苏佳忆微微压着眉,试探着说:“老师,我们采访部分已经基本完成,还需要录制一些关于他们的视频…然后呢?”她抬起头看他,目光里全是疑惑。
“嗯…”张和歌看她真的紧张,便安慰,“其实随便说就可以。”
苏佳忆摇头,低声否定:“这怎么能随便说,又不是好朋友之间聊天。”
她的神色认真专注,张和歌透过眼镜偷看,忍不住扬起嘴角。
“算了,”她鼓鼓嘴,“不麻烦你了,我回去再想想。”
她笑起来,冲他挥手:“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