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她猛地向前一步，把手插进了他羽绒服的口袋里。
静默的五秒里，苏佳忆心里想着，果真他的兜更暖一点。
而苏寒则机械地微微低头，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和冻得透出红色的鼻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的电脑，嘈杂、热得发烫、快要爆炸。
随着手指渐渐苏醒，苏佳忆的手在右侧口袋里摸到了一串冰凉。
她眼神落在他的喉结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仿佛看到那块凸起轻颤了一下。
他炽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头，空气迅速升温，四只耳朵烧也似的红透。
几乎是同时，两人弹开。
苏寒后背撞到墙壁上，眼睛瞪得老大，嘴也张着，却什么都说不出。
下意识地，他想把手放到胸口平复发疯一般的心脏，可又不想被她看穿，手抬到半空又落下。
苏佳忆抽出手的同时，有意带走了挂在指尖的，他兜里的东西。
短暂的呆滞过后，她举起手来仔细端详，原来是个手机链，细细的绳子，一串水晶一样的透明的饰品，最下方是一个粉红色的小猪。
看起来像女孩子用的东西。
“你…不想过苏苏日就直说，怎么还直接抢？”苏寒缓过来些，摸了摸鼻头缓解尴尬。
她笑起来：“原来你要给我这个。”
“不是特意给你买的，”他移开目光，“别人买多了，送我的。”
他当然不会说是看到班级里女孩子都挂上这玩意，于是特意去了几家精品店挑给她的。
苏佳忆一直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她只觉得把手机带在身边时，这手机链反而成了累赘。
她当然也不会说。
于是她掏出小巧的白色手机，笨拙地把链子穿过手机右下角的小小的洞里，系好。
她拎起链条末端的小猪，在他面前摇晃着手机，心满意足地笑。
“这猪和你一模一样。”他也笑。
“哦，别人买了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猪。”
露馅了，苏寒干干地笑了两声，努力想着转移话题。
“佳忆！”倪清月和许蓦救场一般及时赶来。
许蓦手上拎着一个大塑料袋，看起来买了不少各式各样的鞭炮。苏寒好奇地接过袋子，往里面探头看着。
“你们俩在这站着干嘛？”倪清月问。
一句话，两人同时想起来刚刚的旖旎。
苏寒合上袋子，垂着头，目光飘忽，装作听不到她的问题。
苏佳忆也愣了下，偷偷瞄了眼他，舔了舔嘴唇，想着措辞。
不过倪清月倒是随口一问，也没等他们回答，就转头看许蓦，问：“我们去哪？”
“我知道去哪，”苏佳忆接话，抬起右手随意一指，“那面有个天台开了。”
“都吃过饭了吧？”许蓦把袋子从苏寒手里拿过来，“今天可没有吃饭的地方。”
“有，”苏寒这回反应很快，“肯德基开门。”
说完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用余光看了眼苏佳忆，大步迈开，说：“快走吧，别在这站着了。”
苏佳忆说的那个天台离这里不远，因为冷，他们走得很快，没几分钟就走到。
这栋楼一共七层，不算高，但是爬到顶也让几个人的腿都有些发酸。
天台果真没有上锁，只在门把手上搭了个木棍。推开门进去，还算干净，右面有一根晾衣绳孤零零地浮在空中，墙角放着几个凳子，还有棉布料的坐垫，看样子应该是常有人来。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倪清月不安分坐着，跑到天台边，手撑着到腰部的墙栏，仰起头看天。
许蓦本来在和那两个人聊天，无意中扭头却看到她半个身体都探出去，忙跑过去拉住她。
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倪清月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笑道：“我不会掉下去。”
许蓦轻轻点了点头，手上的力道却没减。
看出他还是不放心，她转身靠在墙上，换了个更安全的姿势看天。
“月月。”许蓦声音一如既往沉稳，像他的人一样。
倪清月没顾上他，指着天空中闪着光的飞行物欢喜地大叫：“飞机！”
一时间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去，脖子跟着飞机的飞行轨迹转动。
许蓦最先收回目光，正想再叫她，看到她专心的眼神后，又把话咽回去。
“我们玩游戏吧！”看不见飞机的踪影后，倪清月利索地低下头，兴奋地提议。
说着，她自然地拉过许蓦的手，到苏佳忆身边坐下。
“玩什么？”苏寒带着些期待。
游戏名字叫秘密陀螺，规则是每个人和自己左面的人说一个自己的秘密。
苏佳忆下意识想拒绝，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上一个是苏寒，下一个是许蓦，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听到苏寒的秘密。
苏寒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一跃而起去揪许蓦，嚷着要换位置。
倪清月的提议自然也是带着私心的，从今天和许蓦一见面，他就一直欲言又止，这个游戏不过是她搭给他的台阶。于是她死死拉着许蓦不肯放手，和苏寒一起嚷。
无可奈何又安安合适，游戏开始。
天暗下来，周围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有的人家还用小红灯精心布置了阳台。
倪清月一把抻过苏寒，不顾他痛苦的表情，悄声说：“佳忆不是一个胆子特别大的人，有时候她宁可错过，也不愿意争。”
苏寒安分下来，转头问倪清月：“你是说人还是东西？”
“东西我犯得着和你说吗？”她翻白眼。
“还能提问题？”苏佳忆乐起来。
“对啊，怎么还提问？”倪清月反应过来，推开他，“快点快点，该你了。”
苏寒垂着眼皮想了会，扭头面对苏佳忆。
她也正看着他。
“转过去。”他回避她期待的目光。
她顺从地侧过头，还贴心地把耳侧的头发挽起来。
