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08章首战
入秋后，整个申城的街巷上逐渐缀满金黄。
银杏伞叶飘飞、宽大的梧桐叶踩在脚底沙沙作响。
凌以的病渐渐好了，也收到从检测点发过来的结果：
阴性，没有问题。
拿到结果的那一天，他正在训练间歇、躲在阳台烦躁得抽烟。
在默许了封越的按摩后，这小野狗每天都特别黏他。
餐厅吃饭的时候要挨着他，训练结束复盘的时候，要眼巴巴地看着他。
只是上个楼梯、回个房间，也小尾巴一样跟着他、甩都甩不掉。
基地里的人心里明镜儿似的，一个个都闭着嘴不说话。
只有胆大如蒋烨，总忍不住地要戏谑他两句。
待在公司左右无事，蒋烨这几天来mtc基地的频率有些高。
表面借口是关心战队秋季赛的训练状况，实际上——
凌以站在通风的阳台处，从烟盒中甩出一根烟。
他凉凉地看了没个正行瘫在阳台木制躺椅上的蒋烨一眼：
实际上——这小子不过就是好奇，来瞧热闹罢了。
不得不说，封越在某种程度上真有种与世界为敌的勇气和执拗。
明明凌以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他却还是能坚持着任劳任怨、端水按摩。
看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凌以啪地一声打开打火机。
烟卷还没有点燃，就被人从后抽走。
“蒋烨你——”
他回头，却被一个高个子挡住了阳光：
“教练你病才好，还是别抽烟了。”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阳台上的封越，自然而然地没收了他的烟盒。
取而代之地、塞给了他一只毛茸茸的白色暖手袋。
“天气转冷了，教练，你得对自己好一点儿。”
封越神色坦然，但坐着的蒋烨眼睛已经兴奋得眼冒绿光。
入手的羊羔绒像猫咪肚子一样：软乎乎、暖烘烘的。
凌以面皮发紧，尴尬地皱了皱眉。
封越却也不用他回答什么，笑着冲蒋烨点点头：
“那老板、教练，我回去训练啦！”
他揣着凌以的烟盒离开，脚步轻快得很。
“啧啧啧，”蒋烨十分八婆，“这小子看来是当真很喜欢你啊。”
凌以哂笑：“不过就跟外头的野狗照地方撒尿一样。”
蒋烨皱眉，对凌以这粗俗的表述大感震撼。
“上过的人，他就觉得是他的，”凌以哼了一声，“这算什么喜欢？”
hound这个词是猎犬的意思，也像封越对他非比寻常的关注。
问题是：人在十九岁的时候，谁没有莽撞好奇和一时冲动？
蒋烨不笑了，有些讪讪地：“……以神，你这话说得可真难听。”
刚才明明已经离开，却绕到一楼从紧急通道上来。
此刻站在铁门后的封越，清清楚楚地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
凌以的话，蒋烨觉得难听。
但封越却很动听，他在黑暗一片中翘起嘴角——
野狗照地方撒尿？
这还真是个、绝妙的比喻。
“话糙理不糙，”凌以回头看着蒋烨，难得正色：“年少的冲动，一次就够了。”
“我没必要为了一个年轻人的临时起意，再赔上自己半生。”
说完，凌以没有给蒋烨任何反应的机会。
他揣着那只暖手袋，脚步稳健地返回了训练室内。
倒是站在铁门外的封越愣了愣，为着“临时起意”四个字，缓缓地在黑暗中捏紧了拳。
在预热了半个月后，联盟秋季赛首战终于在申城打响。
经历了数个版本更迭、战队轮换，mtc的首战被安排在了周日晚八点。
首战对阵的对手是来自西部的alizard，也算他们的老对手。
alizard这两年经过了人员的轮换，熟人只剩下了队长998。
在休息室外的走廊偶遇，998冲苏墨北笑了一下。
然后带着身后的四名小队员进入属于alizard的休息室。
摄像还有技术组的工作人员聚集在休息室里，早就习惯这一切的苏墨北看了看赛场首秀的封越：“紧张吗？”
封越原地跺了跺脚，甩甩手，认真地想了一下：“不紧张。”
“那你真是好样儿的，”fabulous是个直性子，摇摇头慨叹道：“我第一次登场的时候可紧张得跑了六回厕所。”
“瑰哥你别说了！”licross苦了脸，“你一说害得我有点想去厕所了！”
凌以配合着拍完了赞助商酸奶厂的宣传镜头，从后面推了licross一指头：“出息！”
licross扁了扁嘴，却也蹭过去拧开一瓶酸奶喝。
“训练赛怎么打这一场就怎么打，都打起精神来。”
凌以顺手将酸奶瓶甩进旁边的垃圾桶，那漂亮的弧线换成篮球肯定是个三分球：
“别给我整什么让二追三那一套，快点进入状态。”
“都给我好好表现，明白吗？”
jason点点头，苏墨北笑了：“放心吧，以神。”
被逼着喝了一罐酸奶，凌以倒是真的有点想去厕所了。
