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绝勇第十一4
估摸着跑的够远了,此地应当足够安全,他连忙转了个身,把蓝忘机轻轻放到了地上。
原本腿伤就没恢复好,又被妖兽的两派利咬过,浸泡入水,蓝忘机白衣之下已被鲜血染 得大片晕红,肉眼可一排排獠牙刺入的黑洞。他站都站不住,一被放开就跌坐下去。
魏无羡俯身查看片刻,直起腰来,在地洞附近转了转。地底生着些许灌木,他好容易找到 了几根粗直的树枝,用衣用力擦去表面的灰土,蹲到蓝忘机身前,道:“有绳带子没有 哎,你抹额不错,来来,摘下来。”
不等蓝忘机出言,他倏地一伸手,这就把那条抹额摘了下来,一甩,以抹额充作绷带,抻直 了蓝忘机那条多灾多难的腿,将它牢牢固定在树枝上。
蓝忘机突然被他摘了抹额,一双眼睛都睁大了:“你!”
魏无羡手法极快,已给他打上了结,拍拍他的肩,开解道:“我什么我呀这个时候就别计 这个了。就算你再喜欢这条抹额,它也没你的腿要是不是”
蓝忘机向后倒去,不知是没力气坐着了,还是被他气得无话可说了。魏无羡忽然闻到一阵 微弱的草药香气,手伸进怀里一摸,摸出一只小香囊。
香囊湿淋淋的垂着穗子,精致又可怜的样子。他想起绵绵说过,里面装的都是药材,立刻 拆开一看,果然都是半干不干、半碎不碎的药草,还有着几朵小小的花,忙道:“蓝湛蓝湛,别睡 了,你起来会儿,这儿有个香囊,你来看看里面有没有能用的草药。”
他赖死赖活、连拖带拽,把蓝忘机磨得又有气无力坐了起来,分辨了一眼,竟真的在里面 认出了几味有止血去毒之效的药物。魏无羡一边把它们挑拣出来,一边道:“想不到这个小丫头 的香囊派上了大用场,回去可得好好感谢她。”
蓝忘机漠然道:“真不是好好骚扰她”
魏无羡道:“什么话这种事我做才不是骚扰呢,只有成温晁那个油腻腻的样子,那才叫作 骚扰。脱吧。”
蓝忘机眉头微微一皱:“什么”
魏无羡道:“还能什么脱衣服啊!” 他说脱就脱,亲自动手,左右手揪住蓝忘机的衣领,往两旁一拉,一片雪白的胸膛和肩膀
便被剥了出来。
蓝忘机突然被他按在地上,强行扒去衣衫,脸都绿了:“魏婴!你想做什么!” 魏无羡将他的衣服尽数扒下,嗤嗤撕成了数条,道:“我想做什么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
都这样了,你说我是想干什么” 说完,他站了起来,拉开衣带,礼尚往来般的,露出了自己的胸膛。 锁深陷,线条流畅,尤显涩,却尽是少年人的活力和劲力。 蓝忘机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白紫黑红交错不断,似乎就快吐血了。魏无羡微微一笑,朝
他逼近一步,当着他的面,脱掉了湿淋淋的外袍,单手将它扬起,然后松手,任衣服坠到地面 上。
魏无羡摊手道:“衣服脱完了,轮到裤子了。”
蓝忘机想要站起,可腿上有伤,又经一战,再加上急怒攻心,越急越不成,浑身乏力。心头 激荡,竟然真的吐了一口血出来。
状,魏无羡立刻蹲了下来,在他胸口几处穴道上拍过,道:“好了,淤血吐出来了,不用感 谢我!”
那口紫黑色的血吐出之后,蓝忘机顿觉心口恶烦闷痛之感大减,再看魏无羡举动,终于明 白过来。
从上了暮溪山之后,魏无羡便发觉今天的蓝忘机脸色很差,一定有郁气淤塞在胸,这才故 意恐吓,刺激一番,好让他把憋着的这口血吐出来。
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蓝忘机还是现出了一点愠色,道:“你能不能别再开这种玩笑!”
魏无羡辩解道:“这堵心血憋着很伤身的。一吓就出来了。你放心,我不喜欢男人的,不会趁 机对你怎么样。”
蓝忘机道:“无聊!”