他盯着随她动作露出来的白玉一样的耳朵，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在深红色围巾的衬托下更惹人疼爱。
他登时有种想帮她暖耳朵的冲动，为了不做出出格的举动，他暗暗握紧双手，却控制不住体内狂奔的血液。
“看什么呢？”倪清月催促，冲许蓦偷笑了下。
苏寒回过神，把目光焦点移到她黑色的头发上，凑近了些，又想了想，抬起手放到嘴边拢住，声音压低：
“你有资格。”
然后飞速收回前倾的身体，低头看脚尖。
男孩暧昧的声音夹杂着鼻息钻进耳朵，她敏感地微微缩了一下脖子。
同时她迅速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却不敢面向他，也稍稍低着头，想起自己说过的两遍“我没资格”，问：“你说哪一个？”
他斜眼偷瞄了她一下，又快速看回地面，答：“每一个。”
倪清月看着眼前面壁思过一样的两人，没忍住笑喷：“你们干嘛呢？”
“地上有什么啊？”许蓦也帮腔。
苏佳忆吸了吸鼻子，和他们一起笑，挤出小小梨涡的时候，她悄悄看向也在抿嘴乐的苏寒，忍不住咬了咬手指。
这是她从小留下的习惯，只有特别特别开心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地轻啃指尖。
倪清月了解她的小癖好，知道她当下是真的欢喜，坏笑着冲她挑了挑眉毛。
接下来是苏佳忆对许蓦，她早就有话想对他说，便没犹豫，一着急声音也忘了控制：“势均力敌的爱情适合月月，她可能更需要你做自己。”
不止许蓦，剩下两人也听得清楚。
倪清月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一时觉得不好意思，无视许蓦递来的眼神，叫起来：“犯规！要说关于自己的秘密！”
苏寒“嘁”了一声，说：“那这么说你也犯规了。”
她吃瘪，双手交叉在胸前，往后靠了靠。
许蓦有些等不及，挪动身体面向倪清月，一脸认真，也顾不上游戏规则，没有压低声音：“月月，该我了。”
“嗯。”她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不免有些紧张。
“我和室友还有几个学长商量了一下，我们…”他努力措辞，“我们有个想法。”
“快说啊。”她性子急，最受不了别人吞吞吐吐。
“我们想创业。”他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她细微的情绪变化。
“完啦？”她不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郑重地点点头。
倪清月转脸去看苏佳忆和苏寒，那两人却是淡定的表情。
“创业，那就创业呗。”她如释重负，声音轻松。
“大一就创业会不会风险有点大？”苏佳忆关切地问。
许蓦点了点头，继而又看向倪清月，问：“你支持？”
她疑惑地睨起眼睛，更是不解：“我为什么不支持？就因为有风险？”
许蓦解释：“我只是担心，而且创业需要钱和时间，付出也不一定有回报。”
“谁说不一定有回报，万一你就成功了呢。”她歪头。
“还有就是我过完年可能要早点回去忙这些事。”
“记得视频就好。”
他看了她许久，直到确定她是真的支持，才慢慢露出笑容，伸出手掌揉了揉她的头顶。
“许蓦，”她稍微低了下头，委婉地躲避开他的动作，“我是比你小，但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
他听出她的情绪，声音急起来：“我没有这个意思。”
倪清月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冷不防看到了他脚边的装着鞭炮的塑料袋，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就好。”
苏佳忆对她的沉默有些出乎意料，印象中倪清月一直是呲牙咧嘴的小狮子，没有因为谁隐忍过自己的情绪。
她看着倪清月，心中突然不是滋味，连带着许蓦的面目也可憎起来。
可她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转移话题，不能对他破口大骂，也不能就此终止活动。因为她知道无论哪个做法，都会让倪清月更加委屈，她不忍心。
思前想后，她冷冷吐出一句：“你还不了解月月，她怎么会不支持你。我们中每一个人，就算要做宇航员，她都只会鼓励。”
许蓦闻言，默默转向倪清月，轻声说：“对啊，是我想多了。”
最后几个人还是各怀心事草草放过鞭炮就分开。
除夕这天出租车很少，倪清月和许蓦沿着街道走了好久才拦到一辆。
送倪清月回家的路上，许蓦试探地张开手臂把她揽到怀里。
她也没别扭，反而扯了个微笑。
“月月，”他轻轻捏了下她的肩膀，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我没觉得你什么都不懂，只是我自己心里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块料。”
她点头，“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其实她心里明白许蓦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也许对这段关系本就没信心，当有事发生时，两人总免不了各自多想。
第一次在感情里遇到这种情况，因为太喜欢，于是下意识只想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展现给对方，他希望自己是完美男友，她希望自己是完美女友。
他们都明白这样不对，可是又都有些不知所措。
目送倪清月上楼时，许蓦脑海中回响苏佳忆那句“她可能更需要你做自己”，紧绷着的肩膀缓缓卸下劲。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在苏佳忆家楼下告别的时候，苏寒眼睛亮亮的，语气难掩兴奋：“2008年了，要开奥运会了。”
“苏苏日还没过。”苏佳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和他反着说，“还没到2008。”
他的注意力却在她接受了自己设定的节日上，吸了一口气，笑得很用力，带着鼻子都有些皱起来。
“苏佳忆，八月份去北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