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
“我会还给他的，你不会觉得我卑鄙吧。”
苏佳忆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会。要不直接扔了吧。”
她摇着头苦笑。
苏寒的声音传来：“出来看电影！”
电影是《真爱至上》。
苏佳忆一直担心，可是倪清月倒表现得轻松，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跟着情节大笑。
只是在经典的纸板告白情节出现的时候，倪清月转头看向许蓦。
许蓦感受到她的目光，也扭过头。
“许蓦。”
“嗯？”
“你很喜欢看顾城的诗吗？”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轻声说：“还好吧。”
“我不喜欢。”她面无表情，只有嘴唇一张一合。
他似乎真的忘记了那张照片，不理解她突然提到这个的原因，只点了点头，耐心回话：“不喜欢就不看。”
苏寒碰了碰苏佳忆，凑到她耳边，声音很小：“他们怎么了？”
离得很近，她咽了口口水，眼睛慌乱地眨着。不敢侧头看他，只能僵硬地对着空气摇摇头。
“你怕我？”他还在原位。
“我怕你什么啊。”她干干地笑了笑。
“那你怎么不看我？”
“你好多问题。”
苏寒不出声了。
不用看苏佳忆都知道，他一定还是那副无公害的乖乖少年的表情，把心底那些邪恶叛逆的小尾巴统统藏了起来。
从许蓦家离开已经傍晚，先把倪清月送上出租车，许蓦就和他们告别回了家。
站在路边，苏佳忆发现，现在和苏寒并肩而立好像并不紧张了，无论打喷嚏还是踢到了石子，她都不再害羞得只敢低头。
“坐公交吧。”苏佳忆提议。
苏寒摇摇头：“打出租车吧。”
“公交站不远。”她坚持。
“为什么不打车？”
“为什么不坐公交？”
两个人僵持着，时不时有打着“空车”牌子的出租车慢悠悠地路过。
想要坐公交是因为公交会在市中心绕一圈，她想和他多呆一会儿。
苏寒显然没能理解，他从口袋里掏出零零整整的人民币，摊开手心伸到苏佳忆面前，一脸诚恳：“我有钱，可以打车。”
她低头看了看，无语：“…好吧。”
出租车上，苏佳忆撑着脸看向窗外，在红灯路口停住的时候，她看到一对正在拍婚纱照的新人。
“你快看，好漂亮。”她叫苏寒。
听到她的话，本来坐在另一边的苏寒往这面挪了挪，也往前探头去看，左手撑到她面前副驾驶座位的背上，在他和窗户之间围了个小小的空间，她在里面。
苏佳忆轻轻侧头，看到他长而直的睫毛，和细细的双眼皮褶皱。
他看回来，微微歪着头，带着笑意盯她的眼睛。
这些日子以来，苏佳忆越来越察觉到他的变化，就算有时他会呛她，可她还是觉得现在的苏寒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了。
在学校时苏寒一直是和善待人的形象，良好的家教让他不会不耐烦，也永远不会和人起争执，每一件事他都办的妥当。然而这种客气的疏离，无形之间在他和每个人之中划开了一条不言而喻的分界线，它清楚地对每一个前来拜访的人表示着，你们和他，不在同一个世界。
曾经苏佳忆也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只是如今，他与她之间的那条线的边界似乎开始模糊不清。
红色倒计时数到了0，跳成绿色。汽车开动。
随着汽车起步惯性向后倒的只有苏佳忆一个人。苏寒手指微微用力，撑住了自己身子一动没动，同时固定在原位的，还有他看着她的眼神。
心脏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苏佳忆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纱。”他收回手，又靠回椅背上。
“啊？”
“你刚刚不是说好漂亮。”
她反应过来：“大裙摆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是说人好漂亮。”
“哦…”他点点头，“每个女孩穿婚纱都会漂亮的。”
刚刚他只坐过来，并没有挪回去的动作，所以现在整个出租车后排看起来十分怪异，左面空着一大块位置，右面两个人挨在一起目视前方。
低头的时候，苏佳忆看到他左脚脚尖有节奏地在地上敲打着。
第二天中午，照例是四个人一起吃饭。
“许蓦准备考哪里？”苏寒问。
倪清月没抬眼，却竖起耳朵。
“你们想报哪里？”许蓦看了她一眼。
苏佳忆看了看低着头的倪清月，开口：“高一的时候我和月月就说好一起考旭城。”
“旭城哪好？”苏寒撇撇嘴。
“有海，而且在市中心。”倪清月回答。
许蓦低头看着自己的碗，说：“旭城一共三所大学，一所医学院，我不学医；剩下两个，分高的那个我可能有点费力，分低的那个有点可惜。”
“那你想报哪？”苏佳忆问。
“本来想的是阑市。”他抬起头，“不过我加把劲，说不定旭城我也可以。”
阑市在南方，离南岸好远，坐火车要坐两天半。
一时间餐桌陷入了沉默。
几个人坐在一起各怀心事，苏佳忆在想听起来苏寒不喜欢旭城，那他会去哪里呢。而倪清月则已然陷入悲伤当中，如果许蓦真的去了阑市，也许他们两个终究渐行渐远了。
许蓦想劝她们阑市也有海，可是他又想起她们的分数或许不够，只能低头不语。
这大概是少年们第一次考虑关于离别。
打破安静的是小饭馆门被推开的“吱呀”一声。
进来的人是之前苏寒喜欢的那个女孩，因为特征太鲜明，苏佳忆一眼就认出来。
背对着门坐的苏寒本不想回头，可是看到苏佳忆看看门口又看看自己的奇怪眼神，还是出于好奇回头看了。
走进来的不只她一个人，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个子高高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在店里学生稚嫩脸庞的对比下，他的成熟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但不得不说，是个帅气的男人。
而她紧紧挽着他的手臂，笑得很开心，小鹿一样的眼睛眯了起来。
桌子底下倪清月伸手拉了苏佳忆，轻轻捏了下。苏佳忆没法回应，她只能怔怔看着苏寒，怕他尴尬，又怕他让别人尴尬。
可是苏寒的反应十分正常，他甚至只淡淡看了一眼，在那女孩看过来的时候，大方笑了笑表示问好，然后就转回头继续吃饭。
“没事吗苏寒？”还是倪清月敢问第一句。
他笑着抬起头：“能有什么事。早就想和你们说了，我对她没感情了，以后就是普通同学。”
语气很轻松，表情也没什么不对。
苏佳忆看不出他是不是在撒谎，情愿当他说的是真的，心里像有烟花在绽放。
好像看出她的担忧，他又强调：“没骗你们。”
她忍不住想笑，说：“这么快就把人家忘了。“
苏寒听言突然停下筷子，抬头，神色认真地环视着在场的人，最后目光在苏佳忆脸上停住，慢慢开口：“因为，我喜欢上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