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甜蜜束缚
真的，暮语舟有点儿不想报仇了。
虽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逝者已逝，难道活着的人就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了么？何况他对自己的父母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一面，没有享受过父母给予的一丁点儿关怀，却要背负仇恨过这一生，好像无论怎样都不划算呢。
也许这么想有点儿大逆不道。
等等，好像谢冷桥就曾经这么怼过他。
记得他当时说:“人死不能复生，已然这样了，你何必老是揪着不放呢？”
谢冷桥用漠然的眼神看他:“他们还真是没说错，你确实没有心。一个没有心的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做不出？”
再说他已经报过一次，那一次，仇人没伤得多狠，自己倒赔上了一条小生命。
如今他真的只想和三月丑伯他们远离尘嚣，就在小桃源过他们安闲自在的小日子。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当着丑伯的面说的，只是心里想想而已。
他也不会当着谢冷桥的面说，毕竟谢冷桥因为自己的父母至今都还怨恨着他。
谢冷桥因为此事怨恨他，他能理解，也几乎没有计较过。
说起谢冷桥的父母，暮语舟其实一直是记得的，因为那是为数不多的让暮语舟感受到父辈温暖的人。
谢冷桥的父母均是憨厚老实的乡民，一辈子和田地打交道。
暮语舟在那个小院子里短暂地住过一段时间，他很喜欢那个地方。
房后是一片果林，屋前是一块菜园。为了不让喂养的鸡鸭去啄食蔬菜，老两口用竹篱笆把菜园围了一圈。
暮语舟在那里每天都能吃上新鲜蔬菜。可能因为他是客人，谢母总会在他碗底偷偷卧上一两个鸡蛋。
一开始暮语舟因为自己的特殊化待遇不好意思，但谢冷桥说，别辜负了老人家的心意。后来，暮语舟就微笑着接受了。
暮语舟不知道谢冷桥是怎么向两个老人介绍自己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解释他们从山下跑到这里来待着的。
但不管怎样，两个老人并没有把他当做异类来看，反而诸多照顾。
后来有一天，暮语舟换药的时候，两个老人从地里劳作回来碰到了。
暮语舟一直忐忑不安，害怕老人家对他另眼相看。
谁知当天晚上，老头就捉了自家的一只还在下蛋的母鸡杀了，谢冷桥都没拦住。
谢母说:“那么多伤，该多疼，要是你的爹娘看了，不得心疼死？”
暮语舟红了眼眶，那次是那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说他会疼。
他哑着声音说:“你们也不问问我为什么受伤，万一是我干了什么坏事呢？”
谢母斩钉截铁地说:“那不能，我家小桥是好孩子，他会和坏人在一起？一定是孩子你在外面挨了欺负了。”
看吧，这就是谢冷桥的父母。
就是这样两个手无寸铁的老人，追杀而来的仙门之人都没有放过。说什么他们和暮语舟是一丘之貉，既然要和妖孽站在一起，那就和妖孽没什么两样，应该一并处死。
得知两位老人被诛杀的消息后，谢冷桥痛不欲生。
他开始对暮语舟冷淡起来，但他在世人眼中早就和暮语舟站在了一起，因此两人也没办法远离。
暮语舟一开始试着缓解两人之间的疙瘩，但每次开口，迎上的都是谢冷桥冷冷的眼神，要不就是一句:“死的又不是你爹娘，你当然无所谓了。”
暮语舟的愧疚和信心就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冷言冷语里慢慢瓦解。
对未来，暮语舟茫然了，好像除了躲避追杀和承受谢冷桥的恨意以外，他居然没有什么事可做了。
那以后，他们在一处深山里生活了很久，谢冷桥隔个十天半月出去采购一次生活必需品就行。
暮语舟发现，只要他们自己不主动出去招惹，说不定真能平平稳稳地就这样过下去呢。
但没有不透风的墙。
又一个谢冷桥出门的日子，暮语舟等上来的不是谢冷桥而是整个晨阳门以及其他几个门派的重要人物。
所谓一拳难敌四手，一个人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免四面楚歌。
暮语舟应对得很是艰难，疏忽之间就被大师兄一剑贯了胸。
正当他想努力逃脱之时，谢冷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背后，狠狠地从背心直插进一刀，刀把都差点儿看不见了。
山上气温寒冷，风吹得人的衣衫一鼓一鼓的。
暮语舟周身发寒，失去了抵抗的欲望。不过，谁又能在曜魄剑和天璇刀的夹击下安然无恙呢？
他没有看应成雪的脸，也没有回头看谢冷桥，由着自己的心闭上了眼……
暮语舟只是觉得，如果谢冷桥始终认为自己欠他的，那自己拿命还了就是。
你看，如果暮语舟当着谢冷桥说不想为自己的父母报仇雪恨了，谢冷桥一定会嗤笑他罔顾人伦。
出人头地有时候并不是好事，这是暮语舟用生命换回来的教训。
所以，当他醒来发现自己依然在银杏峰时，就暗自告诉自己，这一次得活出不一样来。
他练功懒懒散散，和每一个人都和睦相处，从不在外面争强好胜，以至于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思进取，不堪大用。
看起来他对所有人都温柔可亲，但实际上他不想对任何人赋予真心。
一开始，暮语舟没看见谢冷桥，觉得可能这次真的算是一种新生。
后来谢冷桥上山来，一来就要跟着他。暮语舟当时心想，完了，难不成又来一遍？
一年又一年，暮语舟发现，也不知是自己刻意为之的结果，还是怎么的，总之，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慢慢地，他开始掉以轻心，同时又隐隐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再后来，事情又朝着另一个方向不可思议地发展下去。
最最意外的，当属三月了。
暮语舟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还会有孩子。
而且，有了孩子以后，那种特别的牵挂和惦念时常萦绕在心，让自己在品尝甜蜜的同时又有一种束手束脚的囚禁感。
现在，暮语舟做任何事，都要把三月放在优先顺序考虑。关键这是一种本能，一种不由自主，这也是暮语舟觉得被约束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