魏无羡早发现了,蓝忘机今天格外火气大,也不辩解了,手道:“好好好,无聊就无聊。我 无聊。我最无聊。”
说着说着,地底阴飕飕的凉气顺着脊背爬上来,爬得魏无羡一个哆嗦,连忙起身,又去捡 了一堆枯枝败叶回来,画了掌心的引火符咒。
枯枝烧起,毕剥作响,不时悠悠出两三点火星子。魏无羡把刚才捡出来的药草揉碎了, 撕开蓝忘机的裤腿,均匀地撒在那三个勉强止住血的狰狞黑洞上。
忽然,蓝忘机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魏无羡道:“怎么了” 一语不发,蓝忘机从他掌心里取出一部分碎药草,一把按到他的心口上。 魏无羡被他按得浑身一抖,大叫道:“啊!” 他都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一个铁烙烙出的新鲜伤口,也是还在流血,也是浸了水的。 蓝忘机收回了手,魏无羡嘶嘶吐了两口气,把他压在自己心口的药材又一点一点薅了下来,
新扔到他腿上,道:“别客气。我经常受伤的,受伤后也照常下水在莲花湖里玩儿,早习惯了。 一只小香囊里能装多少药材,本来就不够用了,我看你这三个洞比需要啊!”
蓝忘机脸色沉沉,半晌,道:“即知疼痛,下次便不要莽撞。”
魏无羡道:“我不也没办法你以为我想挨这么一下烫。谁知道那个王灵娇这么阴毒,都快烙 到人眼睛里去了。那个绵绵是个女孩子,还是个挺美的女孩子,要是瞎了一只眼,或者脸上打 上这样一个东一辈子去不掉,多不好。”
蓝忘机淡声道:“你现在身上这个东,也一辈子都去不掉了。”
魏无羡道:“那不一样。又不是在脸上。而且我是男人,怕啥,男人一辈子还能不受几次伤、 留几个疤”
他赤着上身,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让它烧得更旺,道:“而且换一边想想, 这个东虽然去不掉了,但是它代表着我曾经保护过一个姑娘。而且这个姑娘,今后一定会记 住我了,这辈子都绝对忘不掉,想起来其实还挺”
突然,蓝忘机将他一推,怒道:“你也知道,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了!” 这一推,刚好推在魏无羡胸膛的伤口上。魏无羡捂着心口,跌坐在地,大叫道:“蓝湛!” 他躺倒在地面上,疼出了一身冷汗,仰起脖子呻吟道:“蓝湛你我跟你是不是有
仇!杀父之仇不过如此!”
闻言,蓝忘机握紧了拳。 片刻之后,他松开了手,似乎想起身去扶魏无羡。魏无羡却自己坐了起来,连连往后躲,道:
“好了好了!知道你讨厌我,那我坐远点。你别过来!不要再推我了,疼死了。” 伤口在左侧,左手一提起来就牵得疼。魏无羡躲到一边,捡起刚才撕成一条一条的白衣, 用右手一扔,远远扔到蓝忘机身旁,道:“你自己包扎吧。我不过去了。”把自己脱下的外袍晾在
火旁,等它烤干。 烤了半晌,无人开口,魏无羡又道:“蓝湛你今天真的好奇怪,这么粗鲁。说的话也不像你。” 蓝忘机道:“你若是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去撩拨人家。你自己随心所欲,却害得别人心烦意
乱!” 魏无羡道:“我撩拨的又不是你,心烦意乱也轮不到你。除非” 蓝忘机厉声道:“除非什么”
魏无羡道:“除非蓝湛你喜欢绵绵!” 顿了片刻,蓝忘机冷然道:“请不要胡说八道。” 魏无羡道:“那好。我胡说九道。” 蓝忘机道:“逞口舌之快,有意思吗” 魏无羡道:“很有意思。而且我不仅口舌快,我身手也很快。”
“”蓝忘机喃喃自语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你说这些废话。”
不知不觉间,魏无羡又挪到了他身边坐了下来,不知死活地道:“因为没办法,这个地方剩下 了我们两个倒楣人嘛。你不跟我说废话,还能跟谁说呢”
蓝忘机看了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一眼。魏无羡刚要冲他嘻嘻笑一笑,忽然他低下了 头。
魏无羡惨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蓝忘机深埋在他臂弯间,死死咬着他的手臂,闻声非但不住口,下更用力了。 魏无羡道:“你松不松口!!不松口我踹你了!别以为你有伤我就不会踹你!” 魏无羡道:“别咬了!别咬了!我滚!我滚!我滚我滚我滚你松口我就滚!” 魏无羡:“蓝湛你今天疯了!你是狗!你是狗!别咬了!” 等到蓝忘机终于发完疯、咬够了,魏无羡一碌蹿起,连滚带爬冲到这个地洞的另一侧,
道:“你别过来!” 蓝忘机缓缓直起上身,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垂眸一语不发,一派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又骂
又推又咬人的谁谁谁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魏无羡看了看胳膊上的牙印,惊魂未定地蹲了下来, 缩在落继续拨柴火,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蓝湛这人怎么这样虽然他是救了我,可我也算是 救了他吧不是说我想要他感谢我什么的,但是为什么都这样了,我们还不能交个朋友难 道我真的像江澄说的那么惹人讨厌!”
