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魂聚
幻瞳自程璘眼瞳诞生，苏窕只能勉强将程璘的眼睛还回去，将虚影形态的幻瞳困在陨星双珠里。
眼睛失而复得，程璘将院中事物看得清楚。
程璘眼前所见，已经没有任何程琦的影子。
他目光呆滞，愣愣地望着苏窕一行人，明白是他们救了自己。
五年前就死去的程琦，在程府双生子的生辰之夜，被彻底抹去了在人间的痕迹。
也斩断了程璘在世间的血缘羁绊。
曾经缠绵病榻，程氏不管不问，程璘也已经心灰意冷，如果不是李莜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救他，可能早几天就离开人世了。
程琦连同李莜在曲河城搅乱的风云，终于在破晓之时平息。
被蛟珠夺去人气精元，死的死昏的魂，让曲河城失去了往日生机。
而程琦的消散，扫去了一切乌烟瘴气。
此时此刻，程璘的内心，才终于获得久违的平静。
想起李莜的执念，程琦的癫狂，他心中千言万绪，难以言说。
甚至一向温文尔雅的程璘，也忍不住痛哭流涕。
似乎所有因他而起，也因他而断。
直到意识到程琦真正离去，程璘才感觉心里空了一角。
“程二，叩谢仙师相救！”
程璘踉跄站起身，朝着苏窕他们躬身一福，他身上流露出的书卷气息，仿佛一位饱经风霜的大儒。
他没想到，萍水相逢的仙师能够挽救一座曲河城和这些平凡人，甚至仙师与他们只有一面之缘。
苏窕没有能救的了李兰娘，只能救了这一对小情人，但这一切都是按她的心意行事。
眼睛里如湖面一般平静，微微的涟漪也不曾让人察觉。
“往后，程二公子欲往何处去？”
苏窕看了他心生去意，必不会留在这个小小的曲河城。
“北去越国，求学儒道，程氏留继承之人，我的责任已不在此。”
程璘露出一丝坦然的笑意，仿佛身上没有了任何的桎梏。
苏窕点头，“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为心者，路远可达。”
黎明破晓，连星避月阵在太阳光辉的照耀下渐渐融化消解。
陆尧升站在苏窕旁边，见她手里稳稳拿着蛟珠，便道：“苏六，太阳要出来了，你不救李莜吗？”
苏窕不说话，只是望着远方小小黑影飞向程璘别院，慢慢变大。
来人正是曲河水君。
苏窕驱散蛟珠上的血迹，她凭借体内初生的水之元脉，感觉到蛟珠里的人气精元如一团团云雾游走其中，像一个个生命体。
这时，苏窕才对陆尧升说：“李莜非我能救，只有曲河水君。”
通过水之元脉，苏窕对世间万物一切水元素都有敏锐的感知，虽说还不能像火之元脉一样运用自如，但她已经能够探出李莜转身为水鬼的秘密。
当初，李莜因祭河大典被投入曲河之中，造成了“河伯娶女”的故事，但那时曲河水君被坟头鬼程琦打伤，这才让程琦的计划有了可乘之机。
曲河水君不忍李莜死去，先是以蛟珠在她体内留元，在曲河底存下一口人气，让她性命与曲河水脉紧密联系。
后来，李莜夺蛟珠，化身水鬼，在岸上行走的每一步，都是曲河之水。
所以说，水鬼李莜存了一口人气，只有曲河水君能救。
这也是苏窕凭借水之元脉感觉出来的。
而同是水之元脉的渌波道长却早已明白了这个道理。
李莜一直就介于人与鬼之间。
苏窕将蛟珠还于曲河水君之手：“水君，乱象已平，还望你借曲河之力让李莜还阳。”
曲河水君：“自当如此。”
蛟珠内游走不断的人气精元忽然飞出，朝着原本的主人而去。
而属于李兰娘的人气精元也回到她的身体，即便如此，李兰娘也没有醒过来，而是永久地睡去。
就在晨曦这一刻，从波涛汹涌的曲河上飞出一条水化身的游龙，飞跃天边红霞，窜向程府，直直落在李莜的面门上融进她的身体里。
李莜原本灰暗的容颜变得有血色起来，褪去了水鬼的清冷，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程璘轻轻抱住李莜，探着她原本冰冷的手腕变得有温度，浅浅的鼻息和胸腔的起伏，都让他激动不已。
他甚至有些急切：“仙师，莜儿怎么还不醒呢？”
在幻境里，程璘同李莜成婚，他便已认定李莜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子。
“夫君……”
躺在程璘怀里的李莜呢喃自语，尚未醒转。
听到这一声软绵绵的“夫君”，程璘的心酥化了，不由得将李莜抱得更紧。
贴着她温热的脸颊，程璘忍不住在她唇上留香，这样胆大妄为的举动他是生平第一次。
苏窕不理会这夫妻二人的情趣，她走到另一边自顾自的抱起李兰娘的尸体。
“道长、小丰公子，你们先回客栈，我还需处理一些琐事。”
丰泓业当即点头，苏窕刹那间失去了自己的生身之母，怎会有这么快平息呢？
渌波道长：“苏姑娘且忙。”
苏窕对曲河水君道：“水君，我想送我娘一程。”
蛟珠虽已复归鬼族所吸收的人气精元，但李兰娘先后遭遇人气精元流失、水之元脉抽取，孱弱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甚至在幻境中相见就已是回光返照。
曲河水君：“任凭仙师差遣。”
苏窕帮助他夺回修炼千年的蛟珠，曲河水君自然感激万分。
鸾鸟张开巨大双翼，向着苏窕俯下身。
苏窕抱着李兰娘，与陆尧升登上鸾鸟背部，只凭她心念一转，鸾鸟腾空而起，飞向她的源生之地李家庄。
落在李家庄外，苏窕便没有再进李家庄一步。
她选了一处清幽的空地，将李兰娘埋葬在此。
写上“李兰娘之墓”。
除了这些，苏窕还有做一件事情——让李兰娘魂魄转世。
凡人魂魄转世，只需借当地水君引河水牵引黄泉之力即可，
曲河水君相助自己一臂之力，做到这些轻而易举。
看着幻化而出的黄泉化为潺潺流水，将李兰娘的魂魄牵引而出，乘上往生舟，从这一头到那一头，一次也没有回头。
苏窕却还仍清晰记得李兰娘在幻境里所说——“幺儿，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天高海阔，无人能阻挡你！”
是啊，纵使天地已无她走的道，即便是这样，她也会义无反顾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