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02章酒后2
凌以醒来的时候，只觉四肢百骸都在疼。
申城午后的骄阳余威未减，顺着窗帘缝隙烤热了半个被面。他面色阴沉地撑着身体坐起来，清晰地感觉到钝痛。
凌以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被单——
unprotected。
forallnight。
凌以把手指的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他咬牙撑着墙壁迈进浴室仔细清洗。
对着镜子缓了好几口气，忽略了镜中倒映出来的一片狼藉，凌以好不容易收拾好了自己：他勉强挺直了腰板、黑着脸下楼，却没有在会所那一整面介绍男公关的宣传墙上——看见昨晚的人。
竟然，还不是店里的人……？
凌以面色更白，他眼尾发红，强忍着心里的羞愤和恶心走到前台。
他面无表情地要求结账，并云淡风轻地开口问：“昨夜和我一起的那位先生呢？”
他被迫哭了半夜，嗓音沙哑。
前台小妹红着脸抬头飞快地扫了他一眼：“您说张总吗？他、他早上已经回去了。”
“账他也已经替您结过了。”
“不，”凌以逼着自己好脾气地笑了笑，“我是说我房里的那个人。”
前台小妹一愣，眼中明显有一丝讶异闪过，而后她夸张地“咦”了一声：“您、您不是一个人睡的吗？”
凌以挑眉，嗤笑一声，他从裤兜里取出钱包，拍出几张票子：“给你小费。”
前台小妹也没有料到这年头，客人身上竟然还会有这么多现金。她惶恐地摆摆手后退一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店里的监控：“不不不先生，我们这里不兴这个的。”
“那——加个微信？”凌以话锋一转，“你偷偷告诉我，我不告诉你们老板。”
小妹却双手合十、连连告饶：“先生我求你了，我只是个打工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凌以撇了撇嘴，收回了自己的现金，慢慢地踱步、走出了会所大门。申城酷暑未消，即便已是夏末秋近，扑面而来的热风还是让他不由眯起了眼睛。
给损友张成拨打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想想也是、今天是张成结婚的黄道吉日。当舔狗十多年、终于得到女神的首肯。此刻幸福的新郎官，哪会理他这点破事。
看着街巷上穿梭不息的车辆、来往行人，凌以难得生出了一瞬间的茫然。
而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认命地用手机下载了一个app。
然后根据app的指引，找到了附近三公里外f大旁的一个检测点。
新能源网约车来得特别快，车内过低的空调让凌以打了个冷战，却也让他从茫然悔恨和浑身不适中清醒——
拒绝了司机想要调高温度的提议，凌以缓缓地靠在窗边、目光放空地看着道旁翠绿的梧桐树。
他是二十八，不是十八岁。
被陌生人睡了就哭爹喊娘、怒不可遏这种事，也就十年前能任性地做一做。
无套的同性|行为，也就年少疯那么一次。
如今联盟秋季赛在即，作为mtc的主教练。
他身上背负太多，需要时刻警醒和惜命。
付钱下车，凌以乖乖在检测点前台进行详细的登记。
柜台后的老医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好几眼，活像面对失足少妇。
凌以身上只有单薄的白衬衫，即便纽扣系到最上面、却还是遮不掉颈侧的吻痕。
他知道自己通身狼狈，老医生的话自然听一半漏一半，大多都在是在骂他不成体统、说他不自爱。
国内的检测做的是静脉抽血，费用免费，但结果的出具需要三到四天。
抽血的小护士趁那老医生不注意，小声地对凌以说“同性恋不是病”，什么“阳刚之气”、“男人不准留长发”这些也都是病态审美。
凌以疑惑地抬头，正好撞见小护士口罩上方真诚笑着的眼睛。
小姑娘给他止血棉压着，然后还冲他挤了挤眼睛，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从检测点出来，凌以只觉得疲惫。
虽然双腿酸软、一动就疼，但他还是朝着不远处的一个自动贩卖机走去。
这里距离f大很近，这两年申城对于他们这个群体其实给予了不少善意：比如app里就能够查询附近最近的检测点，比如自动贩卖机里就提供方便的自我检测盒。
幸运地从自动贩卖机里买到了最后一盒快易检，凌以再站不住，扶着人行道的栏杆、狼狈地坐到了一旁的石阶上。
世界冠军杯刚结束，联盟秋季赛在即。虽然mtc第三次捧杯，但队内却问题重重：上星期战队官博才宣布了打野seven和射手sun的退役，明星辅助north苏墨北最近也在考虑转职助教。
看上去mtc还是个全明星战队，但队内拥有大赛经验的只剩上路licross和中单jason两人。licross年纪还小，但jason已经二十一，即便拥有整个联盟选手最深的英雄池，他的手前两年受过伤。
多次手术后复健的效果也并不好，关键团战里，已经有一些操作jason没法摁出来。二队的小孩训练赛效果倒还不错，但拥有大赛经验的只有上路和辅助两人。