他推开门去洗手间，结果才解开皮带扣、扭头就看见封越跟着进来。
赛场的男厕只有两个大号用的隔间。
小便斗一排排直立地竖在墙面儿上。
凌以皱了皱眉，最后还是选择坦然地拉下裤链。
偌大的厕所内只有他们两人，封越却偏要挤到他的旁边。
赛场，洗手间。
这场景实在是瞬间就勾起了凌以记忆中一些迷乱的场景。
他横了一眼封越：“干什么？赛前讨打吗？”
“教练，”封越脸上的笑容大大的，“好好表现的话，有没有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
封越张口想说什么，却被凌以一把揪住了领口。
长发扎在脑后的凌以，眼神说不出的危险锋利：“又想威胁我？”
“……”封越舔了舔嘴唇，“那教练，给我威胁吗？”
“哼——”
凌以凑过去，他的身高让他正好微微仰头可以够到封越的耳根。
扑洒的热气吹在封越的颈侧，惹得封越忍不住地缩了缩脖子、心猿意马起来。
结果凌以不客气地抬起膝盖顶了他一下，在封越双手护裆、弯腰蹲下去的时候，凌以居高临下地撩了撩长发：“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还想要什么奖励？”
封越疼得脸都扭曲了，但他还是执拗地抬头看凌以：“教练就不怕我待会儿在赛场上捣乱吗？”
“呵，”凌以冷笑：“你大可以试试。”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摔上了厕所的门，意外地发现门口，竟然竖着一个维修中的立牌。
他这一顿，封越也就缓过劲儿来。
推开门的封越也注意到那块牌子，他冲神情阴晴不定的凌以笑，然后凑过去悄声道：
“教练。”
“我是认真的。”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说完，封越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将那块立牌还到了打扫隔间去。
剩下凌以站在走廊中，耳根滚烫、愤恨地踹了旁边的墙一脚。
申城是mtc的主场，属于他们的一半观众席被粉丝坐满。
除了传统的几块灯牌，坐在台上的几人意外地发现了hound的灯牌。
fabulous摇摇头，调试着耳机：“啧啧啧，牌面啊hound。”
封越看了一眼台下，也有点意外：“现在的粉丝这么……”
licross认真地在活跃气氛：“嘿嘿，这有什么的？等hound你首秀拿下，将来一整个会场的灯牌都是你的。”
凌以带着耳机面无表情地站在苏墨北旁边，听着他们扯皮、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台下那些粉丝。
alizard在前半年换了教练，bp风格独特，算得上是个可敬的对手。
第一局凌以给mtc拿下了两个强势英雄，选择了一个稳健的中期发育阵容。
结果开场hound下路一波solo，直接在野区单杀了对面打野。
坐在观众席的凌以挂着耳机，他们可以听见场上选手的沟通。
fabulous早早给封越报了点，而苏墨北的视野给得很好、这才让封越成功拿下一血。
之后mtc配合默契，将中期阵容在前期就打开了节奏：
顺利推塔、拿下首局。
解说一边语速飞快地介绍hound这名“新秀”，一边祝贺d拿下了他个人在联盟的第一个mvp。
第二轮，alizard的给队员选择了强势的五突脸。
而凌以则是选择了给辅助苏墨北和上路licross拿下了两本版本之子。
剩下能够给到hound的选位就不太舒服，他坐在电竞椅上沉思片刻。
在观众的惊呼声中、拿出了一个几乎没有人用的射手，上个版本的银月。
这英雄曾经是苏墨北的成名英雄，封越选择的还是苏墨北的冠军皮肤。
苏墨北愣了一下，而后笑了：“认真的吗hound？”
bp的时间有限，封越看了那漂亮的银翼精灵一会儿，然后沉稳地点点头：“认真的，符文戴好的话可以秀。”
“那就锁他妈的，”fabulous摩拳擦掌：“嘿嘿嘿，我又想起北哥那个热搜谁说辅助不能秀。”
英雄被锁下的一刻，解说也激情地解释。
说这是银月时隔300多天的重返赛场，也是mtc射手位置的一种传承。
看着封越被耳机戳起来的一小撮头发，凌以撇了撇嘴，对此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这一局，alizard的选手状态回暖。
强势的突脸阵容在前期确确实实滚大了经济。
就在众人都在为mtc捏一把汗的时候，封越操控着那漂亮的精灵反向大招、将alizard的人全部框在了中立生物处。
苏墨北动手开团，licross从后支援补上控制。
fabulous从野区赶过来完成收割——
虽然hound第一时间被击杀，但这一次的团战他们打了一个一换五。