正在怀疑间,忽然,蓝忘机道:“多谢。” 魏无羡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看蓝忘机,他也正在看着自己,郑地又复了一遍:“多谢。” 他微微低头,魏无羡生怕他要拜自己,忙错身躲开:“免了免了。我有个毛病,最听不得别
人跟我道谢,尤其听不得人像你这样一本正经地跟我道谢。瘆得慌,要起鸡皮疙瘩了。拜我更 是不必。”
蓝忘机淡然道:“你想多了。纵使我想拜你,也动不了。”
看他似乎终于恢复了正常,还跟自己说了两声多谢,魏无羡一高兴,又不由自主地想挪过 去了。他这个人就是喜欢挨挨蹭蹭,可手臂上的牙印微微一痛,提醒他刚才蓝湛还发过疯,说 不定待会儿又要发一阵,他连忙克制住自己,望了望黑魆魆的洞顶,正色道:“江澄他们跑出去 了,下山得一两天,下山之后肯定各回各家,绝不会回温家报到了。可是剑被没收了,也不知 道多久才能找到援手。我看我们在这地底下,恐怕还要待上一段时间。得想办法解决一些问题。”
顿了顿,他又道:“好在这怪物一直踞在黑潭里不追出来。但坏也坏在它不出来,霸着潭底的 洞口,咱们也出不去。”
蓝忘机道:“也许不是怪物。你看它,像何物。”
魏无羡道:“王八!”
蓝忘机:“有一种神物,便是如此形态。”
魏无羡道:“玄武神兽” 玄武,亦称玄冥,龟蛇合体,为水神,居于北海。冥间亦在北方,故为北方之神。 蓝忘机点点头。魏无羡亮了亮他的牙,道:“神兽这——个样子,一口獠牙,还吃人肉,跟
传说的差的有点远了吧。” 蓝忘机道:“自然不是正经的玄武神兽。而是一只竞神失败,被妖化的半成品。或言,是一只
畸形的玄武神兽。”
魏无羡道:“畸形” 蓝忘机道:“我曾在古籍上读过记载。四百年前,岐山曾出现过一尊‘假玄武’作乱。体型庞大,
嗜生人,有修士命名其为‘屠戮玄武’。” 魏无羡道:“温晁带我们猎的,就是这只四百多岁的屠戮玄武兽” 蓝忘机道:“体型比古籍中记载的更庞大,但应该不错。” 魏无羡道:“都过了四百年,是该大点了。这只屠戮玄武当年没有被斩杀吗” 蓝忘机道:“没有。曾有修士组盟准备斩杀,但那年冬日,恰好下了一场大雪,严寒异常,那
只屠戮玄武便消失,自此再未出现。”
魏无羡道:“冬眠了。” 第55章 绝勇第十一 5
顿了顿,魏无羡道:“不过就算是冬眠,也不用睡四百年这么久啊你说这只屠戮玄武嗜生 人,它究竟吃了多少”
蓝忘机道:“书载,当年它每一次出现,所者少则二三百人,多则整个城池村庄。几次作乱, 至少生了五千有余。”
魏无羡道:“哦。那是吃撑了。”
这妖兽似乎喜欢把人整个叼进龟壳里,不知是不是喜欢储存起来慢慢享用。兴许是四百年 前它一口气屯了太多粮进壳,到现在还没消。
蓝忘机没理他,魏无羡又道:“说到吃,你辟谷过没咱们这样的,不吃不喝大概还能撑个三 四天吧。但是如果三四天之后,还没有人来救我们,体力精力灵力就都会开始衰弱了。”
若是温晁那帮人落荒而逃后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倒还好,等上三四天左右,也许会等到其 他家族的人搬来的救兵。怕就怕温家的人不仅不雪中送炭,还要落井下石。所谓“其他家族”, 也只包含姑苏蓝氏和云梦江氏,若是温家从中阻挠作梗,“三四天”这个时间恐怕还要翻一翻。
魏无羡收回树枝,在地上粗粗画个地图,连了几条线,道:“暮溪山到姑苏,比暮溪山到云梦 要近一点,应该是你们家的人先来。慢慢等。就算他们不来,最多多等个一两天,江澄也能赶 回莲花坞。江澄人机灵,温家的人挡不住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蓝忘机垂下眸子,恹恹的样子,低声道:“等不到的。”
魏无羡道:“嗯”
蓝忘机道:“云深不知处,已经烧了。” 魏无羡试探着道:“人都还在吧你叔父,你哥哥。” 他本以为,就算蓝家家主、蓝忘机的父亲伤,应该还有蓝启仁和蓝曦臣能主持大局。蓝
忘机却木然道:“父亲快不在了。兄失踪了。”
魏无羡那只在地上乱画的树枝定住了。 上山时那名世家子弟说过,蓝家家主伤。可他没想到,会伤到“快不在了”的地步。也许
是蓝忘机这两日刚刚收到了最新的消息,说他父亲快不行了。 虽然蓝家家主常年闭关,两耳不闻关外事,但父亲就是父亲。再加上蓝曦臣还失踪了,难
