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为他人做嫁衣裳
宫门口，警卫忽然变换队形，在进宫的甬道两边，排成两列长队。
一个传旨太监飞跑而出，大声问道：“王庆之，王庆之在哪里！”
王庆之猛然抬头，哆嗦叫道：“我是，我在这里！”
太监不耐烦说道：“起来，陛下宣召！”
“你跟我来，路上我跟你说说见陛下的礼节。”
“你老实听着，不要见了陛下，还没有说上一句话，就因为大不敬，脑袋‘咔嚓’落地！”
王庆之从地上爬起，跟着传旨太监，走进宫门。
他感觉到自己的脚下，仿佛踩在云彩里。
脑袋晕晕乎乎，原先记得精熟的言词，忽然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自己一个草头百姓，居然真的能够面圣，能够拜见传奇女子，天下第一的女皇武则天？
跪在空旷的大殿里，远处的高台上，凤凰一般的女皇，放射出灿烂光芒。
在她身边，身穿白袍，手持拂尘的，就是传说中的大周第一太监高力士吧~
武则天看着跪在大殿中的王庆之，好奇问道：“你就是王庆之？”
王庆之抬头，哆嗦说道：“草民，草民就是王庆之！”
武则天点头：“说说吧，你要见朕，要说什么？”
“你跟你带来的一千多人，就能代表神都、代表天下人的民意？”
王庆之飞快思索，背出已经背了千百倍的一段话：“草民要说的话，走遍神都，每个人都这样说！”
“我大周朝，是武朝天下！”
“武家的天下，自然应该传给武家的子嗣！”
“太子李旦，软弱无能，怎能能够让陛下的江山万代流传！”
“怎么能让武家的名字，泽被万世！”
“魏王，英明决断，智慧超群，堪当重任！”
“他帮助陛下，扫除奸佞，清朗乾坤，人人可见！”
“陛下，草民代表神都百姓，代表天下黎民，请陛下废太子李旦，立魏王为太子！”
看着王庆之木讷的表情，和熟练的背诵，武则天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个该死的魏王，不干正事，倒是会煽动民意！
这条蠢驴，有那个小聪明，不如好好帮朕做事，去对付那些跟朕作对的大臣！
难道他真的以为，上位者的决断，会被所谓的‘民意’所影响？
民意是用来引导，为朝廷服务的，而不是胁迫朝廷按照他们的意思行事！
魏王，把逻辑关系完全弄反了！
他以为弄个千八百人过来一阵鼓噪，就能影响自己的决断？
愚蠢！
如果换做以前，这些人的话，或许能让自己略微心动。
太子这个位置很重要。
如果太子废物，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就有废掉他的理由！
朕的江山，百废待兴。
每一个人，都要对得起自己的位置！
可是现在，李旦的表现，让武则天耳目一新。
他做事有分寸，内心有丘壑。
有手段，知进退，居然无比契合于太子这个位置！
加上他的身份，可以平衡一部分李唐忠臣的怨念。
而且李旦当着魏王，在自己面前发下毒誓，绝不继承自己的帝位。
而魏王，却一个屁都不敢放！
太子的胸怀，比起魏王又强了百倍！
魏王当了太子，必定又掀起血雨腥风，打击异己，把朝堂搞得一团糟。
只会破坏，不会建设。
只懂打压，不懂交换，这就是武承嗣！
让他去杀人，他必定勇猛无比。
让他去平衡各种关系，他完全做不到！
魏王的狠辣冷血，用残酷手段杀害大臣，肆意构陷，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和反扑。
在朝廷初建的时候，可以让他来充当爪牙，杀尽政敌。
可是在朝局平定的时候，他就应该往后稍微退一退。
而不是向自己表功，要奖赏，抢太子位！
武承嗣，他没有这样的大格局！
狗肉，永远上不了宴席！
武则天忽然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即便李旦没有转变，还是原来的那个弱鸡。
就算是换别人来充当太子，这个位置也不可能属于武承嗣！
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配不上太子这个高贵的位置！
武则天心里，忽然对武承嗣产生了一丝愧疚之情。
看在他立下的功劳份上，对他好一点。
就算他做错了事，也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须臾之间，武则天的脑子里，已经转过了无穷的念头。
这份对武承嗣的愧疚，也传递到了王庆之身上。
她看着王庆之，和蔼说道：“王庆之，你的话有偏颇啊。”
“太子李旦，也是朕的儿子。”
“魏王，他也不过是朕的侄子。”
“我不说李旦比魏王更适合太子的位置，起码两人是不相上下的吧？”
“太子没有错，我用什么理由废掉太子？”
王庆之撅着脖子，愣愣说道：“可是，太子无能啊！”
“陛下当前百废待兴，内有居心叵测之徒，外有强敌环伺。”
“没有一个强大的太子，怎么能安百姓之心，怎么能顺百官之意？”
武则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王庆之的话，又是魏王的意思，甚至是魏王的原话！
他这是用王庆之的嘴巴，来劝诫自己！
顺百官之意？
如果能顺百官之意，自己能坐上皇帝的位置？
武承嗣明明知道自己是踩着百官的鲜血，走上了帝位。
现在又用这些迂腐的话，来搪塞自己！
难道他阳奉阴违，对自己的铁血手段不满，还想要依靠百官之意，来制约自己？
难道让他当了太子，他还要恢复李唐的礼制？
看来想要开倒车的，不是李旦，而是武承嗣！
无来由，武则天对自己的侄子，产生了深深的厌恶之情！
境界决定了高度。
武承嗣不知道，太子的位置在于平衡各方的关系，而不在于激进的手段。
比起李旦的竞争力，武承嗣还差得太远！
要想激进，做魏王已经足够发挥。
要恢复李唐礼制，太子位也容不得他！
王庆之的出现，让武则天想清了之前很多没有想过的问题。
她看着王庆之，为武承嗣感到悲哀。
武承嗣，这算不算为李旦，做了嫁衣裳？
武则天看着王庆之，含糊说道：“废立太子，兹事体大。”
“这件事，从容再议吧。”
“你带着大家回去，安居乐业，就算是为大周朝，做了贡献！”
王庆之呆呆看着武则天：“陛下，难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
“陛下，民意不可违啊~”
“陛下，请废掉李旦，让魏王继承太子位！”
武则天看着王庆之：“王庆之，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废立太子，你一句话就办了？”
“那你来当皇帝，我去街上当小民！”
王庆之‘梆梆’磕头，也不说话，也不退下。
高力士怒道：“王庆之，陛下接见你，已经对你恩宠万分！”
“你不要纠缠，不要自误！”
武则天摆手：“算了，他也是一片赤诚之心。”
“这样吧，我给你一道手令，将来你想见我，还可以拿着手令，在宫门求见！”
说完，她‘唰唰’写了一份赦令，递给高力士。
王庆之从高力士手里接过赦令，发现武则天已经离开，走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