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父子对峙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谢冷桥执拗地问:“你真的不再看他一眼么？”
屋子里静默一阵，而后传出师尊浑厚低沉的嗓音:“有什么好看的，没本事的玩意儿！”
谢冷桥不再执着，转头盯着地上的言臻发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他已经冰冷的尸体。
太阳露出了小半张脸，晨雾逐渐散开，林间的鸟雀开始活跃了起来，它们一会儿扑棱棱飞过去，一会儿又扑棱棱飞过来。
谢冷桥心里默默叹口气，蹲下来，觉得还是先把言臻移到后山的冷潭为好，至于葬在何处他现在还没想到。
阳光普照，今天天气不错。
但暮语舟觉得自己犹如在黑暗的冰窖里一般，很冷很冷。
言臻死了，母蛊在苟延残喘，子蛊在暮语舟的体内做最后的挣扎，就连羽衣甘蓝，为了躲避那些小虫子也在不停地换位置。
它们在暮语舟体内疯狂地乱窜，导致暮语舟全身疼痛颤抖不已。
暮语舟知道这是它们最后的狂欢，因此不打算浪费自己的灵力去操控它们。
他默默咬牙承受着，同时脑子也有点儿混乱，两个声音在不停地打架。
一个说，谢冷桥是无意的，没有挖空心思欺骗他；另一个说，谢冷桥就是故意的，以前的一切都是伪装。
他闭着眼睛没有说话，脸色苍白。
他自虐似的想，就该清醒地受着，谁让自己老是容易相信人呢。
旁边的三月乖乖坐在那里，安静地时不时查看着他的脸色。
三月很惶恐，但又不敢乱动乱问。他已经知道暮语舟生气时的样子了，非常害怕。
从内心里来说，这个时候他不想待在暮语舟身边，他特别想自己爹爹。
他一会儿盯盯暮语舟，一会儿看看大门口，踌躇着要不要自己偷偷离开。
煎熬了一阵子，暮语舟衣服已汗湿。他觉得有些受不住了，因此起身踉跄着去了密室。
不知他是忘了还是有意的，他没有管三月。
三月望着他摇晃着离去的背影，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喊他。
小小的人儿等着暮语舟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就起身飞快地往外跑。
他在那条便捷小道上一边跑一边哭，眼泪模糊了视线，有时还会摔一跤，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跑。
小道上没有其他人，三月觉得这条小路老长老长了。
谢冷桥从冷潭返回，路过泊舟小筑的时候，远远地往里面望了一眼。
没有人影，也没有声音。
谢冷桥稍微停留了一会儿，就飞身离开了。
他没有回珙桐峰，还是返回了鼎阳峰。
厉卿锋在里屋打坐，听到他的动静，眼皮微微睁开。
谢冷桥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哪怕一点点儿悲伤，但还是失败了。
厉卿锋面上依然平静如水，他说:“外面收拾妥当了？”
谢冷桥难以置信他居然如此冷血，儿子死了，死在自己的剑下，他关心的竟然是外面有没有清理干净。
于是谢冷桥故意说:“没有，血迹还在。”
厉卿锋眯缝着眼看他:“你在生气？”
谢冷桥没说话。
厉卿锋:“你有什么资格生气？同样是儿子，我最器重的是你，有什么好的全都想着你。你凭什么生气？”
是啊，谢冷桥想，面前的这个人，确实把本就不多的关怀都给了自己，自己确实无法来评判他。
何况言臻确实做错了事，他大义灭亲好像也没什么错。
但谢冷桥心里总不得劲儿，他微微低头，想着厉卿锋和暮语舟的纠葛，又觉得实在难受。
于是，他冲口而出:“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成为你的儿子。”
他话音刚落，厉卿锋瞬间移动到他面前，“啪”地一声，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不孝的东西！”
“你从小老子就对你寄予厚望，用心栽培，就连语舟，都是老子专门为你养的，你就这个态度对我？”
谢冷桥想，也不怪暮语舟生气，自己着实解释不清了，因为厉卿锋确实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不是这样想的，但结果看来事情还是那样做了。
自己是发乎情，但在暮语舟眼里，就是利用啊。
厉卿锋犹不解气，厉声训斥着:“一个大男人，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你对得起谁？别忘了，修成正果才是你最该做的。”
谢冷桥直视着他，坚定地说:“我不会荒废正业，但我只想靠自己的努力，光明正大地修炼。”
厉卿锋冷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敢说你今天的成就完全靠你自己的努力？愚昧，迂腐至极！”
谢冷桥心里一颤，是啊，厉卿锋好像骂得也没错。
厉卿锋继续说:“在一心修习这件事上，你永远比不上你的大师兄。你还说你不想是我的儿子，我有时候也在想，为什么应成雪那样的不是我的儿子？”
谢冷桥眼神闪了闪，遮住了眼底的黯然。
谢冷桥现在有点儿理解言臻了。
言臻只是想要自己的父亲能看一看他，能像父亲一样和他说说话。但临了临了，他的愿望都没有实现。
厉卿锋看不起他，眼里压根没有他。
谢冷桥眼里薄薄的悲凉浮了出来，他问:“言臻死了，你真的一点儿也不难过么？”
厉卿锋扭头望向窗外:“没什么难过的，他自己没本事，不配为我厉家的子孙。”
谢冷桥追问:“那我呢，要是我有一天也死了，你会难过吗？”
厉卿锋没有转头，回答他:“你要是死了，也只能说明你没本事，我凭什么难过？”
谢冷桥微微点头，后退两步，打算离开了。
厉卿锋转过头来，喝住他:“站住，我还没说完。你给我记住了，我让你和语舟待在一起，不是让你和他谈情说爱的！”
谢冷桥脚步微顿，低头回答:“没有！”
厉卿锋哼了一声:“最好是没有。两个大男人的，卿卿我我的也不嫌恶心。”
“还有，那个小孩儿，你别婆婆妈妈的又去领上手，语舟喜欢管这些就让他管，你少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