怪今天的蓝忘机一直格外阴郁、火气也格外大。魏无羡登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能说什么。 谁知,他稀里糊涂一回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火光把蓝忘机的脸庞映得犹如暖玉一般,更把他腮边的一道泪痕照得清清楚楚。 魏无羡呆了呆,心道:“要命!” 蓝忘机这种人,一辈子可能就流那么几次泪,偏偏这几次之一却被他撞上了。他这个人最
看不得别人流眼泪。女人的眼泪看不得,看到了就想上去哄一哄、逗一逗,逗到人家破泣而笑。 男人的眼泪更是看不得。他一直觉得,撞到一个平素强势的男人的眼泪,比不小心看到一个洁 身自好的女孩子在洗澡还可怕,偏偏他还不能上去安慰。
在家府被焚毁、全族遭受欺压、父亲临危、兄失踪、身有伤痛的多打击下,任何安慰都 是苍白无力的。
魏无羡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把头别了过去,半晌,才道:“那个,蓝湛。” 蓝忘机冷冷地道:“闭嘴。”
魏无羡闭嘴了。
柴火烧得炸了一声。
蓝忘机静静地道:“魏婴,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魏无羡道:“哦” 他想:“发生了这么多事,蓝湛心头正烦得要命,却还有个我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怪不得这么
生气,腿受伤了没力气不能打我,只好咬我了我看我还是给他留个清净地儿好了。” 憋了一阵,他还是道:“其实我不是想烦你我就是想说,你冷不冷。衣服烤干了,中衣给
你,外衣我留着。” 中衣是他贴身的衣物,原本并不合适给蓝忘机穿,但他的外衣已是脏兮兮的不能看。姑苏
蓝氏的人都生性好洁,把这样一件衣服给蓝忘机,似乎有点冒犯。蓝忘机没说话,也没看他, 魏无羡便把烤干的白色中衣扔到他身边,自己披了外袍,默默滚出去了。
两人一等就是三天。
洞中无日月,之所以知道是三天,全靠蓝家人那令人发指的作息规律,到了时辰自动睡去, 到了时辰又自动醒来,因此,看看蓝忘机睡了几觉就能算清时间。
有了这三天养精蓄锐,蓝忘机腿上的伤没有恶化,缓慢痊愈中,不久便又开始打坐静修。
这几日魏无羡都没有在他眼前晃,等蓝忘机恢复了平静,调整好了情绪,又变成那个无波 无澜无表情的蓝湛,他这才若无其事地回去,厚着脸皮假装那晚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也很有分寸地不再撩他好玩儿了。两人相处之时不冷不热,倒也平和。
期间,两人到黑潭附近窥探了许多次。屠戮玄武已经把所有的尸体都叼进了龟壳之中,漆 黑的庞大龟壳浮在水面上,像一艘无坚不摧的巨型战船。前几次都听到从里面传来沉的咀嚼 之声,后几次就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类似睡着后打呼噜的声音,犹如闷雷阵阵。
两人本想能不能趁这只妖兽睡眠之时,偷偷潜入水底,寻找逃生洞口,可最多在水底游荡 一炷香,便会被那妖兽觉察动静。而他们找了好几次,始终没找到江澄说的那个洞,魏无羡怀 疑是不是被那妖兽身体的某一部分给挡住了,想再把它引出水面,可那妖兽却像是大闹一场之 后倦了,不怎么爱动了。
他们把岸上散落的羽箭、弓、铁烙都捡了起来,抱回去一数,羽箭过百支,弓三十余把, 铁烙十几只。
这时,已是第四天。
蓝忘机左手拿起一支弓,凝神察看它的材质,右手在弓弦上一拨,竟弹出了铿锵的金属 之音。
这是仙世家用于夜猎妖魔怪的弓箭,制造弓和箭的材料皆非凡品。蓝忘机将所有的弓 弦都从弓上拆了下来,一根一根首尾连结,结成了一根弦。他两手将此弦绷紧,随即一甩, 弓弦闪电般地出,一道白光炫过,前方三丈之处的一块岩石被击得粉碎。
蓝忘机撤手收弦,弓弦在空气中破出尖锐的嘶鸣。
魏无羡道:“弦杀术” 弦杀术是姑苏蓝氏的秘技之一,为立家先祖蓝安的孙女、三代家主蓝翼所创所传。蓝翼也
是姑苏蓝氏唯一一任女家主,修琴,琴有七弦,可即拆即合,七根由粗逐渐到细的琴弦,上一 刻在她雪白柔软的指底弹奏高洁的曲调,下一刻便能切削肉如泥,成为她手中致命的凶器。
蓝翼创弦杀术是为了暗杀异己,因此颇受诟病,姑苏蓝氏自己也对这位宗主评价微妙,但 不可否认,弦杀术亦是姑苏蓝氏秘技中杀伤力最强、远近皆宜的一种搏战术法。
