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屋毁人亡
真真实实的尖叫,通过振动波传进我耳朵的尖叫,听着很踏实的尖叫。
先是一声尖叫,跟着是无数声尖叫。
不同音色,不同音质,不同性别,不同分贝的尖叫。
我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接着是四散逃窜的人影,还有一具丢在地上的小孩的尸体。
原来今天是另一名枉死的小孩的入殓日。按照族规,如果没到七七四十九天,又有新的小孩意外死亡了,那么还没“出棺”的上一具童尸,就得提前让出安魂棺,称之为“献棺”。
夺棺的主家一般需要给献棺的主家相应的补偿,具体的数额取决于夺棺时离七七剩余的日子数。
祠堂里跑得空无一人的时候,我才发现地上的小孩尸体,居然是新族长的另一个孙子,比我还小两岁的斐耘!
他的哥哥斐耕是前年意外死亡的,溺水。
这斐耘不知道是咋死的。
我找了个石板凳坐下,这才有工夫归拢被碾成粉末的精、气、神、魄。
看来这不是梦。虽然还没找到“喵老大”口中的信物,但一切显然都是真实的。
我“死去活来”了!
爸妈呢?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们肯定会在场。难道也被我吓跑了?
可怜的斐耘,他亲爷爷都被吓得顾不上他了。
我不禁有些幸灾乐祸起来。斐耕斐耘的爷爷,继我太爷爷之后的斐氏新族长,通过勾结贿赂镇里的官员,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爷爷老翔的族长之位,等于也免除了我父亲大翔的“族太子”之位以及我的“族太孙”之位,尽管父亲和我无所谓,但爷爷却一气成疾,最后郁郁而终。
也不知是不是报应,新族长上任的第一天,他的长孙斐耕就溺水而亡。
短短两年的时间,他的另一个孙子斐耘也意外去世了。
现在,他的两个孙女,斐梦和斐梵,会不会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呢?
一想到斐梦和斐梵曾在小芳面前说过我的坏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哼哼,恶人自有恶人磨,老天都看不下去你们家在村里作威作福了,报应来了吧?”
说到老天,我就想起了“喵老大”。这家伙,说起来厉害得不得了,还全知全能,结果还要我帮他的忙,哈哈,那我岂不是比他还厉害?
不过他要我帮她找个女人结婚生子,这也太荒唐了吧?再说了,我心里可只有小芳,那个辫子粗又长的小芳,其他女人,我怎么可能看得上眼?
我得尽快成长,早日与小芳喜结良缘,到时候就可以拒绝帮他的忙了。
忘了问他为什么每次开口都要先“喵”一声了……
“今……今天……好……好像……是……是他的……头……头七……”一个声音若远若近地飘进我的耳朵,我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人,“不……不会……是……诈尸了吧?”
“诈你的大头鬼!要诈早就诈了,哪有过了七天尸身完好无损还诈尸的?我看,他就不是人,是妖孽!不然的话,怎么会克死全家人的?”
“妖……妖孽?现在怎……怎么……还会有妖孽?都改革开放了……”
“我……我看还是请庙里的大师来一趟,是人是鬼,是妖是怪,总得拿个章程出来……”
“是啊,就怕他回到家,看到房子都烧没了,到时……到时迁怒大家……”
“他们家房子是雷劈电烧的,迁怒谁?要怪就去怪老天爷!所以我说他是不祥之……管他是妖是怪,静元和尚都能把他收了……”
“斐通,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庙里请静元大师!”
“好……好……我马上去!哎哟!”斐通情急之下,像是撞到什么物事。
我意识到这些声音的来源并不在祠堂里,而是在离祠堂有段距离的某个村民家里,甚至很可能就是新族长家。我之所以能听到这些声音,应该跟我在石棺中待的七天有关。
没想到今天是我的头七。我不禁苦笑。
但他们口中的“克死全家,房子烧没”是什么情况?难道……
我心中一凛,不及细想,以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速度飞快地出了祠堂,往家里跑去!
一路上族人们惊呼连连,我的心却被不祥的预感充斥着。果然,当一片烧成木炭的残垣断壁展现在我眼前时,我的心一下子沉入了万丈深渊!
“爸!妈!”我一下子跪倒在地,血涌上头,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是昏厥,不是冥想。
等我再次悠悠醒转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慈眉善目的苍老的脸庞。
我认得他,是村后庙里的大和尚,静元大师。
“你醒了?”静元和尚和蔼地笑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起死回生,定有奇遇,虽遭逢大难,但天无绝人之路,不如皈依佛门,当我的关门弟子,从此青灯古佛,修心养性,将来必成正果……”
“我不要当和尚,和尚不能娶媳妇!”我断然拒绝道,“大师,请你告诉我,这么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家……我爸我妈呢?”
“阿弥陀佛!”静元和尚口诵真言,垂下眉眼道,“那日是小施主的生辰吧?天降横祸,小施主的家为雷所劈,燃起天火,令尊令堂为了救你,不肯及时逃离,无奈葬身火海……”
“爸!妈!”我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待我哭声渐止,静元和尚也诵完了一遍往生经,接着道:“小施主中了雷击,再加上烟熏火燎,原本心跳停止,气息断绝,按照族规,及时葬入安魂棺……不知为何,小施主竟安然无恙归来,着实令老衲百思不得其解。想必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小施主福泽深厚……”
“我……我爸妈……呢?”
“阿弥陀佛!令尊令堂的骨灰此刻正在本寺安乐堂中,待明日做完法事,便会送回族中祠堂,待得吉时一到,便可入土为安。”
“爸!妈!”我禁不住又泣不成声了。
“阿弥陀佛!”静元和尚无意安慰,只是不停地念着佛号,以示同情。
我挣扎着下了床,跌跌撞撞地来到安乐堂,一见父母的骨灰,立马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匍匐不起,哀嚎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