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毫不挑剔
秋老虎依然不容小觑，太阳高悬，照得人火辣辣的。
谢冷桥顶着烈阳，浑身燥热回了珙桐峰。
他刚一踏进门抹了一把汗，就看到里屋的竹榻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三月可能是走累了，也有可能是热的，总之他现在正熟睡着。
谢冷桥轻手轻脚走近，发现三月的脸上满是泪痕，睡梦中都还在一抽一抽的。
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上也满是尘土，看起来脏兮兮的。
谢冷桥心疼了，这可是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他无言地坐在床沿，想等三月醒了，好给三月洗一洗。
不得不承认，暮语舟是真的心硬啊！
谢冷桥颓丧地想，三月他都可以说舍弃就舍弃，那自己，就算说破嘴皮估计也无用吧。
谢冷桥不知道怎么说暮语舟才会相信，他也是四年前才知道师尊是自己亲爹的。
重伤之下的厉卿锋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恢复，为了以防万一告诉了他。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完全相信的，但养父养母也如此说，他就不得不相信了。
他也细细观察了，发觉自己确实和养父母一家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
关键是师尊能说出他胸口那块红色的胎记，且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再回想以前的种种，确实也并不是毫无迹象。
谢冷桥没有追问过自己的母亲，因为师尊不愿多提，只说生下他后就扔下他不知所踪了。
谢冷桥不想去考究多年前的那些恩怨纠葛，他只是知道师尊和暮语舟有矛盾，这一点儿让他很是苦恼。
当然，谢冷桥也从来没有叫过厉卿锋一声爹，毕竟师尊叫惯了。
还有，他也不想让暮语舟知道他和师尊的关系。
以前不想，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不想了。
谢冷桥老早就明白，自己和暮语舟因为师尊这条沟壑，迟早会分崩离析，但他希望这一天越晚越好。
本来他不说，看起来师尊也不打算提，谢冷桥觉得就这样下去挺好的。谁知道，言臻就算死了，也要挑拨他们俩的关系。
谢冷桥想，言臻到底是有多恨自己呀。凭心而论，自己也没怎么得罪他啊。
谢冷桥不懂言臻，但暮语舟懂。暮语舟虽然对言臻的心理状态有所知晓，但并不代表暮语舟会同情他，原谅他。
暮语舟和蛊虫斗争了半天，蛊虫终于偃旗息鼓了。蛊虫死了，对暮语舟来说，考验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暮语舟要不停地放血换血，才能把那些蛊虫产生的毒素清理出来。否则，他就和言臻一块儿去死吧。
他有些虚弱，因此去了后山的冷潭。
暮语舟设好结界，褪去衣物，泡进了冷泉。
来的时候他看见了言臻的尸体，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如今综合他以前的只言片语，暮语舟心里已经对他估摸了一个大概。
小时候瘦瘦小小的言臻不是师尊心里理想的孩子，因此师尊瞧不上他，厌弃他。
慢慢地，言臻心里就有了执念，想被自己的父亲认同，哪怕能正眼瞧上一眼也行。
但没有，厉卿锋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明知道言臻在什么地方，过着什么生活，厉卿锋就像没有这个人一样，不管不问。
所以，不难理解，言臻恨谢冷桥，恨他得到了父亲全部的慈爱与重视。
也许，他也同样憎恨着每一个能得到他父亲的慈爱的人。
包括暮语舟。
暮语舟想，可惜，言臻到死都不知道，他的父亲为什么会对自己青睐有加。
但不管怎样，不管他们父子几人有什么情感纠葛，暮语舟无疑都卷了进来，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想到此，暮语舟忍不住嗤笑自己，转来转去，合着自己就栽在了他们厉家人手里。
冷泉升腾起缭缭烟雾，暮语舟在净化自己的血液，周围的鸦雀也安静了下来。
三月醒了，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看见谢冷桥，一把扑了上去，又开始哭了起来。
谢冷桥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声哄着:“爹爹先带你去洗洗，好不好？”
三月抽噎着点头:“嗯……好。”
浴桶里倒好了水，谢冷桥把三月抱起，放进桶中。
洗澡的过程中，小家伙停止了哭泣，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肉眼可见的，他不再似以往一样活泼，而是显得心事重重的。
谢冷桥故意撩起一些水，泼在他的脸上。他伸出自己的小手抹两把，并没有被逗乐。
谢冷桥捏捏他的小脸，耐心地哄着:“舟舟这两天心情不好，说了些气话。等这段时间过去了，他就会和以前一样对你好的。”
三月坐在桶里，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玩儿。稍后，他小声地带着哭腔说:“是不是没有人想要我？”
谢冷桥心疼地说:“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爱你还来不及呢。”
三月抬头看他:“可是你先前也不想要我的。”
说完又低头呢喃:“现在是舟舟，他也不想要我。”
谢冷桥把他从桶里抱起来，给他全身擦干，穿上干净的衣服。
谢冷桥知道孩子被伤着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这一刻，他觉得不管怎样，暮语舟过分了，暮语舟怎么能说出那么无情的话来呢？
他宁愿暮语舟冲着他骂，或是冲着他打，都行。
衣服穿好了，父子俩来到凉亭。
三月乖乖地坐在石椅上，明明肚子里已经在咕咕叫了，他也不喊饿。
谢冷桥拍拍他的小肚子，笑着说:“三月想吃什么呀，爹爹马上给你拿来。”
三月眼眸接连闪烁了几次，他说:“三月不挑，什么都吃。”
谢冷桥心里一颤，他又笑起来，说:“虽然不挑食是好习惯，但在爹爹面前，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说，你忘了？”
三月眼睛盯着谢冷桥的脸看了几秒，而后小心翼翼地说:“桂花糕。”
谢冷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没问题。”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荫洒下来，斑斑驳驳。
谢冷桥坐在竹椅上，看自己的儿子吃桂花糕。
小家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样子确实饿了。
谢冷桥给他递过去一碗水，他接过来喝了几口，又接着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