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赤土清河
清河。
位于黎阳以北，与黎阳隔江相望。
此地，地处中原，四通八达，西接蜀岭，顺着黎江一路往东便是东海；下承黎阳等江南富硕之地，上接直隶京畿之所，可谓大方枢纽，九州通衙。
乃兵家必争之所，亦是天下鱼米之乡。
可偏偏就是这块地，谢述一路走来，所见之处满目疮痍，赤土千里！
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灾民，浩浩荡荡，黑压一片。
“早听闻清河受灾严重，处处都是灾民，今日算是见到了。”姜瞒唏嘘：“这得饿死多少人啊？”
清河的灾情谢述事先有过了解，大致可分为三个因素。
首先，天灾。
天降大雨，洪涝严重，毁提淹田。
其次便是人祸。
因为天灾，导致百姓居无定所，粮食颗粒无收，不少人为了活命开始抱团，聚啸山林，落草为寇。
猖獗的匪患，在清河落地开花。
好解决吗？
好解决。
清河牧只需调动州兵，便可镇压匪患；然后再开库放粮，就能平复灾情；等过几个月水患退去，朝廷的赈灾粮食下来，一切都能恢复原样。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清河牧陈端，见灾情过大，匪患猖獗，朝廷那边也指望不上，索性下令关闭城门。
任由洪水滔天，他作壁上观，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
美其名曰，防止匪寇冲城！
城坚粮多，清河牧自然高枕无忧。
就苦了城外的那些百姓，饿死如圻堵。
“官老爷，行行好，给我们谢粮食吃吧！”
路过的灾民不断给谢述磕头。
“我们要不给他们点粮食吧。”夏侯云的心并不如同他的脸那般冷。
夏侯杰神色淡然：“控好你的马，别节外生枝！”
坐在马车中的李不语于心不忍，拿出一块肉馍递了出去。
却被谢述阻止。
“不能给他们吃！”
“为什么？他们都饿的不行了！”李不语难以理解。
“你在给我们找麻烦！”谢述冷声道。
“你之前不是这样的！谢述，仁善也是你的伪装吗？”李不语厌恶地看着谢述，她记得谢述之前在黎阳，还时常施舍乞丐，原来良善也是装出来的？
看到路边一个小女孩饿的晕死了过去。
她执拗的下车，跑到小女孩身边，递出了肉馍。
“来吃这个。”
此举立刻吸引了周围灾民的注意。
“有吃的！她身上有吃的！”
“我也好饿！能不能先给我吃？”
浓郁的肉香，让这些饥寒交迫多日的灾民，化身了野兽。
炽热的眼睛里闪烁着野兽的疯狂。
不少人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朝李不语扑去！
李不语面色苍白，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下一刻，马蹄嘶鸣，刀光闪烁。
谢述将一个不开眼的灾民砍翻在地，顺势将李不语护在身后。
一字一顿：“上前一步者，死！”
姜瞒领着骑兵迅速逼近，金戈铁马震慑宵小，让这些饿昏了头的灾民恢复了一些理智。
只是那眼神，依旧发绿。
“乞丐是人，灾民不是，他们是兽。”谢述将李不语抱上马，指着不远处林子里架起的锅：“看到里面的沸煮之物了吗？善良是一件好事，但得带点锋芒，不能因为一念之仁伤害自己。”
看清锅里的惨状，李不语心神俱震，忍不住吐了出来。
看向谢述的眼神也充满着愧疚和歉意。
夏侯杰赞赏地点了点头。
原本他还想借此事来磨练一下谢述，让他知道世事险恶，人心难测，却不曾想谢述比他料想地还要老成。
再看看自己身边的夏侯云，不由得叹了口气。
“以后多看多学，做任何事情都要谋而后动。”
夏侯云点了点头。
“放我下去。”李不语红着脸，被谢述搂在怀中的姿势，让她羞恼。
“别乱动，会掉下去的。”谢述搂着她的腰，不容置疑道。
嗯，很细很软，还有一点点小赘肉。
“那我们就这么放任不管？”李不语还是心软。
也正常，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都带着一些悲天怜人。
“管？怎么管？”花公公尖着嗓子叫了起来，他在马车上探出脑袋，看着外面的灾民，眉宇之间满是厌恶：“清河受灾的折子几个月前就到了京都，当时朝廷拨了一批赈灾粮下来，结果这批粮食刚到清河境内，就被一群刁民给抢了！”
“护送粮食的队伍也受到重创，十不存一！”
“得知此事，朝廷震怒，方才严令清河牧陈端彻查此事，肃清匪患。”
“结果呢，这些刁民听到消息，居然不思悔改，反而占山为王！”
花公公狠狠吐了口唾沫。
“要我说，这些贱民死了才好！活着也只会祸乱大方！”
“抢粮的可恨，可其他百姓是无辜的啊！”李不语辩解道。
“花公公可知是何人抢了赈灾粮？”谢述来了兴趣。
抢粮的这家伙可是个人才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花公公缩进马车，催促道：“走快些，这些人身上都不干净，别染上他们的脏病！”
洪灾之后，确实会起疫病。
花公公这话，倒是提醒谢述了。
看着无穷无尽的灾民，他眉头紧皱。
黎阳和清河接壤，若是起了疫病，祸及黎阳该怎么办？
“得提醒姑姑准备防疫了。”
正思附着，前方突然起了骚动。
乌泱泱的人群涌了过来，手里拿着各种武器，来势汹汹。
“抢他们盔甲，粮食！”
“弟兄们，冲啊！”
谢述甚至在队伍中看到了一面旗帜。
“黑……山？”
“黑山贼来了！”灾民们惊恐万分。
这三个字，比饥饿和死亡更让他们恐惧！
“不要慌！列阵！握住你们手里的刀！”
面对上万灾民组成的黑山贼，夏侯杰在此刻展现出了极为老辣沉稳的一面。
他拔出剑，自然的接替了指挥权。
“随我冲杀！”
“主公且避走！交给夏侯先生吧！”张忠劝道。
这黑压压的暴民潮山呼海啸，哪怕是张忠这样的老兵也不免感到头皮发麻。
“走？”
谢述轻笑一声，一手抱妹，一手持剑。
一群乌合之众，竟敢冲我一千精锐骑兵？
找死！
“我乃河阳谢述，跪降不杀，拦路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