蓝忘机道:“从内部攻破。”
龟甲固如堡垒,表皮坚硬无比,看似不可突破。但越是如此,它藏在龟壳之内的躯体部分, 就可能越是脆弱。这一点,魏无羡这几日也想过,心中清楚。
他更清楚的,则是眼下的局面。经过三日的休养,他们现在的状态刚刚达到巅峰。而再多 等下去耗下去,就要逐渐下滑了。而第四天已过,救援的人,还是没有来。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全力一搏。若是两人能合力斩杀了这只屠戮玄武,就可以从黑潭底 下的水洞逃出去了。
魏无羡道:“我也同意,内部攻破。但是你们家的弦杀术我有所耳闻,龟壳内部束手束脚,不 利发,再加上你腿伤未愈,施展起来怕是要打折扣吧”
这是实话,蓝忘机明白。他们都明白,逞强上阵,硬要做自己没能力做到的事,除了拖后腿 并没有其他作用。
魏无羡道:“听我的吧。”
屠戮玄武的一小半龟壳还浮在黑潭水面上。
它的四只兽爪和头尾都缩了进去,前方一个大洞口,左右和后侧分别排列着五个小洞口。 像是一座孤岛、一座小山,山体漆黑,凹凸不平,苔遍布,还挂着绿油油、黑乎乎的水藻。
悄无声息地,魏无羡背着一捆羽箭和铁烙,一尾细细的银一般,潜到了屠戮玄武的头洞 前方。
这个洞有一小半浸在黑潭水中,魏无羡便顺水游了进去。通过了头洞之后,便翻入了龟壳 内部。魏无羡双足落“地”,像是踩到了厚厚的一层烂泥里,“泥”里还泡着水,铺天盖地的一阵恶 臭,逼得他险些骂出声来。
这恶臭似腐烂似甜腥,让魏无羡想起了他以前在云梦一个湖边到过一只肥硕的死老鼠, 他捏住鼻子,心道:“这地方幸好没让蓝湛进来。就他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劲儿,闻到 这个味道还不得立刻吐。不吐也要被熏晕过去。”
屠戮玄武发出平缓的呼噜声。魏无羡屏息悄声走动,足底越陷越深。三步之后,那摊烂泥 样的东便没过了他的膝盖。烂泥、潭水之中,似乎还有些硬块。魏无羡微微矮身,摸索几把, 蓦地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
像是人的头发。
魏无羡收回了手,心知这是被屠戮玄武拖进来的人。再摸,又摸到了一只靴子,靴子里的 半截腿已经烂得半是肉半是。
看来这只妖兽很不爱干净。它没吃完的残渣,或是还来不及吃的部分,就从牙缝里漏了出 来,往壳里这么一吐,越吐越多,百年下来,堆成了厚厚的一层。而此时此刻,魏无羡就站在 这些由残肢断体积成的尸泥里。
这几日爬摸滚打,身上已是脏得不能看,魏无羡根本不在乎再腌臜一些,手随意在裤子上 抹了抹,继续往前走。
妖兽的呼噜声越来越大,气浪越来越,脚底的尸泥也越来越厚。终于,他的手轻轻触碰 到了妖兽凹凸不平的皮肤。他缓缓顺着皮肤继续往里摸索,果然,头部和颈部是鳞甲,再往下 就是坑坑洼洼的坚硬表皮,越往下皮肤越薄,越脆弱。
这时,尸泥已蔓到了魏无羡腰部。这里的尸体大多数都没被吃完,所剩躯体都是大块大块 的,不应该叫尸泥,而应该叫尸堆了。魏无羡把手伸到背后,准备解下羽箭和铁烙,却发现铁 烙被什么东卡住了,拿不出来。
他握住铁烙的杆,用力往外拔,这才拔了出来,同时,烙铁的前端从尸堆里带出了一样 东,发出“当”的轻微一响。
魏无羡立即僵住了。
半晌,四周并无动静,妖兽也并未发难,他这才无声松了口气,心道:“刚才铁烙似乎是被什 么东卡住了,听声音也是铁的还很,看看有没有用。手头差家伙,如果是一把上品仙剑 最好了!”
他伸出手去,摸到了那样东,条状,很钝,表面爬满铁锈。 就在握住它的一刹那,魏无羡的耳里响起了尖叫声。 这尖叫声仿佛成千上万个人在他耳边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嚎哭,霎时一股寒气顺着他这条
手臂爬遍全身,魏无羡一个激灵,猛地抽回手,心道:“什么东,好强的怨念!” 这时,四周忽然亮了起来,一阵淡淡的赤色的微光投射出了魏无羡的影子,照亮了前方
一把漆黑的铁剑。这把剑就斜斜插在他影子的心脏部位。 这可是在屠戮玄武的龟壳内部,怎么会有亮光 魏无羡猛然回头,果不其然,一对金的大眼近在咫尺。 他这才发现,那闷雷般的呼噜声已经消失了。而那赤色的微光,就是从屠戮玄武这双眼
睛里发出来的!
