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人的浪漫
“但现在我们不需要往日的和平。”云梓德说完，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化，他感觉自己的头在发出悲鸣声，他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耳朵忍受这种磨人的疼痛。
“你倒是有骨气，或者说执迷不悟。”天道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这个世界必须分出强弱，没有强弱就没有进步，迟早会走向灭亡。奈何你们又想要和平……那好，没有斗争换来的和平，就是强者成为你们的庇护，你们成为强者的土壤。”
“亿万年，没有任何生灵，包括神明都不能够逃离这种规则，人族短暂寿命里仅有的幻想都建立在自己几百年的寿命所经历的一切上，吸收外在的资源为己所用，吞吃别人的骨血成长起来，占据土壤成为自己的家园，无论你是虫豸还是神明，都没有超脱这种思维模式。”天道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坚定，好似真理一般，不断地蛊惑云梓德的意志，“但是我可以赐予你超凡的智慧，甚至赋予凡人梦寐以求的灵根，只要你放弃探寻这条末路。”
天道说到这里以后，看着沉默不语的云梓德，祂的伟力让凡人根本承受不住，就算祂选择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这个凡人，怕不是他的肉体也无福消受这庞大的信息。
天道的目的，就是逼他不要再奢求以凡人的躯体探寻世界的真理，而是成为天赐的宠儿，带领人族继续以成神为目标。
留名青史，是那些短命的凡人认为的最高规格的遗物，祂相信云梓德不会拒绝成为一个被人人称赞的圣人。
“不，不是这样的。”云梓德说，“我不管你是谁，现在我们人族危在旦夕，我需要更快，更快找到答案！”
云梓德的眼睛里毫无恐惧，他直视面前的神明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性在以缓慢的速度崩解，他们这些凡人终其一生都难以理解与天地沟通的感受是什么，那代表世界的意志的存在又是什么，这种未知带来的恐惧让云梓德的理性在逐渐下降。
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开始出现大量的五彩繁星，那些繁星都是人族被剥夺的知识，天道让人族和妖族失去了自己的技术，又把它储存在了自己的星海里。
“不怕死的家伙。”天道一看云梓德这种丝毫不畏惧死亡依旧保持着理智的样子，那股陌生的情绪又开始出现，他好像看见了段思纤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按照以往它发现有异常的话只需要动手将这个凡人的灵魂和意识撕碎就万事大吉。
但是自从被段思纤开了一窍以后，祂眼里看见的是这个具体的人的情绪，直面的是人族的勇气，这不是文字所能呈现的感受。
天道能够感受到云梓德的变化，也能感受到他畏惧死亡却执着地伸出手，触碰他所能触碰到的星辰。
所以祂不想这个人族带着悍不畏死的精神死去，祂要看的是这个人族带着对天道的恐惧和后悔死去，这也是不少世界最常见的情况——“恶人”向“好人”求饶，要“恶人”害怕死亡而匍匐在“好人”的脚下发出卑微的狗叫声。
天道诞生于这种世界中，自然而然地妄图看见云梓德对自己俯首称臣，默默无闻地死去。
云梓德伸出手触摸前人的星辰，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脑子里本该学会这些知识，这些被遗忘的知识已经根植于他们的肉体，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压抑在自己的肉体中。
他们的知识被封锁了，属于凡人进步的方式被封印在时间的长河中。
“畏惧我！”天道的压力直接砸在了云梓德的精神上，他惨叫了一声死死撑着自己羸弱的身躯，他的手执着地抓着那唯一的一颗星辰，根本不愿意放手。
“我们……本就畏惧力量。”云梓德想起自己有一天去听了一次人理学院的课，那个时候段思纤不在，但是段思纤留下了一些课给人理学院的教师们有时间就上一下。
于是他很幸运地听到了段思纤留给他们的话，这句话被他写在贴身放置的记录册的扉页中。
“知识的传承是独属于凡人的永生。追寻真理并永远好奇，是属于人族的浪漫。”
而云梓德，就是那个理性又浪漫的求学者，他没有灵根却坚持着属于自己的修行，他无法永生却执着地追寻并记录知识。
“所以，我们才要学习，才要一代代传承，一次次以短暂的生命寻求答案。”云梓德的大脑好似打通了被封印的回路，天道把所有的星辰收了回去，连同云梓德手中的星辰，祂的力量让云梓德根本无法反抗，最后云梓德猛地吐出一口血。
郑欣雨根本不知道自己昏迷的爱人在经历什么，她只是看见了自己的爱人忽然口吐鲜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紧张地把他呕出来的鲜血擦掉，和了解药理的学子们一起观察云梓德的状况。
“好奇怪，明明全身上下都没有受伤，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其中一个学子说道。
“他的精神不在他的身体里，到底去哪里了？是精神受损了吗？”另一个学子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发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居然无能为力。
他们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蒙上了阴霾的夜空，看不见任何灵感的光点。
