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回到桐城
外面居然在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我没有打出租车，而是坐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黑三轮。车往前蹬，雨向后飘，很快打湿了我的衣衫，我却浑然不觉。
到了汽车站，进入候车大厅前，我远远地望了一眼对面的“老张车站旅馆”，招牌已然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黑洞般的弄堂口，张着嘴，似乎在等着猎物自动送上门去。
我忽然想起欧尚武的家人来取他的骨灰的时候，他的儿子弱弱地问了一句：“这家旅馆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是停业了吗？能不能把它租给我？我不想回去当渔民了……”
“这……”我无言以对，不置可否地道，“这是力帮的产业，能不能租给你，我做不了主。不过我会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们的，他们也许……会同意……”
“我一定会回来的！”临走前，欧尚武的儿子下定了决心似地道。
我抿着嘴点了点头，唯有默然以对。
上了中巴车，我捡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将装有十二节玉琮和金蝎玻璃瓶的背包抱在胸前，闭上眼睛，似睡非睡，实则全身警惕，神经高度警觉，车里发生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车行至石园镇，下去了一对老年夫妇，上来一名背包女子。女子不去坐整排空着的位子，偏偏坐到了我旁边的空座上。
我继续装睡，女子的气息却扑面而来。我正纳闷要不要睁眼细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嘿，还真是你！”
这下我没法装睡了，睁眼一看，凑在我眼前的，竟是一张陌生的脸！
我快速地搜索了一遍记忆，明明声音很熟，却偏偏想不起来何时、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看来还是收钱收少了，没让你长记性。”女子捂嘴笑道，“安全帽！你忘了？”
我闻言猛地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在医院宿舍楼天台，五百块钱把金蝎“卖”给我的“安全帽女郎”吗？
不是，这差别未免也太大了吧？
此刻在我眼前的，明明就是一个明眸皓齿、阳光可人的青春美少女，哪里还有一点满面尘灰、庸俗贪财的样子？
这是易容术？
这分明就是大变活人！
“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哈，你给我的五百块钱，可别想要回去！”女子一抬眉头，强势地道，“钱我已经用掉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我闻言苦笑道：“你放心吧，我没有要找你还钱的念头。本来咱们就是交易，你给我金蝎，我给你钱，买卖落定，哪有反悔的道理？”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女子一屁股坐回座位，开心地道，“本来我都可以不跟你打招呼的，反正你也认不出我来。我就是觉得你人挺不错，慷慨大气，长得又帅，哈哈，就想跟你交个朋友……当然，前提是你不会看不起我……”
“我怎么会看不起你？都是靠自己本事挣钱。”我笑道，“相反，我还很佩服你。你一个年轻小姑娘，在建筑工地干活，多不容易……”
女子伸出右手，示意要跟我握手：“我叫方婷，你怎么称呼？”
我跟她握了握手，答道：“我叫斐翔，非文飞，羊羽翔。”
“你看上去比我还小，哪一年的？”
“我刚过完十八岁生日，你呢？”
“我就说嘛，原来你刚成年！”方婷很是健谈，“我比你大两岁不到一点。你刚才还叫我‘小姑娘’，我叫你‘小伙子’还差不多……”
“都是八零后，计较那一岁两岁的有啥意思？”我笑着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上车？”
“我从小就是在石园孤儿院长大的，之前是在临杭打工。”方婷平静地道，“这次回石园，是院里有一个小姑娘得了白血病，我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比起手术治疗费用来，我的收入微薄得可怜。小姑娘住进桐城附属医院了，我现在就是去医院的……能帮多少是多少吧……”
我闻言不禁肃然起敬。在孤儿院长大，多半跟我一样也没什么学历，工作环境艰苦，收入不说少得可怜，肯定也多不到哪去。但是一听到孤儿院有人得了重病，二话不说就跑来帮忙，毫不吝惜地捐出自己剩下的积蓄，这份情义，令人感佩！
“桐城附属医院……”我脑海里立马出现了杜一航的影子，然后又想到了沈娴，“对了，我有个朋友，她父亲是桐城卫健委的，跟附属医院的关系也不错，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请他帮忙打个招呼，看能不能让医院减免一部分医药费，或者发起一个募捐啥的，应该问题都不太大……”
“真的？”方婷差点跳了起来，侧过身搂住我的脖子就开始欢呼，“我就说你是个好人吧？你要真能帮这个忙……我……我……我一定感谢你一辈子……”
我暗暗苦笑不已。她不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人，可我真的是好人吗？
罗刹门肯定是邪恶的，我与邪恶不共戴天，我自然就是好人。
可是，我拒绝不了女色，我喜欢沈娴，也喜欢方涵，还喜欢秦兰……甚至是萍水相逢的肖潇，和眼前的方婷，只要有机会水到渠成的话，我也是乐见其成的。
现在可是二十世纪末，马上就要进入千禧年了。除了阿拉伯的穆斯林可以娶四个老婆，全世界几乎都是一夫一妻制。将来消灭了罗刹门，我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那又该如何处理这么多段糊里又糊涂的感情关系呢？
除非跟项少龙一样，穿越到古代去，迎娶白们、富们和美们，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不过，那也得把她们也一起带过去才行。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就不是好人了，甚至还是个坏人。
坏，坏坏，我是坏坏的小翔……
我胡思乱想着，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肖潇发现了我的异样，以为是自己的行为吓到我了，俏脸一红，转过头去，坐直了身体。
“你把生病的小姑娘的姓名告诉我，我今天晚上就打电话给我朋友……她也是医生，白天估计很忙，没空接电话。”
“好，好好。”方婷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道，“她叫方洁。我们孤儿院长大的孩子都姓方，因为孤儿院的创始人姓方，她自己一辈子都没结婚生小孩，所以我们都以她的姓为姓，我们都是她的儿女。”
我微微颔首，心想这位姓方的创始人一定很有大爱，才做出这么伟大的事情来。
一路上我们聊聊睡睡，倒也不觉枯燥。中巴车走走停停，有人中途下车，有人半路上车，唯独我和方婷，一路坐到了终点站，桐城。
桐城汽车站的斜对面就是火车站，也是我和小胖约定见面的地方。我打算就在附近找家旅馆住下，然后先去找找万利当铺，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方婷打算徒步走去附属医院，我知道从这儿到医院的路程不近，便强行给她叫了辆人力三轮车，带车牌的正规车。方婷推脱不过，千恩万谢地上了车，不时地回头，朝我挥手告别。
我目送她离开后，长长地吁了口气，暗暗感叹：我斐翔终于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