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千金一刻
皇上见状讶然道：“雪儿，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皇上说过的话是不是全都会算数呢？”高雪祺仰头看着皇上问。
皇上顿时又摸不着头脑，只得说道：“那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君无戏言，朕说话岂有不算数的道理？”
高雪祺听了，从琴下抽出一本书来。翻了半天，翻到一页示与皇上看，撒娇似的嗔道：“皇上看看，这是什么？”
皇上搭眼一瞧，竟是在高府时皇上赐名的那朵曼陀罗。
皇上见此物尚在，霎时又想到了当年在高府的时日，欢喜非常，伸手要接来细看，高雪祺却将书合了藏于身后。
“哈哈哈，可是朕赐名的茶花么？叫什么来着？哦哦，它好像与你重名儿的，快与朕看看。”
高雪祺娇滴滴地道：“哼，皇上既早已将它忘了，还要它做甚！”说着就假意恨恨地将书掷于脚下。
皇上笑笑，亲自弯腰捡起书，翻开来，说：“哎~~这你就错了，非是忘了，只是朕太忙还没来得及想起。朕还答应你赔你一株曼陀罗，是不是？不打紧，明儿朕就令人在御花园里种一园子曼陀罗，全叫雪祺，你看可好？”
高雪祺即转嗔为喜，“雪儿就知道皇上对雪儿好。”
皇上捉着高雪祺的下巴道：“只是，到时有这么多雪儿，朕晚上该找哪一个？哈，曼陀罗？雪儿？若是雪儿和那一朵朵曼陀罗做一处，不知是人衬花还是花衬人呢？”
高雪祺闻此言知道皇上戏她，不依地道：“皇上，你真讨厌。雪儿渴了，回房里吃些东西吧。”
高雪祺与皇上牵手转回内殿，在桌前坐了，有宫女捧着果盘鱼贯而入。高雪祺屏退宫女，皇上在果盘里挑樱桃，挑了半日，拈一个大地道：“你不是渴了么，朕来喂你吃颗樱桃如何？”
高雪祺接过樱桃，却撅了嘴，良久，悠悠地叹了口气。
“雪儿为何叹气？”皇上不解的问。
“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雪儿只见皇上在盘儿里拣樱桃，尚且只拣大的，不要小的，更何况人呢？再说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身边美人儿如云，雪儿终有一天在皇上心里会被他人取代。今日种种，到时都将成为过眼云烟，念及此，雪儿如何能不叹气？”
高雪祺说着眼圈儿就红了起来，长睫毛忽闪忽闪眨着，生怕眼泪掉下来的样子。
皇上端详着，只觉心内一紧，无比心疼，便揽了高雪祺，宽慰她道：“你多虑了，纵是身边美人如云，朕心里常装着你便是。记得多年前朕问你对读书的看法，你就与朕想得一模一样，可见你与朕就是有缘，别人如何能比得呢？”
“皇上说得倒是好听……”
皇上打断她，在她耳边吹了口气道：“好了，你这个漂亮的脑袋里为什么总是想这些呢？朕这就打消你的胡思乱想……”
“啊，皇上。”
凌月宫的灯复又熄了，月亮也悄悄地拉过一层云彩遮住视线，羞去看那千金一刻的良宵美色。
帷幔缓缓垂落，遮掩住了满床旖旎的春光……
这一夜，只有宫院天空中的星子，忽然极速，忽然舒缓的交相明灭。庭院的桂花开了，散发出比平日更浓烈的甜腻气息。
翌日晚，皇上意犹未尽，又兴冲冲地奔凌月宫而来。
一轮圆月妩媚新秀，映照着亭台楼阁似都含了情，隐有清亮婉啭的歌声在夜色中流淌。皇上踏歌循去，推开一扇虚掩的门，但见宽大的室内空无一人，不见太监宫女踪影。
“你几个在外候着。”皇上吩咐随行来的小蝉儿等人候在外，一撩袍摆径直入了内。
这雪儿又弄什么鬼？他寻着歌声转过一道侧门，即见几曲屏风横在眼前，屏风上绘着大片海棠，花开似锦，摇曳生姿；一执牡丹团扇的美人斜卧花中，眼神慵懒至极，恰如海棠春睡，说不出的动人。
屏上还有描有字：幽姿淑态弄春晴，梅借风流柳借轻。风经夜雨香犹在，染尽胭脂画不成。这几句诗形容海棠似娴静的淑女，集梅与柳的优点于一身，雨后清香犹存，花艳难以描绘。
皇上微微一笑，他不是画饼充饥之人，画中人纵然再美，花开纵然再艳，又如何及得上活色生香的雪儿？
转过屏风，再往前走几步，歌声忽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孱孱流水声。
皇上大奇，不觉加快步子往水流声方向寻去……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
歌声又起，皇上匆匆穿过一道长廊，水声歌声渐清晰，声声入耳，交相辉映。
下了长廊，皇上驻足望去，见前方乃是一温泉，水从假山上流下，注入池中，池边弥漫着似有若无的氲氤淡烟，池中飘浮着一朵朵盛开的曼陀罗。
这时节哪来的曼陀罗？皇上大奇。
“雪儿？雪儿，你在哪？”皇上来到池边，四下一扫，不见高雪祺。他正自疑惑，忽见池面水微动，漾开浅浅波纹，随即一头青丝浮出水面，高雪祺冉冉自水中冒出。
她身披一袭雪白浸得透湿的轻纱，如雨后新荷般俏伶伶立在水中，望着皇上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娇滴滴地道：“皇上，你昨儿说，若是雪儿与曼陀罗做一处，不知是人衬花，还是花衬人。那么，眼下，皇上可有得出答案？”
“花美，人更美。”他说罢便急不可耐地脱了靴子，褪掉外衣下到池中。
“皇上且慢。”高雪祺抿唇，盈盈一笑，返身退了几步，背对皇上，又回眸一笑，尔后皓腕轻抬过肩，轻纱缓缓坠落，柔柔飘浮池面，荡开一圈圈涟漪，那光洁雪白的肌肤将一池水染得春满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