屠戮玄武龇起了黑交错的獠牙,张口咆哮起来。 魏无羡就站在它的獠牙之前,被这咆哮之声的音波正面袭中,冲得双耳几乎炸裂,浑身发
痛。眼看它咬了过来,忙把那捆作一束的铁烙往它口里一塞。这一塞无论是时机和位置都刚刚
好,不多一分不少一寸,卡住了妖兽的上颚和下颚! 趁妖兽合不拢嘴,魏无羡将一捆羽箭用力扎入了它最薄弱的那片皮肤里。羽箭虽细,但魏
无羡是五根作一捆,扎进妖兽的皮肉里直推到尾羽没入,就像是扎进了一根毒针。急痛之下, 屠戮玄武把顶住它牙口的铁烙都压弯了,那七八根原本笔直的铁烙一下子被它强大的咬合力折 成了勾状。魏无羡又在它的软皮处扎了几捆箭,这妖兽自出世以来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疼得 疯了,蛇身在龟壳里使劲翻腾起来,蛇头撞来撞去,尸堆也随着翻江倒海,犹如山体倾塌滑落, 魏无羡淹几乎被没在腐臭的残肢之中。屠戮玄武睁大双眼,目狰狞,大开牙口,似乎要一口 气气吞山河。尸堆如洪流一向它口里滑去,魏无羡拼命扎、逆流而上,忽然抓到了一柄铁剑, 心中一凉,耳边又响起了那阵凄厉的哭嚎尖叫声。
魏无羡的身体已经被吸入了屠戮玄武的口腔之中,眼看妖兽即将闭口,他抓着这柄铁剑, 故技施,将它卡在妖兽的上下颚之间。
这种百年妖兽体内的五脏六腑十之八九都是带着腐蚀性的,人只要被吞下去了,瞬间就会 被被熔成一缕烟!
魏无羡牢牢抓住那柄铁剑,像一根刺一样,卡在它口腔里不上也不下。屠戮玄武撞了一阵 头,怎么也咽不下这根不让它合拢嘴吧的刺,但它又不愿意松口,终于冲了出去!
它在龟壳里被魏无羡扎怕了,像是要整个从壳里逃脱一般,拼命把身体往外,得之前 藏着护在这层铠甲里的嫩肉也暴露了出来。而蓝忘机早已在它头洞上放下了线,等待多时了。 屠戮玄武一冲出来,他便收了线,在弦上一弹,弓弦震颤,切割入肉!
这妖兽被他们两人合力逼得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它是畸形的妖兽,并非真正的神兽,原 本就没什么了不得的心智,疼痛刺激之下彻底疯狂,甩头摆尾,在黑潭里横冲直撞,在一个庞 大的漩涡里翻滚扑腾,掀起滔天水浪。可任它怎么发疯,这两人一个牢牢卡在它嘴里,让它咬 不动吃不得,一个死死用弦勒住它皮薄处的要害,寸寸切割进去。伤越切越深、血越流越多!
蓝忘机紧紧扯住弓弦,一刻不松,坚持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之后,屠戮玄武才渐渐地不动了。 妖兽的要害被蓝忘机用弓弦切得几乎与身体分离,用力过度,他的手掌心也已经满是鲜血
和伤痕。庞大的龟壳浮在水面上,黑潭的水已被染成肉眼可的紫红色,血腥气浓郁如炼狱修 罗池。
扑通一声,蓝忘机跳下水,游到蛇头附近。屠戮玄武的双眼仍然大张,瞳孔已经涣散了,獠 牙却还紧紧咬合着。
蓝忘机道:“魏婴!”
妖兽嘴里没有发出声音。 蓝忘机猛地伸手,握住上排牙和下排牙,用力往两边掰开。他泅在水里,无处使劲,好一阵
才掰了开来。只一柄漆黑的铁剑卡在屠戮玄武的口中,剑柄和剑尖都已深深刺入了它的口腔, 而剑身已经弯成了一道弧形。
魏无羡整个人蜷成虾米状,低着头,双手还紧紧抓着铁剑并不锋利的剑身,就快滑进屠戮 玄武的喉咙里了。蓝忘机立即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了出来。屠戮玄武的一牙关打开,那柄铁 剑便滑入水中,沉入潭底。
魏无羡双目紧闭,软软趴在他身上,一条手臂搭在他肩头,蓝忘机搂着他的腰,带着他浮 在血水里,道:“魏婴!”
他的手微微发颤,正要伸出去碰魏无羡的脸,魏无羡却一个激灵,突然醒了,道:“怎么了 怎么了死了没死了没!”
他扑腾了一下,带得两人身体都在水里沉了一沉。蓝忘机搂紧了他的腰,道:“死了!”
