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会沈娴
我呆坐在床沿，细细咀嚼着秦百川的话，心底涌起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以力帮的人多势众，尚且只能查到罗刹门下一个分堂的外围，我斐翔，单枪匹马，孤立无援，居然还妄想灭了整个罗刹门，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聚拢残余的意志力。罗刹门的核心人物连面都还没见到一个，我岂能就这么容易被摧毁斗志？
“秦兰没有看走眼，你很顽强！”秦百川满意地点着头道，“是条汉子！”
我尴尬地一笑，心中暗暗埋怨秦兰怎么还不回来……
一直到天色微暗，秦兰才姗姗来迟。在见到秦百川的一瞬间，她又惊又喜，大叫了一声“爸”，就投进了他的怀抱！
“你们父女相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掺和了。”我见时间已经接近六点，快到沈娴下班的时候了，一心想着要去跟她相会，便婉拒了秦百川共进晚餐的邀请。
“那你自己小心点，别到处惹事！”秦兰语含双关地道，“我们明天上午再碰头交换情报。”
“你就放心吧，我能惹什么事？”我无心多言，边说边离开了房间。
坐上人力车，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思前想后，只觉千头万绪，一时间不知从何入手。
既来之则安之。老家的宅基地、喵老大赋予的使命、静元师父与杭城双英的赌约……眼下都只有先搁在一旁了。趁着有力帮的相助，抓住秦兰得到的线索，为了东儿和小琴，先把三毒堂挖出来再说！
心念既定，脑子便清朗起来。看着奋力蹬车的车夫背影，我随口问道：“师傅是本地人？”
车夫头也不回地道：“是啊，附近乡下的。现在是农闲时候，地里也没什么活，就出来挣点家用。”
“那在临杭蹬三轮车的，是不是都是跟你一样的情形？”
“基本上吧。外地的谁愿意来？我们嘛，离家近，一天挣多挣少，都是剩的。不用租房子住，吃饭也可以回家或从家里带出来，这不都省了嘛。那要是外地来的，他累死累活车轱辘蹬出了火星子，刨开吃住，一天下来能挣多少？”
“我可听说你们有的还很能挣外快……”
“啥外快？”
“给宾馆酒店、舞厅发廊啥的介绍客人啊，人家不得给你们返介绍费？”
“嘿，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知道得还不少！”车夫弓着背猛蹬了几下，道，“我们跟他们可不一样。我们是正规蹬三轮的，上的是派出所发的牌照，挣的都是辛苦钱。再说了，都是本地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也不想为了挣点黑心钱，把老脸丢了，回村里抬不起头，不值当！”
“听你的意思，这蹬三轮的，还有不正规的？”
“那不就是我们说的‘黑车’嘛。不上牌，不讲规矩，专门守在车站码头拉外地人，坑一个算一个，打一枪换个地方……这帮人哪儿的都有，就是没有本地的。”
我闻言心中一动，六年前偷我背包的三轮车夫是在码头拉的我，前天拉我和秦兰去黑店的是在车站，这么看来，我两次坐的都是黑车啊！
“既然是黑车，这派出所都不管吗？”
“管什么管，人家可是每月上交了利钱的。”车夫不满地道，“有次我们一个正规车的和他们黑车的为了抢一个客人吵起来了，结果派出所的一来，居然护着黑车！你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所以任何时候啊，最难的都是老百姓……”
“对了，这黑车和你们正规车，怎么才能分辨呢？”
“简单。我们正规车的牌照，都是挂在显眼处的，前后都有。黑车要么没牌照，要么挂的假牌照。那假牌照，你一眼就看得出来，字体大小都不一样……”
我在杭运公寓门口下了车，付过车钱，特意观察了一下三轮车的车牌，黄底黑字蓝框，很显眼。
“下次上车前我可得先辨认辨认是不是黑车了。”我暗暗道。
进了公寓大门，看门的大妈正在嗑瓜子，抬眼望了我一眼，一句话没说。我径直走到楼梯间，快步爬到三楼，来到了沈娴租住的房间门口。
此时早已过了六点，沈娴肯定已经在房内了。
我突然胆怯起来，不知道该用哪种姿态面对她。
她是我十二岁那年没被苦难压垮的精神支柱，也是我曾痴心妄想梦寐以求的神仙姐姐，还是我义无反顾捐献骨髓的生死之交。
她更是我相思已久的白月光，青春热血的性幻想……
我定了定神，鼓足勇气敲响了她的房门。
“来了！”沈娴悦耳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我的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愣着干嘛？快进来！”门开了，穿着围裙、冒着微汗的沈娴出现在我眼前，美丽、贤淑，充满韵味，“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和东坡肉，很快就好了，你先坐一会。”
我换下鞋子，进入房间，环顾四周，这是套一室的公寓，空间不大，但五脏俱全。
厨房里飘出阵阵香味，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肚子都开始“咕咕”叫起来了。
走到阳台，对面就是临杭医院的行政楼。此刻已过下班时间，楼内大多数办公室的灯均已熄灭，只剩下零星的三四间和楼道灯还亮着。
阳台上晾晒着沈娴的衣物，有造型时尚的长裙，中规中矩的套装，也有令人脸红的胸衣和亵裤。
我不便多看，回到了房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
“你喝酒吗？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已经满了十八岁了。”沈娴手里握着一瓶红酒，含笑望着我。
“行……”我还没喝过红酒，尝尝也不坏。
我们面对面坐下，高脚杯中的红酒散发出一股馥郁的芬芳。
“先喝一个？”沈娴举起酒杯。
“好。”我碰了碰她的杯，小口抿了一口。
有点涩，初苦，后有回甜，入喉柔顺，细品微酸，总体醇厚不乏清爽。
“我们有六年没见了吧？你现在都高出我大半个头了。”沈娴的脸上泛起一团红晕，大约是酒精的作用吧。
“六年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娴姐，这是缘分吗？”我目光大胆地望着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突然从哪冒出来的胆气。
“我想是吧。”沈娴同样大胆地回望着我，忽地低头一阵轻笑，“前两天我还梦到了你，梦中的你……还是小孩子模样……不成想你已经是大小伙子了！”
“我不是男孩了，我已经是男人了。男子汉！”我举起红酒杯，微一示意，一饮而尽。
“我陪你干了。”沈娴一仰脖子，杯已见底。
她的脸越发红了，我呆呆地看着，已然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