“没错，这才是正确的。”天道看着那些凡人无力的样子，说道，“就是应该这样，这个世界不需要那么多聪明人，不需要有那么多人做出选择走其他的道路。他们只需要等待救世主长大，等救世主拥有力量和美德，大家都以一个目标生存，那就是塑造神明庇佑自己。没错，只有这样才会永远没有牺牲，才会有稳定的结构，只有这样才会永远有人领航，只有这样才不会再有罪恶，所有人都会有自己的幸福。”
“不。”云梓德的声音很微弱，但是天道听到了。
“你错了，那些灭绝的生灵，有走错路死去的，有一条道走到黑无法回头死去的，有强大的生物也有脆弱的生物，世界的变化都有万千种方式摧毁任何结构。任何结构都不可能永远稳定，永恒是众生的一厢情愿。”云梓德已经摇摇欲坠，他的精神依旧坚定地站起来，“只有一条路，我们就会和那已经灭亡的生灵一样，因为没有得选，所以稳定，也正因为没有得选，所以只要有一种方式能毁灭我们，我们就只有灭亡这条末路。”
“你懂什么？怎么可能不会永恒？你这种短命的人就如此笃定我们不会永恒？”天道似乎气急败坏起来，他压根就不能想到更高的维度，因为塑造他的人本就没有那么高的维度。
然而当觉醒的生灵拥有了智慧，他们的维度就不会再被限制。
“段思纤太忙了，她只能在人理课留下自己的思想，她还传递过一句话。”
“什么话？”
“千年万年是我们的永恒，亿年是神明的永恒，但是万物终究都无法逃离死亡。”云梓德的精神变得越来越坚定，尽管像是一层纱外面罩了一层纱，但是在云梓德的大脑开始出现大量的知识回路，将被封锁的神经重新打开以后，他手里残留过的星辰的一丝色彩，化为了解开主控发生器的谜题的钥匙，“所以活着吧，活着寻求自己的答案，活着寻求真理。”
那微弱的星光不再需要那些星辰，是云梓德自己的智慧闪烁出光辉，化为了金色的星辰。
被天道剥夺的知识在云梓德的精神上残留下余温，被云梓德捕获，真理的光辉再次在凡人的手心闪耀。
“所有追求真理的人族啊！继续往前走啊！”
“住嘴！”
天道直接粉碎了云梓德的精神，一丝一毫都没给他留下，但是祂没想到云梓德居然给自己留了一手。
他的精神死亡，但是他的灵台依旧保留有知识的回路，搜魂石就会触发并记录到连通在搜魂石的密文留影石中。搜魂石是一个为女主而诞生的工具，设计之初只是为了用来惩治撒谎的恶人的工具，也是用来描写死者生前的景象帮助破案的东西，在这一刻依旧能够作用于其他人的大脑，将他精神湮灭之前的一切记录下来。
当任何事物都为了一人服务而变得无比便利的时候，它也有服务别人的能力。
那些凡人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一阵轻松，脑子里的阴霾被驱散，也许还有不少地方被阻塞，但是他们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
那是枷锁被剥离带来的兴奋感。
天道发现这些凡人不但没死心，而且还执着地寻求真理，那种无名火开始越烧越旺，但是它没办法控制凡间的因果，不仅是它的力量在削弱，也因为被毁灭的登神长梯导致天道对凡间的控制早就不如以前，能够灭杀一个凡人的精神已经是他不顾一切斩断因果达到的。
胡乱斩断因果的后果在这一刻出现了，那些凡人的智慧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回笼，他们感觉自己本该知道很多东西，却被无形的力量剥夺了他们了解一切的权利。
只是现在他们没时间感受，郑欣雨发现自己所爱的人的生命体征消失了，还没反应过来，远处的密文留影石发出了光辉。
“不，不是的……不应该……不对！”郑欣雨立马冲向了那一颗颗密文留影石，这些密文留影石直接将云梓德的记忆备份并复制进去。她作为云梓德的爱人自然知道云梓德任何事情都会准备周全。
“我要尽快送过去，现在就！”郑欣雨拿着留影石冲出去。
但是神不会如她所愿，操控不了因果，那么运气还是可以由它来控制。
在关键时刻撞到霉运，这样偶然的事件不需要任何因果。不知道哪来的火油灯从她经过的书桌边忽然飞向了郑欣雨，郑欣雨疼得尖叫了一声，火油溅射在她的衣袖和右脸上，火焰立马燃烧在她的右臂和右脸上。
着火的信号触发了室内的水灵石起作用，大片水浇了郑欣雨一头，但是火焰摧毁的速度极快，那些药理系的学生拼命帮忙扑火，却发现郑欣雨身上已经被火烧出水泡，甚至有的地方已经焦黑了。
这不是短时间内应该造成的伤害但是他们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着快点治疗郑欣雨。
“给我镇痛就行了！”郑欣雨沙哑着声音说，她立马接过递过来止痛的药片塞进去嘴里，苦涩的味道好像激出她的眼泪。
“用运输飞舟去！”郑欣雨的师姐大喊，“我们也去，给我们几颗，要是全给你了你中途有意外就全完了！”
他们准备的运输飞舟有极快的移速，郑欣雨和她的师兄姐各自找到飞舟并直接跳了上去，她之前就试过驾驶运输飞舟，她不管自己身上的水泡开始流水，直接发动飞舟冲向了主控发生器。
在她忍着不适驾驶飞舟经过一片实验田的时候，原本被挡在遮雨棚下面的会飞的蔬菜忽然变得无比活跃。
其中一个会飞的胡萝卜居然挣脱了遮雨棚的束缚，撞向了飞舟喷出灵气流的口子。
这个运输飞舟麻烦在是郑欣雨他们研究出来的旧版原型机，没有做驱散飞行生物避免撞击的结构，所有新版的都用在其他地方了。运输飞舟立马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郑欣雨咬紧牙关控制飞舟降落，但是内陆已经开始出现魔族，那些魔傀儡开始从废弃的地脉出现。
郑欣雨被迫降落的时候运输飞舟直接撞树上，郑欣雨好不容易爬起来从飞舟上下来，一只小巧的魔傀儡就蹦了出来。
“啊！”郑欣雨被吓了一跳，她死死护着自己的留影石，那只魔傀儡看起来就是一个头周围接了几只小孩的胳膊，它发出尖锐的叫声扑向了郑欣雨。
“滚开！”一道女声传来，那是一个女散修，相貌普通丝毫没有那些势力内的女修的纯净气质，带着浓郁的烟火气。
她一锤子把那个傀儡砸碎了。
“你是天工学院的孩子吧，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