魏无羡目光一阵茫然,像是反应有些困难,想了一阵,才道:“死了死了好!死了。刚 才它一直在叫,边叫边翻,把我震晕了。哦对了,洞!水下的洞,快走吧。从水洞出去。”
蓝忘机觉察他反应有异,道:“你怎么了。” 魏无羡来了精神,道:“没怎么!我们快出去,事不宜迟。” 的确事不宜迟,蓝忘机一点头,道:“我带你。”
魏无羡道:“不用”蓝忘机右手仍是如铁箍一般搂着他的腰,不容辩驳地道:“吸气。”
这般精神恍惚的状态下水,怕是要出意外。魏无羡也不爱逞强,一点头,顾不得血水脏污, 两人深吸了一口气,潜下了水。
半晌,紫红色的水面破出两道水花,两人又钻了出来。
魏无羡呸的吐了一口血水,抹了把脸,抹得满脸都是紫红色,越发形容狼狈,道:“怎么回事! 怎么没有洞口!”
江澄当时确实说过,黑潭之下有一个能容纳五六人同时通过的水洞,而且其他世家子弟也 的确从那个洞口逃出去了。魏无羡本以为原先是被屠戮玄武身躯挡住了所以才找不到,可现在 屠戮玄武的尸体已经挪了位置,它原先所盘踞之处,也没有什么水洞。
蓝忘机的头发湿漉漉滴着水,没有答话。两人对望一眼,都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恐怕屠戮玄武在剧痛之下,兽爪狂拨,震塌了水下的岩石,或是踢到了什么地方,刚 好把这个唯一的逃生水洞堵住了。
魏无羡脱蓝忘机的手臂,一个猛子扎入水中,蓝忘机也跟着扎了下去。一通好找,依旧 没有找到一个洞口。哪怕能容一人通过的也没有。
魏无羡道:“这怎么办”
沉默片刻,蓝忘机道:“先上去吧。”
魏无羡摆了摆手,道:“上去吧。” 两人皆是精疲力尽,慢腾腾游到岸边,出水都是一身血淋淋的紫红色。魏无羡把衣服脱了,
拧干用力甩了甩,忍不住骂道:“这是玩我们吧本来是想着再不来人救我们,想杀都没力气杀 了,这才过来跟它干。结果好不容易干死了,这王八孙子把洞踩塌了。我操!”
听到那个“操”字,蓝忘机眉尖抽了抽,想说什么,忍住了。
魏无羡用力边甩衣服边骂,忽然脚下一软。蓝忘机抢上前去托住了他。魏无羡扶着他的手 道:“没事没事。力气用尽了。对了,蓝湛,我刚刚在它嘴里抓着一把剑你看没,那剑呢”
蓝忘机道:“沉到水底了。怎么”
魏无羡道:“沉了那算了。” 他方才紧紧握着那把剑的时候,耳边一直听到排山倒海的尖叫声,浑身发凉,头晕目眩。
那铁剑一定是个非同一般的东。这只屠戮玄武妖兽,至少吃了五千余人,被它完整地拖进龟 壳里的时候,肯定有不少人还是活着的。这柄剑,也许是某位被吞的修士的遗物。它在龟 壳的尸堆里藏了至少四百年,浸染了无数活人死人的深怨念和痛苦,听到了他们的尖叫声。
魏无羡本想把这剑收起来,好好看看这块铁,但既然已经沉了,眼下又被困死在这里出不 去,那便暂且不提好了。若是提多了,被蓝忘机听出端倪,平白的又引争执。魏无羡一手, 心道:“真是没一件好事啊!”