可谓真正的：青黄不接、后继无人。
而两个星期后，秋季赛的常规赛就要开启，他们只有这两个星期的时间去磨合、去寻找新的队员。
战队的老板蒋烨着急上火，脸上竟憋出痘来。
老板没头苍蝇一样接触了不少选手、训练营里看了无数的比赛，他们mtc开出的条件其实很不错，但可惜现在不是挂牌转会期。
联盟的其他战队也在积极训练、备战，几乎没有选手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背负强大的道德谴责和赛训压力跳槽。
身为战队的主教练，凌以本不该外出喝酒，但央不过张成哭爹喊娘的生拉硬拽。
捏着兜里的快易检，凌以紧紧地抿住嘴唇：其实韩弈死后十多年里，他都没和任何人发生大过年要锁我二十三次的关系。
结果十年的洁身自好、毁在了一夜荒唐里，他嗤笑一声，手机却在这时候突兀地响起。
“以神我跟你讲我挖到宝了！”蒋烨的微信电话伴随着他身穿西装的大头照跳出，热情而咋呼的声线充满了激动：“我找到一个特别棒的射手！我这就把他的操作视频发给你看！”
“叮咚”两声，两个星空直播的分享连接传到了对话框中，标题是：《灵性走位一换二，下路hound教科书级射手操作》
hound？
凌以微微皱眉，点开了第一段视频。
名为hound的主播选择了目前版本的一名发育型英雄。
在下路对线期间、抓住了对方射手走位激进的空挡。
先用技能干扰了对方的辅助，然后顶着防御塔的伤害。
闪现上前，一套完美的控制链后，靠着技能和位移，丝血反杀了对面双人组。
观察敏锐、意识到位，而且操作灵性：没有选择这位英雄常规做输出的装备，而是先选择出了一些干扰符文。
靠着这一点干扰的属性，成功拆解了塔伤、破坏了对方辅助的保护，凭借预判走位躲掉对方的伤害，然后杀心极重地压人。
操作很炫。
凌以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又点开第二条：
这次hound选择的英雄是在版本更迭后，被很多人放弃的一个弱势射手。
在对位经济差已经拉开了一两千后，他竟然远距离盲狙抢到了对面的中立生物。
然后顺手闪现、大招带走了对面开团手的人头。
录屏的弹幕上都是一片惊艳的“卧槽”。
但从凌以的角度来看，hound能够完成这波操作是因为他射手的符文还是不一样的思路。
在阵容弱势后，他把射手需要补足的攻击伤害全部加强到了大招的控制上。
并且还意外地换掉了所有的防御装备、加强了攻击距离。
前期所有的“示弱”好像就是为了这一次中立生物抱团的炫技，
己方的辅助根本没有来得及跟上、但hound还是丝血逃生。
蒋烨的语音紧跟其后发送：
“而且以神，最棒的是hound他不属于任何一个战队，和星空直播也早就已经解了约！”
“他还说他是我们mtc的粉丝，很有加入我们打职业的想法！”
“怎么样，以神，是不是一个很棒的射手？”
“你今天下午或者晚上有空吗？要不我带着他来基地试训一下？”
凌以没有直接回复蒋烨，而是将微信划上去、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打下了“星空直播hound”几个字。
搜索出来的内容一半是对这位主播技术的吹捧，一半却是关于一年前hound突然结束直播的种种揣摩。
hound在直播的时候很少开麦，也几乎不和粉丝互动。
这样的主播原本不会拥有很多的粉丝，但偏偏他第一次直播就幸运地和星空直播明星主播组了队。那明星主播通过一场游戏被他圈粉，热情地帮他宣传，短短几天，就让hound收获了小四十来万的粉丝。
hound唯一的几次开麦都粉丝们热情地截取了下来。
凌以鬼使神差地点开其中几段，他没有带耳机出门，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贴着耳廓，险些叫凌以将整个手机甩出去。
——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id叫hound的男人，当真有一副和昨夜那个人极相似的声线。
锋利如淬冰的冷泉，又有少年人的青涩。
“对面没闪。”
“你好紧。”
“我杀两个。”
“想射么？”
“这波对面没控。”
“这里果然是你的敏感点。”
……
逐渐交叠在一起的声线从听筒中传来，越来越大的声音叫凌以呼吸急促起来。裤兜里的快易检盒子险些被捏碎，即便是最疯狂的十九岁，他也从没这么狼狈过。
那时，韩弈新买了那辆二手车，带着他在美国空无一人的乡村高速上飙车。最后幕天席地、披着漫天星斗和月色，不顾他的反对、将他狠狠地摁在晋江儿童文学里。
如果不是那年世冠前的转会期，如果没有那个哄骗着韩弈签约的汤廉……
在路人惊讶的侧目下，凌以终于崩溃地将脸埋进了双膝里。
他是真的，很想很想韩弈。
蒋烨大约是等急了，第二个电话再次拨打过来：“怎么样嘛以神！这个选手是不是个好选手？到底能不能行？”
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凌以点了点头，轻轻地对着那边的蒋烨“嗯”了一声：
“……是个不错的射手。”
“晚点基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