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该下山
此时此刻暮语舟是真的有点儿后悔，确实该听丑伯的话，不该嘴馋下山。
主要是不该今天下山。
就算实在要下山，也应该易妆遮掩一下。
他刚才堪堪躲过一劫，一片树叶带着劲风差点儿就打折他的腿，但也斜着划烂了他的黑色外袍。
对面气宇轩昂的男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咬牙切齿地死盯着他说:“三年了，你终于肯露面了。”
暮语舟看清来人，吊儿郎当怼了一句:“小白眼儿狼，我谢谢你对我念念不忘呐。”
他话还没说完，迎面一片片树叶就带着怒气齐刷刷逼近。
他只得集中精力，右手向上一扬，周边树上的些许花瓣就形成一股旋风，带着树叶转换了方向，向着对面逆行而去。
对面的男子毫无压力，轻松回击，暮语舟被震得稍微后退了一点儿。
霎时，落英缤纷，花瓣飞舞，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很多招，相持不下。过往的行人早就吓得跑得无影无踪。
暮语舟心里暗暗估量，不能缠斗过久，这人现在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还是瞅准时机赶紧跑吧！
真是晦气，吃的还没买着呢，先遇到一个想要自己命的。
暮语舟稳稳心神，摆摆手，示意对方先暂停:“那个，小桥，打个商量，先让我去前面那家买个叫花鸡，咱俩再打？”
谢冷桥闻言猛地抬头，先是不可置信，后眼神犀利，恨恨道:“你还真是无耻至极。”
说着毫不犹豫扬起衣袖，一股强劲的掌风向暮语舟袭来，周围瞬时飞沙走石。
恰值此时，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抱着一个小孩急匆匆跑来。
暮语舟分神躲避不及，生生被逼退几步，最后单膝跪地，口中腥甜被他强压了下去。
女子见到暮语舟，先是异常震惊，接着恍然，最后语带凄然喊了一声:“暮师兄……”
刚喊出口，就被旁边的谢冷桥厉声打断了:“剑兰，你是不是神智不清？”
暮语舟盯着剑兰怀里的小孩，孩子很漂亮，此时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正骨碌骨碌在几人身上逡巡。
看着那个小孩儿，此刻暮语舟心里要是说一丝嫉妒也无那是假的。
扫视了一圈后，孩子嘴里喊着爹爹，伸出小手向谢冷桥索抱。
谢冷桥脸色柔和了一点儿，正准备伸手抱过自己儿子，一道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伴着剑兰的一声惊呼。
暮语舟单手提着孩子的脖颈，挑眉轻笑着说:“识相点儿，去街东头给我买一只叫花鸡，来旁边的小树林换你的儿子，我等着你哟。”
伴随着声音越来越小，人也越来越远，很快就消失不见。
剑兰追着跑了几步，失望地停了下来。
她心急如焚，本来此次他们出来就是带三月看病的。她万分愧疚地看着谢冷桥，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时，谢冷桥怒火中烧，他恨恨地死盯着暮语舟离去的方向。
稍许，他才转身向街那边走去，儿子在别人手里，不得不从。
剑兰看他那样，什么也不敢说，紧随其后。
买好鸡，谢冷桥对身后的剑兰说:“你就不必去了，在街头等我就行。”
剑兰立马前行几步，小声但坚定地回答:“不行，我也一起去。”
谢冷桥有点儿不耐烦:“就他那点儿小伎俩，我带回三月不在话下。”
剑兰欲言又止，最终有点难为情地开口:“谢师兄，带回三月就行了，能不能……先别杀他。”
谢冷桥闻言心里一时火起:“行，你要跟就跟，顺便看看他现在是什么德行。”
暮语舟把小孩提到附近的小树林，找了一个大石墩，把孩子随意丢在石墩上，自己也靠着石墩子坐着。
实在是他才恢复三个月而已，刚又被谢冷桥掌力震伤，需要调息。
暮语舟默默观察了一下，小孩大概三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孩子整个轮廓就是谢冷桥的一个缩小版，暮语舟莫名觉得有一丝熟悉的味道。
自暮语舟醒来，丑伯不止一次告诫，见到晨阳门的弟子，一定要绕道走。
暮语舟明白，他和晨阳门不对付，有着新仇旧恨呢。
暮语舟重伤昏迷三年，如今身体大不如前，那他就暂时听从吧，权当先保存实力。
晨阳门其实是他自己的师门，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犹记得当初听闻真相时，他一度问过自己，晨阳门究竟算是和自己有仇呢，还是有恩呢？
当然，他神智不清时也问过言臻，言臻笑笑，说，弄那么清楚干什么，想多了小心头疼。
他不死心，很多个夜晚，坐在凉亭里，抬头凝望天空，想让老天爷给他答案。
很不巧，今天才下山就遇到了自己以前的师门，还是那个巴不得一刀就捅死他的人。
小孩不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哭闹，一直安安静静的，眼睛时不时地盯着他看。
只是这会儿孩子不停地咳嗽，小脸都憋红了。
暮语舟听着小孩脆生生的咳嗽声，原本打算当没听见。
后来听了一会儿，最终没坐住，起身去旁边的一条山泉，用手捧了一捧山泉水。
小孩看看他，看看水，然后就着他的手，慢慢地喝了起来。
柔软的小嘴，给了暮语舟奇怪的触感，让暮语舟讨厌不起来。
冰凉的山泉水喝下，小孩又咳了两声。
暮语舟一度想拍拍他的背，试图帮他顺顺。
刚伸手就及时打住了，并狠狠地骂自己:暮语舟，你是个圣母白莲花吧，他冷或热管你什么事，就连死活都与你无关。
过了一会儿，小孩儿不咳了。
他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看着暮语舟，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微微颤抖。
暮语舟坐在地上，反正时间尚早，打算逗逗他解闷:“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看着他，一点儿也不拘谨，糯糯地开口:“我是三月，叔叔，你是谁呀？”
暮语舟恍惚了一下，不知道如何作答。说什么呢？自己的身份着实在一个小孩面前说不清楚。
三月自始至终看着他，还在等他的回答。暮语舟收收心神，摸摸孩子脑袋，轻声说:“你就在这里等你的爹爹和姑姑，我得在他们来之前先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