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归于平静
南一觉得自己现在很累很累,只想趴到课桌上休息一会,他被几个老师以及主任轮番盘问,最后的处罚是,记大过一次,八千字检讨,下周一在全校师生面前朗读。
一直到下午上课,他才被放回到教室,一时间收获了来自四周的打量的眼神。
“同桌,你,怎么样?”李晏泪眼婆娑的看着走进来的人。
南一摇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吆,同性恋回来了啊……哈哈哈哈哈哈”王彪嘴里嚼着口香糖,嘻嘻哈哈的笑着。
他的话音落下,班里其他学生也纷纷跟着嫌弃道,恶心,传染病,被捅屁眼,娘炮什么的淫秽词语一个接一个的砸在他的身上。
不知是谁往他这边扔了一个纸团,刚好砸在他的眼角边,南一疼的拧起眉头,眼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你们这群疯子有完没完,”李晏声嘶力竭的哭着站起来,“树懒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吧,就算他喜欢男生又怎么了?碍着你们什么事情了,啊……”
“难不成你也喜欢他,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我就说呢,一个劲的维护这个娘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呸,喜欢男人的娘炮,可真踏马让人觉得羞耻。”
“别吵了。”南一拽着李晏的胳膊安抚似的让她坐下,然后自己慢慢的站起来,冲着一圈人开口,“……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可耻的,胆小的那个人才比较可耻,藏在背后偷摸搞小动作的人才更加可耻吧……”
随后在全班学生静默的眼神里,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最后一排的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悄悄跟了出去。
南一步伐沉重的走进男厕,抬头看向镜子里的那个面孔,肤色苍白,嘴唇干裂,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他呆呆的看了一会,才打开水龙头,捧起冰凉刺骨的水淋在了脸上,就这样一遍遍的,直到脸上的皮肤彻底透凉麻木。
“你走错了吧?”王彪的身影出现在身后,旁边还站着两个狗腿子。
他抬起头,脸上挂着几滴水珠,从镜子中看着几人笑的不怀好意的脸,没有情绪的问道,“什么事情。”
“啧,就是提醒一下,你应该去女厕,而不是男厕。”王彪吹了声口哨,笑道,“或者,我们亲自帮你检查一下看你适不适合待在这里。”
他的话说完,一旁的一个瘦小男生,赶忙走过去锁了门。
南一只觉得好笑,为了满足自己的那种恶癖,将藏着的龌龊心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垃圾果然到什么时候都是垃圾。
他对阎慕言听计从,唯唯诺诺,并不代表他对这些烂人也是这样。
他缓缓转过身,抬头看向面前的人,一字一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配么?”
“啪”的一声,话音落下的同时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
王彪看着眼前人迅速红肿起来的脸,讥笑道,“都这时候了,还以为阎慕会出来帮你,敢这么跟你大爷说话!”随后眼神向两边一扫,身后的两个小弟立马会意的上前抓住了南一的胳膊。
“别急,等我过会好好拍些照片,”王彪舔了舔嘴唇道,“让你再火一把,你现在可是全校的名人呢。”
南一胳膊被人抓着动弹不得,硬生生将嘴唇咬出了血滴,眼里的血丝更是显得可怖。
王彪三两下扒掉他的校服外套,刚想脱他的衬衣,就被南一一脚踢在了裆部,瞬时抱着不动了。
南一瞅准时机,挣脱了两个人抓着的胳膊,快速跑向了门边,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开门,就被冲过来的王彪从后面一把撕扯住头发拽了回去。
“你们俩吃屎的,给我抓紧!”王彪抓着南一,眼神阴戾道,“今天我非待要废了这个死娘炮……敢这么对老子。”
南一拼命的挣脱,一个健步冲过去,拿起地上的扫把朝几人走了过去……
不知道身上挨了几拳,也不知道被打倒在地几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上身的衬衣在打斗过程中被撕烂了好几道口子,脸上也是一道道血痕正往外渗着血滴,且青肿了好几处。
他躺在地上急促的喘着气,咽了咽嘴里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只觉得痛快。
一旁的三人嘴里骂骂咧咧的捂着脸站在一边。
“开门,王彪你踏马开门!”这时候,门被拍的震响,李晏怒喊道,“你们他妈要是敢伤着树懒,我就去报警!”
