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败兴而散
她转过头，微皱起眉头责蝶香道：“又有什么事大呼小叫？我教你的总是不听。”
蝶香走到皇后跟前，拣起衣裳笑道：“我改，我改。我以后再改。娘娘，皇上来了。”
蝶香一高兴连说了三个我，说完即意识到，忙吐舌道：“瞧奴婢这记性。”
皇后一听皇上来了，就不再计较，忙问蝶香：“你说什么？皇上来仪宁宫了吗？”
蝶香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来，奴婢与娘娘收拾了去见皇上。”
见蝶香跑了，皇上独自来到厅上等候婉仪。坐着把玩了一会儿厅上的摆设，婉仪还没有出来，于是皇上起身来回踱着。
蝶香放下手中的木梳，拿起桌上一面铜镜端放于皇后面前说道：“娘娘，看看我们的皇后娘娘多漂亮，娘娘不收拾都比那淑妃好看，唉，真不知道……”
婉仪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听蝶香话说着说着又变了味，轻轻白她一眼道：“又胡说……”
蝶香掩口放下铜镜对皇后道：“皇上该等急了。”
皇上在厅中正自踱到最里端，猛见到皇后有如一枝出水芙蓉般亭亭立于另一端。
皇上瞬间呆在原地，只觉眼前一亮。皇后还是如先前未进宫时的装扮，以素雅为主。在这六宫之中，嫔妃们无一不是争奇斗艳，然只有皇后一贯清丽脱俗，反倒显卓然不群。
皇上一时之间又想起了皇后进宫之前两人的交往，心中一动，急不可待地朝皇后走去。
皇后一出来就见皇上盯着她看，也忘记了与皇上请安，便不好意思地垂了眼帘，却不想皇上已走到她面前。
皇上拉起她的手，望了她许久，眼睛里充满怜爱又似歉意。
“婉儿……”皇上似想说什么，想了半天，却只一句。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轻轻地道。
“婉儿，朕近来冷落了你，你会不会怪朕？”
皇后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皇上拉着皇后的手，心里更加歉然。
皇后抽了手说道：“皇上，待臣妾亲手给你沏杯茶水吧。”
皇上却拉住她道：“沏什么茶？朕不觉口渴，来，陪朕下棋吧，让朕看看婉儿的棋艺有没有精进？”
皇后点点头。
二人对了数十子，皇上开口道：“婉儿，你近来都做什么了？”
“回皇上，只是看看书，没事也让蝶香陪臣妾出去走走。”
皇上继续问道：“哦？说说你都看了些什么书，有没有看到有趣的，说与朕也听听。”
婉仪感觉到皇上心情很不错，于是抬头看了皇上一眼道：“臣妾只是翻翻史书。”
皇上一听历史立时来了精神，手下棋子速度都放慢了：“是吗？想不到婉儿也喜欢读史，说史可难不倒朕。”皇上将手中棋子下了，忽又说道：“婉儿，该不会是也想要治国吧？哈哈。”
“臣妾岂敢，亦无此才能，只是闲来无事看个热闹。”
“哈，那你看到了什么热闹，说来让朕与你一起讨论。”
婉仪放下棋子，抬头看着皇上道：“臣妾若有说得不当之处，还望皇上勿怪。”
“朕怎么怪婉儿？哈哈，但说无妨。”
婉仪手拈着一枚棋子，展颜一笑，轻轻落下一子，缓缓道：“臣妾昨儿看书上说前朝建立之初，因几经战乱，经济残破，财政枯竭，竟连高祖自己出门也找不到四匹一样毛色的马拉车子。为了使人民得以休养生息，国家得以安定，高祖便信奉老子的无为之道为治国思想。认为治国要清静无为，百姓方自然安定。”
“这话没错。”皇上点头，道：“反之，若朝庭制定的法令越多，百姓捣鬼、捣乱的事就越多；你若兴兵，兴办的事也就越多，天下也就越乱。前朝到了文帝时，又将清静无为的治国思想推向极至，几十年间经济有很大发展。库里的粮食一直堆到露天，直至霉烂。铜钱太多，堆在库房中连穿钱的绳子都腐烂了。我们文昌国也当如是方好。”
婉仪听他这般说，微微动容，眸中不觉湖光山色，她毕竟没看错皇上，他果真不是那一味沉溺酒色之辈，他心怀天下苍生，不是么？
“皇上。”婉仪含笑道：“皇上真个无所不知，着实令臣妾敬佩。”
皇上年少，听得婉仪赞美，俊面上立时便意气风发起来。
见他高兴，婉仪思量会，进而道：“史书上记载，文帝是有名的节俭皇帝。他曾想建一个露台，但一算帐需要百金，既相当于十户中等人家的家产，于是他决定不造了。文帝穿的是次等丝料做的衣服，他还规定嫔妃们的衣裳不可长得拖地，屋里的帷帐上不许锈花，自己带头节俭，又减免赋税，只收所得的三十分之一，大大地减轻了人民的负担。”
婉仪说到这停下，眸光自皇上面上掠过，见皇上容色平和，手执棋子唇角噙着一丝浅笑，方又接着往下道：“文帝一心爱民，事事为百姓着想，才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前朝基业也长达三百余年。只可惜，自景帝后的数十位君王，个个沉溺于酒色，置百姓于不顾，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只知一味声色犬马贪图享乐。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帝王好酒色，举国上下官员便遍寻美女以享君王，弄得百姓不得安宁。”
婉仪说得兴起，全然没留意到皇上唇边笑意已消失，兀自道：“百姓终日劳作，打下的粮食堆满君王的粮仓，而自己却家无隔夜之粮；织就的锦缎罗绮由君王来享用，自身却衣不遮体。为君者，一旦沉溺于酒色美人，下面必乱，君王为政不为民，官员为富而不仁，难免滋生民变，官逼民反……”
“哼！”
一声冷哼响起，婉仪惊而住口。
凝眸，但见皇上一张俊脸已然冷成千年寒冰。
“皇后可是在暗讽朕日后是个酒色亡国之君么？！”
“皇上，臣妾并无……”
不待婉仪说完，皇上就带怒起身拂袖而去。
“娘娘，娘娘。”蝶香吓得花容失色，一路跌跌撞撞奔进来，“娘娘，你没事吧？好好儿的怎又……”
婉仪摇摇头，鬓边凤钗轻颤，未语泪先流，一滴滴淌落在棋盘上，碎得珠玉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