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洵篇 第十三章
手指一接触到女儿软软嫩嫩的小身体时，洛十一的眼睛里就已经盈满了泪水。
搂着央央，又不敢太过用力，怕弄疼了她，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最珍贵的宝贝一般，从她出生，洛十一就没好好抱过她一次。
眼下这么拥着她，就感觉拥有了全世界。
而央央圆圆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手指放在嘴里吃着，然后眉眼弯弯地对着洛十一笑了起来，就像是认识她一样。血缘真的是很奇特的东西。
洛十一瞬间就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就像是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完全放松下来，肾上腺素像是都已经停止分泌了一般，就那么忽然地晕眩，直接一头就栽了下去。
好在岳岚动作非常快地接过了孩子，杜洵马上伸手扶住了十一倒下去的身体，先前眼睛中的笑容一瞬间变成了慌张。
“十一！”他惊呼出声，孩子因为这骤生的变故在岳岚的怀里哇哇地哭出声音来。
甚至等不及救护车来，杜洵就直接抱着她开车去了医院。
好在并不是什么太严重的大病，只是体力透支得太严重，又营养不良，身上的旧伤太多，以至于就这么忽然地晕倒。
这边的医院比泰国的医院要好很多，检查的结果也更透彻，她手上的伤口感染的情况很严重，不仅如此，腿上的骨伤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
七七八八的旧伤一大堆，身上的伤疤任谁看都能想象得到经历过怎样的惨烈。
“她需要手术，家属呢？”穿着绿色手术衣的医生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张手术同意书。
看到医生出来，杜洵就已经马上站了起来，“她怎么样了？”
“身上大大小小旧伤一堆，手上的伤化脓感染，已经处理好了，腿上的骨伤需要手术，你是家属么？”医生问了一句，杜洵就已经直接扯过手术同意书匆匆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我是她丈夫。”
他说得坚定，可是签字的手指都有着微微的发抖。
医生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术后好好养着吧，阴天下雨的时候，她的那些旧伤会很难受的。她又是个姑娘家，那些旧伤的疼，挺折磨人的。”
腿上的骨伤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打了钢板和钉子进去，小腿上开了很长一道口子触目惊心的，就在上次烧烫伤的疤痕旁边。
她躺在病床上睡得很安详，表情没有什么痛苦，应该是麻醉还没醒的缘故，否则那么长一道疤痕，又怎么可能不疼……
手术后医生说的话让杜洵一直情绪不太好。
“她的腿伤拖了太久，就算手术了，也只是能缓解一些而已，在行动上还是会有些不便，没办法恢复全部功能。”
换而言之，她会有些瘸。
杜洵轻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她脸上的伤疤颜色不算太深，但是依旧是一目了然。
护士很快过来挂上了一个镇痛泵，调了调药水速度之后，就和善地对杜洵说了，“她身体弱，所以应该还要一会儿麻醉才能醒，你别急。”
杜洵勉强微笑了一下，已经伸手去握洛十一的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她的手背旁边的护士就轻声提醒了，“她手上的伤刚处理好，最好不要碰。”
这话一出，就像是关了开关一样，杜洵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就放了下来，床上女人的虚弱让他怎么看就怎么心疼。
岳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洛十一都还没醒过来，杜洵心里头担心着，讲电话的声音都有些低落。
“怎么样？十一没事吧？”岳岚在那头有些关切，已经哄了央央睡了，才空出手来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嗯，已经做完手术了，只是还没醒。腿上开了很长一条口子打了钢板钉子进去。”他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窗边去，眼睛没太多焦点地看向窗外。
“你别沮丧。”岳岚听出了他声音的不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是不是手术效果不理想？”
见到洛十一看到她的腿脚不便，岳岚就隐约猜出来了，而且她很明白，像她们这种从小就这么训练着苦过来的，对于疼痛的忍耐力是非常强的，所以就算她只是走着看上去有些瘸，岳岚也能够想象实际上伤有多重。
“嗯。”杜洵轻轻应了一声，“医生说……她以后腿脚行动都不会很方便。”
说完这句之后，岳岚在那头沉默了片刻，才安慰道，“她还活着就是好事了，你横竖也要对她负责一辈子爱护一辈子的，她腿脚方便不方便，对你而言都没有区别。”
岳岚的话仿佛让他听出了些许道理来，很明显，这话比任何安慰都来得更有力量。
她还活着，就足够了，她还活着，自己才有机会能够对她更好更好。
“你的言语更容易让我清醒。”杜洵微微笑了起来，挂掉和岳岚的通话时，他心里已经放下了不少，先前的低落也缓和了很多，只是转头就看到了病床上的女人已经醒来，双目睁着目光就这么落在他的身上。
没有什么难过和哀伤，就那么静静的，刚才杜洵电话里对岳岚的话，她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了，看着自己包着的腿，其实她早就已经有预感了，还在泰国的时候，她根本就没对自己的腿能百分之百痊愈报过什么希望。
所以也就自然不存在什么失望。
她只是伸手轻轻抓住了杜洵的手，手指用力地扣着他的掌心，他垂眸看她，就看到了她眼神中那种并不放在心上的随意。
“瘸了就瘸了，你不要比我还难过，没必要的。瘸了我也就失去价值了，以后的日子，自然是我想要的平静，再也不会有什么能让我离开你。杜洵，你知道我不会说话的。”洛十一语速不快，甚至她从来一成不变的语气当中，多了些许其他的情绪，像是羞赧之类的，她看了杜洵一眼，就朝着旁边挪了挪，指了指自己身旁空出来的位置。
她的确是不怎么会说话的，但是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很足够了，他侧躺到她旁边，伸手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
“出院了就去领证结婚吧，我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