一波经济，最后全部给到了苏墨北的辅助。
众所周知，mtc是一个少见的辅核队伍。
orth又是个在联盟创造过辅助一局11杀历史的人。
从苏墨北拿到经济的那一刻开始，alizard和观众才注意到——
这一局的苏墨北，出装符文做的全都是输出。
被针对的射手位银月，反而成为了这一局mtc真正的辅助。
站在解说台上的两位解说连连惊呼，根本不相信hound是才加入mtc训练了不到两周的新人。
这份默契和信任，让mtc顺利从中期翻盘、拿下第二局，来到赛点。
第三局局中握手的时候，alizard的教练忍不住摇头慨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以神，你们这是捡到宝了啊。”
凌以不置可否。
最后这一场的结果，以hound拿到他的第二个mvp完美收官。
mtc首战零封对手，最后一局甚至是个闪电战——没让对面拿到一个塔。
握手的时候alizard998认真地对mtc说了祝福，重重拥抱了苏墨北，然后他对封越说：“你那手银月可真秀。”
本来赢下比赛，采访席应该让话题度很高的封越去。
但凌以想了想，还是拒绝：“我去吧，一场比赛而已，都别飘。”
采访席站着的也算mtc的老熟人，解说章凯好笑地问道：“以神，怎么是你来？”
“怎么？不想看见我？”
“那怎么能？”章凯看了看兴奋的粉丝们，揶揄道：“就这么宝贝你们家小朋友？藏着掖着的。”
“一场比赛不能说明什么，保持竞技状态才是最重要的。”
章凯点点头，然后开始正经问问题。
采访席对面的粉丝席，早就摆好了各种各样的应援物。
mtc的老粉对hound星空直播的粉丝给予了热情的欢迎。
一群人整齐地站在那里，等待选手过来签名。
跟着苏墨北几个老队员过来，封越第一次直面热情的姑娘小伙子。
打比赛都不曾手抖的他，签名的时候难免还是有些惶然——
他这样的人，竟然——
还会有这样多的人喜欢？
“没见过吧？”fabulous用手肘捅了捅他，“你当年要是在星空直播露脸。”
他下笔飞快，明明id比封越长，却签得很快：“星空的高管肯定不会放你。”
粉丝们笑成一团，封越羞恼地瞪过去。
这才发现fabulous偷懒的签名——大大的一个f。
看了看自己认真写全的“hound”，
封越：“……”
那边采访也快结束，摄像们已经开始收拾设备。
章凯拉着凌以在聊着什么，封越看了看凌以，看着教练那微微开合的嘴唇。
他突然动了动，一跃跳过采访席拉着的封锁线。
章凯和凌以俱是一愣。
封越却仿佛没有看见其他所有人一般，直愣愣地冲到凌以面前，然后低下头去、准之又准地亲了凌以。
他眼睛亮的很，比赛场的灯光还亮。
凌以僵住。
同时僵住的还有章凯、以及mtc众人。
倒是几个还没有离开的粉丝眼尖，瞬间尖叫起来——
咔嚓的快门声响起，等到大家反应过来时，已经太晚了。
……
回到基地后，蒋烨气了个半死。
即便摄像已经关了设备，但现场还是有一些机位。
粉丝们的照片和视频当然没有传出去，但这比赛是现场直播，如果不是领队小妹机灵——
啧，这热搜险些要压不住！
“你、你们——！”蒋烨啊啊啊啊啊地怪叫，又忍不住地扯头发：“卧槽啊！hound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
“你再激动你能不能回来再搞这种事情！”
“操啊！再这么下去我们俱乐部真要成基佬聚集地了我操！”
蒋烨大脑冒烟、手机还不断震动，联盟内部的其他人倒是对他报以善意、多半只是玩笑揶揄。
但也免不了有些人恶意中伤，想要用这点子新闻做文章。
蒋烨的公关团队几乎全员出动，领队小妹也配合着做了不少引导。
气呼呼地指着封越，蒋烨看着陷在沙发里、一言不发的凌以：“队员的事情我交给你，以神，你、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
他摔上会议室的门，安静的会议室里，又一次地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封越的行为，其实已经超出了凌以的理解范围。
他在凌以的眼中，已经从“小野狗”直接划拨成了一条“小疯狗”。
捏了捏眉心，凌以站起身来，双手环抱着胸口。
他踹了一脚坐在他对面的封越：“好了，认真说说看，你到底在想什么？”
秋日天高气爽，夜空星斗被城市的霓虹淹没。
但经济中心热闹的霓虹灯还是洒在了封越的脸上。
封越抬头，立体的五官上布满了滑稽的光影。
但他一双眼眸如深潭般深邃，一瞬不瞬地盯着凌以。
“在想你，”他开口，嗓音低哑，“我的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