他拖着步子朝前继续走,蓝忘机静静跟在他身后。没走两步,魏无羡又是一软。 蓝忘机又托住了他,这次,一手压上他额头,沉吟片刻,道:“魏婴,你好热。” 魏无羡把手放到他的额头上,道:“你也很热。” 蓝忘机拿开他的手,神色淡淡地道:“那是你手冷。”
魏无羡道:“好像是有点晕。”
四五天之前,他把香囊里的碎药草都扔到蓝忘机腿上去了,胸口那块烙印的伤就是擦了擦, 这几日没休息好,方才又进尸堆潭水里翻腾,终于恶化了。
魏无羡发烧了。
强撑着走了一阵,魏无羡越来越晕,再也走不动,他干脆在原地坐下来,困惑道:“怎么这么 容易就烧了我都好几年没发过烧了。”
蓝忘机对他那个“这么容易”不想发表任何意,道:“躺下。” 魏无羡依言躺下,蓝忘机握住他的手,给他输送灵力。 躺了一会儿,魏无羡又坐了起来。蓝忘机道:“躺好。” 魏无羡抽回手道:“你不用给我输,自己都没剩多少了。” 蓝忘机又抓住了他的手,复道:“躺好。”
前几天蓝忘机没力气,被他又吓唬又折腾,今天终于轮到魏无羡没力气、只能任他摆弄了。 可魏无羡是就算躺着也不甘寂寞的。没一会儿便嚷道:“硌人。硌人。” 蓝忘机道:“你想怎样。”
魏无羡道:“换个地方躺。”
蓝忘机道:“这时候你还想躺哪里。”
魏无羡道:“借你的腿躺躺呗。”
蓝忘机面无表情道:“你不要闹了。” 魏无羡道:“我说真的。我头好晕,你又不是姑娘家,借来躺躺怕什么。” 蓝忘机道:“不是姑娘家,也不能随便躺。” 他皱起了眉,魏无羡道:“我没闹,你才别闹呢。我不服气,蓝湛,你说说,为什么呀” 蓝忘机道:“什么为什么。” 魏无羡勉强翻了个身,趴在地上,道:“人家谁不是嘴上说着我讨厌,心里却喜欢我,怎么轮
到你,就总是对我没有好颜色咱们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腿都不愿意借来躺下,又要教 训我。你是七老八十吗”
蓝忘机淡声道:“你烧糊涂了。”
可能确实是烧糊涂了,不一会儿,魏无羡就睡过去了。 他睡着的时候,觉得躺的不错,好像真的枕到了谁的腿上,凉凉的手搭在他额头上,很舒
服,心里高兴,滚来滚去滚得欢,还没有人斥责。滚到了地上,还被轻轻地摸了摸头,抱起来 后继续枕腿。
但是醒来之后,他还是躺在地上,充其是后脑勺被垫了一堆树叶,枕起来稍微舒服点儿。 蓝忘机坐得离他远远的,生起了一堆火,火光映得他的脸庞犹如美玉,暖而温雅。
魏无羡心道:“果然是做梦。”
两人的自行逃生之路已断,被困在地洞之中,只能等待云梦江氏的救援,又过了两日。这 两日里,魏无羡一直发着低烧,醒了睡睡了醒。全靠蓝忘机断断续续给他输送灵力,才勉强维 持住现状不恶化。
魏无羡道:“啊。好无聊。”
魏无羡:“真的好无聊。”
魏无羡:“太安静了。”
魏无羡:“啊——”
魏无羡:“我饿了。蓝湛你起身弄点吃的吧。弄点那个王八肉。” 魏无羡:“算了不吃了,这种人妖兽的肉肯定是臭的。你还是别动了。” 魏无羡:“蓝湛你怎么这个样子,好闷啊。嘴闭着眼睛也闭着,又不跟我说话又不看我,你修
禅啊你,和尚啊你对,你们家祖上就是和尚。我忘了。” 蓝忘机道:“安静。你尚在烧。不要说话。留存体力。” 魏无羡道:“你终于搭腔了。我们等几天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救我们” 蓝忘机道:“一天都没到。” 魏无羡掩面道:“怎么这么难熬,一定是因为跟你在一起的缘故。要是留下来的是江澄就好
了,跟他对骂都比现在这样跟你在一起有意思。江澄!你死哪里去了!快七天了!” 蓝忘机一树枝戳进火里,这一戳竟是带出了一阵剑意,火星纷纷扬扬、乱舞斜。他冷冷
地道:“休息。” 魏无羡又蜷成了一团虾米,脸对着他,道:“你有没有弄错,我刚刚醒来,你又让我休息,你
就这么不想看到清醒状态的我吗”
收回树枝,蓝忘机端然道:“你想多了。” 魏无羡心道:“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还不如几天之前那个脸黑得赛陈年锅底、说话有语气、
急了还会咬人的蓝湛有意思。不过这样的蓝湛可遇不可求,怕是今后都没机会再看了。” 他道:“我好无聊。蓝湛,咱们聊天吧。你开个头。” 蓝忘机道:“你过往都是什么时候休息。”
魏无羡道:“你这个头开的好无聊啊,干巴巴的让人很——不想接下去。但是我给你个面子, 还是接了吧。我告诉你,我在莲花坞从来都是丑时以后才睡。经常通宵不睡。”
蓝忘机道:“不检点。恶习。”
魏无羡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们家的人一样呢”
蓝忘机道:“要改。” 魏无羡捂耳道:“我有病。我正在发烧,蓝二哥哥,你能说点好听的吗哄哄这个可怜的我” 蓝忘机闭口不语,魏无羡道:“不会说好吧,我就知道。那你不会说,会不会唱唱歌好吗” 他本来只是信口一说,和蓝忘机刮擦嘴皮子消磨时光,根本没指望他答应,谁知,静默半
晌,一阵低且轻柔的歌声,在空旷的地洞之中悠悠回荡了起来。 蓝忘机竟然真的唱歌了。 魏无羡闭上眼睛,翻过身,摊开四肢,道:“好听。” 他道:“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蓝忘机似乎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魏无羡睁开眼睛,道:“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