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语檀之事
紫薇元君看着怀中呕血的人面色凝重,质问之声随即而出,“怎么回事?”
“君上,如意行刺父帝,还请君上将其归与我等处置。”瑶姬迫不及待开口。
“行刺?”他看向已是昏迷的天帝,肩头的血色清晰可见。“那她是被你们打成这样的?”
不知怎的,明明是凶手在前,紫薇元君却似乎在诘问众人。
“禀君上,如意是受其自身毒性反噬,看其情况,似乎不太好。”长琴看紫薇元君面色不对。
“是你自己练的毒?”他低头问我。我已经疼得无法张口,只能点头回应。
“练了何物?” 似乎怕惊扰到我,他问得很轻。我摇头,死我也不愿意说,哪怕让煜融多受几日罪也好。
见我不愿说,他叹了口气。
紫薇元君手指念诀,一束紫色清炁向天帝肩头射去,一阵紫光笼罩,天帝的面色缓和了许多。随之,一颗金丹送到了长琴手中。
“毒性虽复杂,却也不重,给天帝服下此金丹,修养几日便好。”说完便要带我离去。
“请元君留步。”瑶姬一个箭步,低头拱手道:“如意乃行刺冒犯天庭之人,还望元君将其留下,以归正法。”
“我若不呢。”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周边的人顿时大惊失色,议论纷纷。
“如今如意身中剧毒,性命要紧,行刺之事日后再说,长琴日后再登门寻人,元君慢走。”剑拔弩张之际,长琴上前,拱手让步。
“好。”紫薇元君留下一字便闪现不见。
瑶姬恼怒的看着长琴,“兄长,你如何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紫薇元君说的话你也应该听懂了,莫说父帝对他多有依仗,单说实力,我们一群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如意是他徒弟的姐姐,如此相护也能理解。并且他也答应我到时上他那去寻人,并未推脱。另外··” 她已是危在旦夕。
一阵清炁而至,青玄天尊御风而来。“徒儿见过师父。”长琴相迎。
青玄一看陷入昏迷的天帝,并未多话,直接单手上脉。“中了毒,不过不重,下毒之人何在?”
“被紫薇元君带走了!”瑶姬气愤至极,长剑刺地,刺出一个窟窿。
“他?为何?”青玄看向长琴。
“如意的弟弟是紫薇元君的神脉传承弟子。”
青玄天尊看向上方的苍穹,说:“不对,他并非徇私之人。”
我不知自己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浑身好疼。我似乎在做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我生病了,师父和北微不时的叫着我,我哭着说,师父,如意好疼;北微,我好疼,好疼···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不知名的清炁进入我的身体,缓解疼痛,终于我不再闹腾,模糊中一个身影帮我擦拭着脸与脖颈。
不知怎的,我觉得那就是北微,可是那明显是个成年神仙才有的体魄,不待我细想,疲惫感袭来,我终是闭了眼。
醒来时,入眼的是床头飘动的檀紫色帷幔,空气中蔓延着似有若无的莲香。周边很安静,安静到我能听到手指在锦被上的摩挲之声。我起身,长时间的卧床使我腰间及背部一阵不适感。
我伸手摸向有些异物之感的脖颈,被瑶姬剑气所伤之处做了包扎,我试着起身,想看看这是在何处。虚弱的身体虽有些步伐不稳,却也不碍我走到那宽阔的圆窗之前。窗外一片有些熟悉莲池与庭阁,是紫宸府核心内部,紫薇元君的住处。
“地面凉,你不该赤脚。”我回头看向身后之人,檀紫色暗纹,未戴金冠,素发之髻,却依旧能令人感到威慑。
我记得那日是谁带我走,如今在其府邸醒来,想来也定然是他救了我。双腿下跪,我轻叩一头,“如意谢过紫薇元君相救之恩。” 他眉心一蹙,避开了我的叩拜。
“起身,我不喜欢你拜我。”非常直白的不喜欢,把我尴尬的立在当场。
我踉跄着起身,却实在是没什么力气,站不起来,正要倚靠旁边的椅子,一双手把我抱了起来,他的右手手托着我的背,长发被他压着一半,左臂碰着她厚实的胸膛;左手环绕着我的双腿,自然包裹着我右腿的膝盖。从下往上看去,是他紧致而坚毅的下颌线。
一瞬间,我的心不受控制地躁动了起来。
他将我放在一方紫檀木桌前,紫檀椅的后背刚好可以支撑我,桌前是一份清淡的饮食,小米粥外加一杯橙汁。
“你毒性刚退,不宜大补,这些时日先吃些清淡的。”他没有看我,只管泡着面前的茶水。
我看着他,有些感动,紫薇元君待我真的很好,就像师父一样。师父对于人间的炊烟之事并不擅长,唯一会做的也就是这不算复杂的小米粥和榨橙汁。
见我没有回话,他抬头看我,我一惊抹了抹眼角,端起米粥,一口一口的吃起来。他就这么的看着我,看着我眼泪越抹越多,看着我身体不时抽泣的震颤。
我还剩最后一点的时候,紫薇元君终于走了出去。我看向房间正冠的镜面,镜中的自己真丑。
紫宸府莲池畔,佑圣看着自家君上一言不发的看着莲池,不禁上前问道:“君上不是说要守着如意仙子吃早餐吗,怎的在这?”
见自家君上未回答,随将佑圣继续问道:“君上,如意仙子是吃完了吗?”
“我觉着心疼。” 听着自家君上答非所问,佑圣觉得奇怪,却也赶紧问道,“君上怎得突然觉着心疼?难道是奉天帝私命去北边加固混沌墙时,耗炁过多?”
