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鸾鸟
“他们的话你也信？只是个中蹊跷，不容易看透了。”
苏窕目光转向若有所思的渌波道长，“道长既有所感，不妨直说。”
渌波道长手沾茶水，在桌面上画出太极阴阳：“鬼族一面之辞，只说人气之浊，未言人气之清。”
人气有清有浊，正如阴阳两面。
陆尧升：“人气之浊会影响鬼核颜色，但人气之清却无大碍。可见他们是使用了某种方法洗濯过人气精元中的浊气，以清气为食，增长修为，才无法从鬼核上察觉，画皮鬼不过是推出来的替罪羔羊。”
苏窕，“眼下我们要查出他们的来龙去脉，小鬼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此事自祭河大典而起，那么——”
她将目光放在丰泓业身上，他不禁心里一咯噔。
“明日我们兵分两路，丰小公子和道长前去曲河畔和城主府，查清祭河大典发生了何事，我和苏七去李家庄，去会一会那个作法的大仙。”
苏窕一言一语便将事情拆分了。
她望着丰泓业，郑重其事地说道：“小公子，明日把这件事做好，我便愿意指点你，如何？”
丰泓业眼睛倏的明亮，捣蒜似的点头，“泓业一定不负小仙姑所盼。”
苏窕对渌波道长说：“道长，麻烦你带着小丰公子走两趟了。”
渌波道长：“推磨钱有了，自是尽力。丰家和曲河城素有渊源，苏姑娘也是想借丰公子推一把吧。”
苏窕只是笑了笑，“那末明天日落前在水鬼的情郎家会合。”
丰泓业：“今天晚上见到的水鬼？她还有情郎？”
陆尧升悠悠道：“是程家。”
分工后，苏窕走到自己房间前，从储物戒指中取了一瓶碧血酒，忍不住嗅了嗅。
酒香馥郁，又烈又醇。
一烦心酒瘾便犯了，只想喝一口。
陆尧升的房间就在她对面，他夺过酒瓶，叮嘱道：“夜间少饮酒。”
“只是想浅酌一杯。”
陆尧升失笑，“我还不知道你，苏六你啊一沾酒就没完，十万大山时想必没少喝。”
苏窕摇摇头，“这副身体无须酒醉压心疾，倒喝的少。”
忽想到什么，不禁莞尔。
陆尧升定定地望着她，目光灼灼，“待曲河城正事一了，我再陪你喝可好？”
两人心照不宣，绕过画皮鬼那时的胡言乱语，酒之一字却又挑起心头万绪。
恍然百年，念头一起，仍似历历在目。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从前，有人千杯不醉，却会酣然醉眠；
从前，有人滴酒不沾，只一次烂醉如泥。
醉得正好的那夜，她只觉唇上濡湿，被人偷偷亲了，心里竟也窃喜。
醉夜偷香的那人，永难忘怀柔软的唇瓣，汲着酒气，竟也觉得香气袭人。
明明醉眠的是她，他却觉得自己醉了，醉在她姣好恬静的面容中。
酒之一字，藏着他无法说出口的情愫。
此时，苏窕眼眸半抬，笑意浅浅，“只怕你酒量不及半瓶，倒教我欺负了你。”
陆尧升醉在她笑靥的温柔里，“你若想喝酒，我当相陪，只当尽兴。”
目送苏窕房门合上，陆尧升才回房睡下。
翌日，四人兵分两路，渌波道长和丰泓业前往曲河畔、城主府，苏窕则和陆尧升去李家庄。
还未踏入李家庄时，苏窕莫名心悸。
像重回了母亲的怀抱，有忐忑，亦有踌躇。
断开的血脉重新接续，如久旱逢甘霖，一阵一阵风花摇曳，像是在欢迎她回到这里。
甫一踏入李家庄，一滴泪从苏窕眼角滑落。
美人落泪，恰似乱花迷乱人眼。
陆尧升看得出神，一动不动停在原地。
苏窕缓缓俯下身，半跪在地上，柔荑轻抚地面，心安的力量自地面传来，如大地之母温厚的手掌。
她只觉得浑身舒畅，心扉扫开一片尘埃，更加明亮。
短短一瞬，花木竞相争艳，风声簌簌，苏窕身躯闪过淡黄的光晕，一粒尘土自体内结芽，不知不觉间竟又多了一条元脉。
旁的人看到证道师都是喊打喊杀，但谁又不羡慕证道师元脉多生。
苏窕此时莫名其妙多了一条元脉，寻常的修者看到怕是要羞愤自戕。
苏窕被后土之力包裹，体内初形成土之元脉。
丹田内道意天炉再往上结一层，不同于别人的，她的道意天炉如红黄双色琉璃，晶莹剔透。
火土元脉螺旋般围着道意天炉转，一转两转三转，天地间的元气涌入体内，自初悟元境后，苏窕便能直接吸收天地元气了。
道意天炉似不餍足，吞吐元气，如喝水吃饭般毫无难处。
所吸收的元气九成九全被道意天炉鲸吞，漏出了两三缕元气化入身体，已令她玄境更上一层，即将突破四十一阶玄力。
一阵风止，花木恢复最初模样。
苏窕站起身，向大地躬身一拜。
土之元脉脉自后土之力馈赠，当得一拜。
世人常说，证道师元脉多生如探囊取物。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元脉之力自天地而来，是借来之力，天地悟道，当须诚恳，日后这些都是要还的。
陆尧升见苏窕笑靥微微，已将那一幕看在眼里，对于他这样天生无元脉的人来说，不禁有几分歆羡。
“终是得见神迹，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陆尧升感慨。
苏窕：“好在是你在边上，让我心安。”
他心头一暖，难得欢喜。
陆尧升：“地母馈赠，元脉终得，能够引动天地异象的，这里应是你的源生之地。”
苏窕纠正，“与其说是这一世的源生之地，不如说是转世之地，而我归来之日，一切终将失而复得。”
他们来的不早不晚，李家庄褪去晨雾，响起做法的铃声。
八抬大轿之上，蒙面女子趺坐，一动不动。
她肩膀上有一只状似鹦鹉的鸟，羽毛流光溢彩，小鸟口中念念有词，自称是神鸟降世。
大道两侧，匍匐着祈求平安的信徒，大仙的黄纸符箓散在两侧，引得大家争抢。
“鸾大仙，护安平，驱鬼邪，镇四方！”
“就是这位鸾大仙，她给我的符箓真的灵，我贴在房门上，邪灵不侵，对面那户人间不信邪，愣是落了个瘫痪的下场！”
“大仙所到之处，邪灵避退，还有一只会说人话的鸟，可不神奇？”
“鸾大仙肯定不是一般人，所住祠堂那是金碧辉煌，上供的瓜果都是托着金盘子。”
蒙面女子纹丝不动，她肩膀上那只小鸟不禁昂起头，挺拔鸟躯，沾沾自喜，好像所有的夸赞都是说给它的。
站在远处观望的苏窕，目光流转，一眼看穿了所谓大仙的把戏。
真正的“鸾大仙”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只蒙面女子肩上的鸾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