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成人
白烨挣开束缚，还不忘斜他一眼。
“生气啦？”段钦辉捂着因笑而牵痛的伤口，阖眼缓了片刻，方才再次睁开瞧它。
谁想这时，白烨正用爪子在布满尘土的地面上扒拉着什么。
段钦辉眉间一动，饶有兴趣地盯着看。
不多时，他的神情凝重起来，眼神也干练了。
白烨无心观察段钦辉的反应，依旧用狼爪认真在泥面上勾画。
待他画完，段钦辉已然不顾中弹受伤的腿，半跪着汲汲问道:“这是侵略军的驻扎方位？！”
白烨退到一侧，望着眼前这个眉头紧蹙，不断用指尖在空中描绘、分析的镇定少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敬意。
“好！好！”
突然，段钦辉止不住欣喜直呼，毫不在乎手上被冻皲裂的血口子，将这幅山地泥图抹糊。
白烨瞧着他这激动模样，顿觉好笑。
而下一刻，他就又被段钦辉大力搓了两下狼脑袋！
“谢谢你！”
道谢完，段钦辉便一瘸一拐地冲出屋去。
白烨敏感的鼻子被尘土呛得打了两个喷嚏，而后迅速跟上。
一路跟随可见，段钦辉顾不上满身的伤，冒着大雪冲出遮风挡雨的屋檐下…
“大帅？您这是？”
“传令下去，紧急会议。”
“是！”
见段钦辉被士兵搀扶着离开，白烨暂时放下心来，调头钻入山后林中。
空气中充斥血腥与火药气味儿，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白烨的神经。他很饿，却无意去食那些人类尸体。
然而，先前剧烈的爆炸与轰鸣早已吓得山中动物四散逃离。
饥饿，如影随形。
觅食无果后，白烨索性寻下山去，暗中观察那群白日残杀人民的武装军队。
谁知刚卧下身，一道手雷轰炸声刹间震碎后半夜的昏沉！紧接着，枪声四起， 激烈宣示着新一场战斗的开始！
白烨当即飞身跃起，下意识远离炮火。
……
直至破晓，枪声稀稀拉拉，当最后一道枪声鸣尽，冬日之阳从天际线冒了头， 只见远方霞光干里，喷薄万丈。
碧蓝眼眸似也晕染了血红之色，化为一层淡薄的紫。
这一刻，不知从哪里汹涌的情愫涌上，迫使白烨仰颈高啸。
“嗷——呜———”
“呜————”
双手撑在铺满厚雪的石桌上，段钦辉艰难站起，同时望向这凄美动人的深冬拂晓。
“大帅！他们撤下山了！”
“真的？！太好了！”
在众人难掩喜悦，激动欢呼之时，唯有段钦辉面不改色，垂眸沉思。
而与他一同担忧的，也包括白烨。
此刻，他行走在沾满血液的雪地， 过遍地尸首，在众多类似ar-18突击步枪中，寻找手枪、冲锋枪及手雷等。
忽地，他狼耳一折，反应极快地倒地一滚。
“嘭！”
苟延残喘的一名棕色军服士兵见未击中这畜生，当即想开第二枪，连连扣动扳机，却已无第二颗子弹。
还未等他惊恐浮面，眼瞳中已然映上一口可怖獠牙！
温热的血从牙缝间溢出，白烨松了嘴，在确认人已死后，继续小心谨慎的在尸堆里寻找可用武器。
因为他知道，段钦辉他们将面临的， 很可能是山下敌人更猛烈的进攻。
搜寻一番后，白烨找到了一把狙击步枪。浮置式的漆黑枪管、枪托、托腮板配件每一个元件，都令白烨不禁陷入过往回忆。
只是，当下他不能掉以轻心，白烨再三确认安全后，继续着扫荡工作。
“呜———”
当白烨出现在段钦辉眼前时，他能察觉到他眼中的惊诧。
事实上，段钦辉也确实被眼前这头浑身“披枪衣”的黄毛大狼震撼了。
由段钦辉将身上驮着的大量武器卸下，白烨舔舔因连系武器而磨损的牙龈， 无声蹲在段钦辉的身旁。
段钦辉沉默许久，望着地上十几把各式武器，竟一时红了眼眶。
“干得好！”段钦辉狠狠搓了搓白烨的头，随后用力抱了他一下。
白烨被勒得呜了一声。
段钦辉一看掌心里的血，才忽地发现这狼受伤了！“你中枪了？！”
白烨甩头否认，段钦辉却不懂，执意扯着他不放，要看仔细些。
“别动！听话！”
“……”
拨开因血黏连的皮毛，一阵摸索后确认白烨无事后，段钦辉才松了口气。
而这时，白烨已然被摸得浑身炸毛， 一对狼耳僵直支棱着，一动不动。
“我剩的人不多了。”
段钦辉轻抚着白烨，语气异常沉重。 “没人喜欢战争，可是能解决战争的办法， 仍然要依靠战争。”
“呜…”白烨逐渐被安抚，顺下毛来， 静静听着少年耳语。
“你已经帮我够多了。这里迟早会被侵略军包围的。”段钦辉轻挠着大狼的下巴， 扬起笑脸，“快走吧。”
这一瞬，白烨仰望着段钦辉，仿佛从他的俊朗笑颜中看到了一种闪亮之物，晃得他不禁眯眼凝睇。
那或许，是他从未触及到的一种东西。
凝思片刻，白烨再次探头，深嗅段钦辉沾了血渍的领口。
而这时，段钦辉一手扣住白烨的脑袋，将它轻轻摁在自己的胸口，真诚道谢:“狼，谢谢。”
一霎那，白烨脑中恍若醍醐灌顶！一股强大力量如洪水翻涌般灌入身躯！
“嗳！”
段钦辉只得望着白烨遽然飞窜而去！ 背影，摆手作别，“别再回来了，狼。”他明白，它该属于森林和草原，而不是一个随时会死的军官。
此时此刻的白烨却觉得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儿，整匹狼在林间狂奔跳跃，撞斜了大片竹子。直至折腾到半夜，他精疲力尽，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天亮了。
阳光洒下，雪面闪闪发亮，折射出满眼满目的梦幻光景。
雪中，一只与雪色无异的手在微微蜷缩。
温热吐息一点点融化了男人口鼻下的雪粒，黑色眼睫震颤如碟翼，无措滚动的眼球一滞，终是缓缓揭开了眼皮。
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