过了一会,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然后门就被从外面大力破开了。
“干什么呢?你们。”政教处主任第一个冲进来,声音严厉道,“来几个同学,把地上这个抬到校医室室,”然后他扫了眼站在一旁鼻青脸肿的三人,说,“你们三个,跟我来!我一定要严厉处罚你们。光天化日居然敢在这作恶。”
“同桌,同桌,”李晏急忙跑过去,连拉带拽的扶起地上的人,关切道,“同桌,你疼不疼啊,呜呜呜呜。”
“没事,不太疼……”南一轻声说完,转过了头,一滴泪顺着他肿胀的眼角滑落了下来,打湿了锁骨处的凝固的血液。
“对不起,我当时应该劝劝你的,”李晏哭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小心翼翼的开口,“我他妈也是看走眼了,我就不该看上他这种人……我,我,我给他打了好多电话,我让他赶紧来,但他……他说他只是玩玩,并不想搭上他的前途……”
“……对不起,树懒,对不起……我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女生声嘶力竭的哭着,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无助的跪倒在地上,连一旁的医生都皱起了眉。
“同学,你先出去等着吧。我需要及时给这位同学处理伤口。”医生提醒道,然后推着南一走进了医务室。
南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出声的流泪。应该是轻松了吧,他想着,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么。
这样是对的,阎慕选的没错,不至于为了他搭上自己的前途,那不值得。
他想着想着出声笑了起来,就连身上的伤口也疼了起来,是那种连带着骨头缝都疼,钻心的疼。为什么刚才没有觉得这么疼呢……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才疼……
片刻后,他抬起一只胳膊虚虚搭在眼睛上,肩膀微微耸动了起来。
上药的医生不忍的放轻了手里的动作,匆匆包好伤口后,走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轰隆隆的打起了雷声,天色也暗沉了下来。
他迷迷糊糊听李晏坐这唠叨了好久,一会问他吃不吃饭,一会问他喝不喝水,一会又生气的说要帮他揍死阎慕那个王八蛋。
几个小时后,南一揉了揉酸胀的双眼,从床上起来,慢慢走了出去。校园里几乎已经不剩什么人了,只有天边的一道雷声闷闷的炸响着,并伴随着刺耳的闪电照亮大地。
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到三楼,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一个老师和学生。
推开教室后门走了进去,他嘴唇上还有着干涸的血迹,但眼睛依然微黯注视前方。而后微微拧眉,面色露出几分凄楚,脸庞几乎白得没有血色。
他的课桌上,堆满了垃圾,就连桌兜里也是一样塞的满满的,资料被随意扔的到处都是,有些上面甚至有着明晰的黑黑的脚印。
不知道是谁干的,也不想去知道了,是谁已经无所谓了。
弯腰将东西全部捡起来装进了书包,他才关好后门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彻底暗下去了,雷声和闪电声都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豆大的雨滴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南一站在楼道里,透过窗户遥望着远方,目光中流露出难以言说的孤独和悲伤,冷风吹过他破碎的衣角,黑暗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凄凉。
随后他才抬脚沿着楼道另一边往外走。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一旁教室里传出阎慕阴沉的声音,并伴随着椅子摔倒在地的撞击声。
“呵,别可笑了。”第二道声音响起,南一依旧很熟悉,是傅屿辞在说话,“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你心里清楚!”
听到争吵声,南一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偷听。应该是想彻底的了解清楚吧,了解他心里的想法,以及他对自己的看法,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看懂过阎慕。好像就是这样。
他往后退了退,隐住了自己的身影。
“什么?”随后是阎慕不可置信的,像是不愿意承认一些过往一样的询问声。
“当初说他是同性恋,以此来计划让我勾引他的人是你,不是我!”傅屿辞怒吼道,“建议去gai吧的人好像也是你,做这一切的人都是你,别以为到这个时候,假惺惺的关心几句,就能推脱掉你所有的责任。你太痴心妄想了。”
听到这儿,南一大脑空白一片,他好像连最基本的词语解释都不会了。
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两个他最熟悉的人高高阔谈着这一切阴谋盖伦,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指节发白。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从来都不属于这里,自己从来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照片是你放出去的!你别忘了!”阎慕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是,是我拍的,也是我让人传出去的,”傅屿辞叹了口气,才又开口,“那么你呢?与我相比,你才是那个幕后黑手吧!将他一步步推向深渊的人,难道不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傅屿辞又神经质道,“怎么,难不成是你爸分给他的一半财产你还没有骗过来,又或者因为泄愤强上了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做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让你闭嘴!”阎慕一脚踢开眼前的凳子,目光凌戾道。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难道你不清楚么?”傅屿辞闭着眼睛悲痛道,“我从初中就喜欢你,甘心被你差遣,被你利用,可你呢?”几秒后,傅屿辞才问道,“……阎慕,我自以为很了解你,但实话实说,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看透你。或者,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喜欢过一个人,哪怕一分一秒……”
他低垂着头,敛下寂静的眼眸,随后,门后的身影慢慢的离开了,像来时一样,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打扰的离开了。
半晌,才听阎慕吐出了两个字,“……有吧。”
黑夜里雨渐渐的大了起来,南一低头在路上行走着,恍惚间,视野一片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踉跄着一头栽倒在了水坑里。
“哎呦,小娃娃,你咋了,没事吧?”一位老爷爷赶忙跑过来扶起他,看着他这个样子,担心道,“需不需要去医院,爷爷给你报销医药费。”
“没事,没事的……不,用。”他哭的连连打嗝,一句话磕磕绊绊的说完,然后在老人担忧的眼神中向前跑去。
眼泪沿着脸颊慢慢落下,恸哭声骤然在黑暗中响起,破碎的声音如同野兽哀鸣。充满了一种无助感。
路上的行人不知道眼前的男孩带着一身伤,哭成这个悲惨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奇的频频投来同情的目光。
最终南一哭着跪倒在一棵大树下,颤抖着从书包里拿出那张名片,拨通了那个犹豫纠结的电话。
“喂,是小南么?”电话那一头传来着急的声音。
“……舅舅,我好累,我好累啊……”南一嚎啕大哭起来,抖着嘴唇,这几个字像是从他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哀伤和绝望。
“好,不难过昂,舅舅来接你,告诉我地址……”
挂掉电话后,他慢慢的闭上眼睛,眉头紧皱,苍白的脸庞变得更加病态。
寒风裹挟着雨滴打在他的身上,就像千万根银针一般,根根刺向他的心脏,使他心痛到喘不过气来。
不久后,树下的身影消失了,连带着那种无法言状的悲伤也一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