“不是。”
“那是给如意仙子疗毒伤了元气?”
“也不是。”
“无论如何君上既然身体不舒服,佑圣这就去请天医。”
紫薇元君终于转头看向了自家随将,“我何时说自己身体有疾?”
语气不轻,多年的侍奉经验,佑圣知道自家君上生气了,而且气很大。果然,莲池一阵烟波翻涌,花枝摇曳。
佑圣收了声,轻退一旁,头低着,不敢招惹。
发了气的紫薇元君心头更好受了一些想着那人还一人在屋中,云袖一收,往回走去。
“君上怎么越来越莫名其妙了?”佑圣小声地吐槽。
吃饱后缓了一会,情绪收拾妥帖,也有了力气,我把外衣穿上,梳好发髻,打算去长琴那。
事情是我做得,终归应当由我承受。紫宸府于我有恩有义,无论如何我也不能不识抬举,让他们卷入在内。只是,北微,我犹豫,不知离开前是否该见见他,这一去,没准便是生离死别。
我还没做出决定,屋内踏入一人,还有些稚气,但显然已拔高不少的少年模样。
“你是打算去哪吗?站着这么久。”他径直走过来,拉过我的手,牵着我坐下。我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张口。
“说吧,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如今你刺杀天帝之事虽然受到了封禁,没有外传,但那日···师父说那日在场的人不少,怕是纸包不住火。”
我低头,不敢看他。虽然,他还是以前看我一样的眼神,但不知怎得小身板却似乎沾染了紫薇元君的威压,尤其是我确实瞒着他做了许多事,在这相处了七八万年的人面前越发的心虚。
“你为何要杀天帝?不说,好,总归有杀他的原因。听说天帝这几日已经恢复了元气,你没杀死他,那我去杀他一回。”说着北微就要起身,我忙拉住他。
“师父临终时给我的荷包,天帝也有一个,是同一个天蚕金丝。碎了师父元灵的轩辕剑我也看到了,正是天帝收藏之物,上有雷霆之锁,只有他才能解除禁制,还有,还有他对不起师父,为了帝位背叛了师父,后面更是为了讨好牧族世家绞杀师父!”
越说越恨,我几乎能听到咬牙切齿之时的磕绊之声。
北微上前,轻抚我紧绷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四周安静,只听得微风偶然抚动帷幔,吹动纸窗。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北微张了口:
“你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有一日听见渺尘仙师他们交谈,从他们话语中得知的。”
“你可知,其实是拙安散人自己与天帝煜融划分界限的。”
我呆愣的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我也在查语檀之事,当年,天帝与拙安散人互通情谊,但煜融所在的火系家族另为他安排了婚事,便是牧族的牧元。早期,拙安散人曾偶然救过牧元,牧元一直对拙安散人多有崇拜之意。煜融与牧元定有婚约之事,三人一直不知。直到天界盛会三人相遇,家族互换婚约,三人才知。那时,煜融与牧元抵死不从,拙安散人却不知如何,亲自劝诫二人。不知她说了什么,但那日后,煜融与牧元同意了婚事,而拙安散人也再未踏足过三十重天之上的上界。”
“师傅怎会去劝诫他们二人,师父不是与煜融有情义吗?我不信!”我不愿相信这般言语,怎么可能!
“你真不信吗?想想她平时对我们的教导,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如意,莫要闹脾气,拙安散人是有可能做出此事之人,不过我想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她必须考虑之事。”
见我没反驳,他继续道:“从未带你入过三十重天之上,说明她始终对此事有所忌讳,忌讳必然是因为在意,所以拙安散人定然对天帝仍有感情。只不过有其他之事迫使她放手,以寻求最好的解决方式。”
“那会是什么样的事,让她丢弃自己的所爱呢?”
我已然有些呆滞,实在无法想象会是什么样的事,让师父那般人物委屈自己。
“也许是她更爱,更在乎的吧。但我想那一定是更大格局的爱。”北微双手后靠,站在窗前回看我,光线打在他的云裳上,折射的光影把他拉的很长。
“那轩辕剑呢?只有天帝能下令解除雷锁。”
“能下令解除雷锁,意思是并非只有他能解除雷锁。轩辕剑只有在有战事之时,天帝才会配用。然而自天帝煜融登位并未有战事发生,天帝也并未下令解除过雷锁。极有可能,便是五雷都司内部有问题,而这些还需进一步调查。”
他双眉微皱,有一瞬间,我觉得他与紫薇元君有那么些相似。
对了,紫薇元君,他不顾阻拦将我救出,我还得去找天帝自承罪行。照北微所言,我可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伤了玉帝,这可是天界大罪,再加上,天帝天后与长琴待我之心,我果然是糟糕透了。
“北微,如今我伤了玉帝,给你和你师父添了麻烦,这份罪责,我自个承担,你无需求你师父助我。”报错了仇,只能怪自己,后果自行承担。
北微看着我摇了摇头,“不,我们是一起的,我说过,你做什么都算我一份。”
“天帝那边听说如意仙子醒了,派人过来接。” 随将翊圣在门口说道,语气恭敬。
“好,你告知来者,稍等。”北微回道。
“是。”翊圣退下。
“天帝那边,紫薇元君会同你一起过去,不要怕。”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段时日的波折早已让我筋疲力尽。
他走到我身前,想伸手摸我的头,半路又缩了回去。
“我去叫师父过来。”说完这句便踱步离去。
听他的脚步声消失,我终是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