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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清夜无尘月色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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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皎洁的月光为紫禁城披上了银装,时值四月,无柳絮因风起,却有垂杨向月斜。

    朱厚熜抬首看了一眼天际的明月,月光倾洒,如飞絮,似霜华,恍惚间他仿佛置身于月华之中。

    从古至今月亮就在那里,可是仰望他的人,却始终都在更迭。

    朱厚熜不禁言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静谧,就在此刻,他丹田中的紫气旋却仿佛被什么触动了,快速的向内旋转。

    如果有人能够看见此时的朱厚熜,那他肯定会相信修仙不是妄语!

    如果不是仙,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瑰丽的景?

    倾洒的月光一下子朝着朱厚熜身上奔涌,他整个人都被月华包围,周身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茧。

    “呼…呼…”

    朱厚熜有规律的吐纳,点点斑斑的银华,出现在丹田紫色气旋附近,仿若飞蛾扑火一般,和紫色融为一体。

    此刻,朱厚熜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超脱了肉体,转眼间便思考了千千万万的事。

    下一刻,他猛然睁眼。

    神思境,至矣!

    可惜乾清宫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第二人能再见此景。

    月色如此之美,不赏月也就可惜了,杨廷和趁兴就在家中的小院摆了一桌席。

    布置一些糕点,添加些许酒水,家人围坐在一起趁兴赏着月色。

    不同于在朝堂上的城府深沉,今晚杨廷和只着一身青衣,就像与世无争的邻家老头,时不时拿块米糕逗一逗孙子。

    米糕蘸着酒水,甜中泛辣,孙子只是一口就吐出了舌头。

    杨廷和哈哈大笑,将剩下的米糕一口吃了下去。

    杨慎此刻顾不得老父亲,帮着自家娘子绘一幅清月图。

    他左手持一支朱笔,手腕和黄娥交错,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几株枇杷树,一树海棠,便跃然纸上。

    清风徐来,不经意地卷起几朵海棠,飘到了二人的画上。

    黄娥面若春色,笑道:“若道春风不解意,何因吹送落花来。”

    杨慎不禁回头,只一眼,情意就在波光流转之中。

    月上中天,杨廷和、杨慎父子二人就在院中对坐。

    杨慎有些好奇,他问道:“那日父亲派我去送杨潭,满朝文武无一人愿往,为何父亲单单让我折柳赠别?”

    杨廷和喝了一口酒,看着自己儿子脸上疑惑的神色,慢悠悠地开口道:“你看我和杨大人交情如何?”

    杨慎的脸色变得有些诡异,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尽管两个人都姓杨,却是水火不容的对头。

    早些年杨廷和没有登临高位,凡事做出主张,杨潭都会呛一声,直到后来杨廷和当上首辅,两人的气氛才显和缓,但完全不像交情深厚的样子。

    想到这,杨慎开口,语气中略带试探的意味:“父亲与杨大人惺惺相惜?”

    杨廷和失声一笑:“那老头知道你的评价,也不知该如何说我。”

    杨廷和神色变得严肃,道:“我二人立场有别,但终归相识一场,况且这世间的事谁又能知道?今日留一手,明日别人也能抬一手。”

    杨廷和抬头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闭上眼,听着院子中清风吹拂树木的声音。

    对着杨慎意味深长的言道:“这世态人情,比之明月清风更有滋味,可当书读,可作戏看。”

    杨慎听出了父亲话中的意思,赞同地点了点头。

    杨廷和一口将杯中酒饮尽,无声望着明月。

    杨潭离开了,由他派人相送,那等他离开的时候,又有谁会来呢?

    这一夜,杨廷和享受了片刻的安逸,家人的温馨,自然的美好。

    可终究他还是大明的首辅,是如今朝堂的中流砥柱。

    杨廷和想了很多,他想皇帝为什么要提捧,他又想该不该去阻止?

    有些话说得冠冕堂皇,可道理就摆在那,不是你不看它就不在的。

    杨廷和也做过小官,自然知道为官清正的难处,且不说上下打点,仅仅养活一家人,那银子也是远远不够的。

    杨廷和出神地望着天上的明月,他希望月亮能告诉他答案。

    可月亮又能说什么呢?他也只能静默无言地看着仰头的人。

    一刹那间,杨廷和想到大明国库,想到此时,千千万万个被月亮一同照耀的大明百姓。

    他心里有了决断,苦一苦官员,背个骂名,这俸,万万不能提。

    此时望月的还有谁呢?内阁的四个阁老都在。

    费宏提起笔,又将笔放下,提起笔,又将笔放下,反反复复几次,袖子来回地舞动,差点将一旁的油灯都给灭了。

    他在想,究竟该不该给家人写这封信。

    于公,朝廷对洋人用兵,收回屯门岛,名正言顺,提前将消息传出恐成祸患。

    于私,海上的私贸必然会被打击,他的许多家人可都陷在里面。

    一旦战端一开,那必定血流成河,城门失火之时,焉有存活之池鱼。

    他嗟叹一声:“罢了,罢了,终究血浓于水。”

    于是便不再犹豫,提笔挥毫。

    一旦坐上这个位置,有些事情便不能只由你。

    千千万万个人和你有着拉扯。

    对月抒情,陆炳不甚解其意。

    他只是在月下注视着自己的刀,弯刀如月,寒芒似雪。

    他一声大喝:“斩月刀,月华如水水如天!”

    他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直冲半空,刀刀凌厉。

    空中只见银白色的刀芒,而看不到他的人影。

    最后收刀归鞘,他一个华丽的转身,就隐没在了朱墙月下的阴影里。

    乾清宫外台阶上的麦福,瞧了一眼远处的陆炳,就借着月光继续看手中的书。

    遇见朱厚熜之前,他从不相信有天才之说,他认为天才只不过是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做了恰到好处的事罢了。

    可见到朱厚熜之后,他才明白,有些人是不能以常理去揣度的。

    朱厚熜从来没练过武功,却能够指点他大宗师的武功,甚至隐隐约约让他触碰到了那层壁垒。

    麦福是不信道的,可遇见朱厚熜之后,他就看起了道书,在书里,他看到了另外一个天地,也明白了朱厚熜心境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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