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匆匆一眼
1921年11月11日，德意志帝国向协约国投降的第三年，同时也是汉弗里克的22岁生日。
这天，他刚结束演讲，就收到了一份来自杜塞尔多夫的信件。
给他信件的人是服装设计师约拿·赫斯，这是她从外边的邮箱里拿到的。
信是保罗写的，汉弗里克将它拆开来，却发觉字迹十分的潦草。
保罗平时的字迹虽然算不上好看，但也不至于如此的不堪，这隐隐让汉弗里克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信件的内容不多，大概没花多长时间。
汉弗里克从上到下略了一遍，由于字迹潦草，他看的十分困难。
不过，他还是费力认出了里面的内容:
“我想我应该在另一个世界长眠了，如果真的有天堂和地狱，那么克莱因定在天堂。汉弗里克·弗兰克，我想我的离世会给你带来很多困惑，但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看完信的汉弗里克脸色苍白，一时间，他连站都站不稳。
他立马去了一趟杜塞尔多夫，等他赶到那里的时候，却得知了保罗已经下葬的消息。
“抱歉，我们实在等不到您。”牧师给汉弗里克鞠了一躬，满脸都是歉意。
保罗的离世是突然的，在被问及保罗为什么自杀时，他的朋友回答道:“他的父母离世了，再加上他身无分文，最终选择了自杀。”
朋友把保罗自杀时用的手枪递给汉弗里克，那是曾陪伴了他多年的兄弟。
汉弗里克跪倒在保罗的墓前，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保罗路西德（paul lucid 1884315-19211111）以及他的一生的简要介绍。
在墓碑的正中间，放着保罗在第一次马恩河战役时获得的二级铁十字勋章。
“怎么就走了呢……怎么就走了呢……”汉弗里克跪在保罗的墓前，轻轻抚摸着那枚铁十字勋章。
汉弗里克沉默着，来到了保罗的屋中。一进屋，他便倒背着双手，在室内来回踱步。
赫尔曼·冯·卡尔站在屋外，在得知保罗自杀的消息时，他连工作都顾不上，便马不停蹄的跑到了杜塞尔多夫。
他同样沉默着看向汉弗里克，许久之后，他才转而离开。
汉弗里克并没有跟随卡尔的脚步离去，他只是绕着室内的一张桌子不断的走动，一小时一小时不停地走。
天快亮时，离开多时的卡尔这才归来。
他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便径直走进房间，发现汉弗里克还在来回踱步，双手倒背着，眼神还时不时望向远方。
卡尔询问他想要吃什么，汉弗里克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尽管汉弗里克拒绝吃任何东西，但卡尔还是把随同汉弗里克一起来的约拿·赫斯女士给叫了过来，询问她意大利面的做法。
约拿给汉弗里克做了一份意大利面，只不过除了面以外，别无他物。
拿着这碗面，卡尔再一次回到屋内。他端着面站在门口，想着让汉弗里克吃上那么一口。
不过汉弗里克还是一样，拒绝吃任何东西。
两天时间过去，汉弗里克仍旧拒绝进食。
卡尔再次带着食物走进来，他几乎是以请求的语气让汉弗里克吃一口东西。
汉弗里克终于是停下了脚步，用微弱的语气说:“谢谢你，我会重新振作起来的。”
他让卡尔将食物放在桌子上，不过他并没有动桌上的食物。
下午2点，来回踱步的汉弗里克终于是停了下来。他颤巍巍的拿起桌上的餐具，挑起几根沾了肉酱的意面放进嘴里。
或许是沉浸在保罗离世的悲痛之中，他甚至忘记了咀嚼，直接吞了下去。
11月15日，汉弗里克离开了杜塞尔多夫，在路过保罗的墓前时，他仅仅是匆匆的瞟了一眼，并没有多做停留。
他还未从保罗离世的痛苦中走出，也没有勇气再次面对他了。
通过卡尔给的地址，他已经是知道了莎拉现在在哪，这位保罗的前妻目前就在门兴格拉德巴赫，离杜塞尔多夫仅有几十公里。
他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莎拉，但令他惊讶地是，莎拉穿着性感异常，让汉弗里克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在见到汉弗里克的时候，莎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便转身想着离开。
回复理解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上前拉住了她。
“你的前夫死了，就在几天前！”汉弗里克说。
莎拉的眼眶瞬间湿润，她几乎是颤抖着声音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直不回去，连他的最后一面都不想见吗？”汉弗里克质问她。
莎拉的声音再次颤抖起来。
她告诉汉弗里克，她已经没钱回去了，现在连吃饭都是问题。
汉弗里克冷静下来，语气和缓的问她:“那卡琳娜呢？”
“我……我不敢面对她……”莎拉低着头，把自己现在的处境告诉了汉弗里克。
为了养活卡琳娜，她不得已去当了妓女，每天做着这份让她倍感羞耻的工作，让她无颜面对自己的女儿，只得托房东太太把钱转交给她。
汉弗里克被惊得目瞪口呆，他看了眼莎拉，不知何时，这位保罗曾经最深爱的妻子居然会落得如此地步。
“保罗不是每个月都会定时给你钱吗？你怎么还会当妓女？”汉弗里克疑惑的问她。
但莎拉却摇了摇头，说:“七个月前，他就不再给我打钱了，我也实在开不了口向他要。”
说着说着，莎拉的眼眶又红了，她泣不成声的回答道:“他的生活其实在1921年初就已经很困难了，但他一直拒绝找你，怕的是麻烦你。”
听到这话，汉弗里克不由得一愣，先前，他在回到慕尼黑后就基本忘掉保罗了，但没想到那保罗居然还记着自己。
汉弗里克沉默良久，嘴里才缓缓吐出几个字:“你别做妓女了，我帮你吧……”
莎拉对于汉弗里克的话语感到震惊，不过她还是谢绝了汉弗里克的好意。
“我不想麻烦你。”莎拉告诉他。
但汉弗里克却不这么认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让莎拉必须要收下。
当莎拉想着退回去时，汉弗里克却坚定的告诉她:“这是一个可怜人对另一个可怜人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