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动员大会
“这段话里说了两次归一，百相与万灵指代的是什么只能靠直接解释了，百相也许是百般样貌的意思，万灵可能指的是大量的灵力或是灵智，总之魔族的魔傀儡们都在诉说‘归一’这个词。”巫劣说道，“你有什么头绪吗？”
“暂时没有，但是魔傀儡的形态某种意义上……也符合他们心中的归一吧？”段思纤说，“还记得越高级的魔族越像人吗？低阶的魔族长相丑陋是因为他们的肢体和面部结构十分不符合我们的常理，像是刚刚开始融合在一起的怪物，而越强大的魔族则会渐渐将那些不和谐的表征消除，不，是吸收掉。”
“你好像还找了关于魔族历史的研究。魔族曾经被认为是心魔，也可能是佛门鼎盛时期佛子对世间一切丑恶的造物的定义。然而就像你之前想的，魔族在我们这个本就饱和的世界里出现，真的是个十足的异类。”巫劣说。
段思纤的手指缓缓敲击着栏杆，她忽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神墓里有魔族，神墓有不同的空间……这个世界的天道又允许了魔族存在，看来我必须去神墓，只有去到神墓我才知道一切的真相。”
巫劣也察觉到了段思纤的想法，这些魔族居然有朝一日不是继续作恶，而是开始说着幸福与正义，那着实是太过违背他们对魔族的定义了。
由魔去定义的正义与幸福，又会是什么？
“时间不多了，现在最糟糕的是主控制发生器的问题。”段思纤说，“也许神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让本该被保护的人走出坚固的防御。”巫劣说，“不能是我们来寻求答案，必须是他们，也只能是他们。只有他们能够拯救自己。”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为他们而战。那我们就按照原计划进行，施锐已经确定了妖族会在自己建立的安全区活动并保护好本族人，雷泽凯在衮州的海岸驻守节点顺便通报情况，他机动性很强可以随时回来支援，妖族四十六族基本上已经做好防御的准备。扬州有李若火和杜晶以及三湖派的弟子在各个节点驻扎，你和我负责荆州。”段思纤说。
“虽然这一次荆州双子星也会保护一部分地区，但是根据宋院长的报告，在很早之前谈判的时候他们已经有意无意间透露过不想插手这件事也不想保护发生器节点，天工学院和他们是竞争关系，他们只是觉得这一次灾难是给学生们历练的好机会，对我们天工学院保持观望态度。”
“好在大河五宗的弟子在荆州也有历练任务，虽然不是我们认识的人但是他们的实力也不会差的。”巫劣说完，幽幽吐出一口烟，“什么时候他们能够团结一点？”
“豫州不能干涉，其他州自然也无法干涉。豫州唯一的办法就是多派人过来庇护凡人，而每个州都有自己的考虑，幽州和徐州无利不起早，短时间被要求他们无私还是太难了，而且受伤害的不是他们。”
“雍州兽潮又开始了，青州是抵抗魔族第一线不能随便派出修士。何况对于不少宗门来说，他们的资源是自己努力来的，或者说是自认为自己努力来的，让他们付出却收不到任何回报，对他们来说就是亏的，只要保护给予供奉够多的凡人就可以了。他们自认为让出地方给我们的发生器建立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让步。”
“大概只有世界末日，人族即将全灭的时候。”段思纤不是开玩笑，她这句话的语气完全就是陈述语气，“唯有面对毁灭，才会走向团结。”
“这么悲观？”
“这是我所看见的另一个现实。”段思纤说，“但至少我相信他们在最后一刻一定会团结而不是开始放纵自我陷入癫狂，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是乐观的。”
在段思纤和巫劣的对话结束以后，他们又前前后后梳理了一下这一次抗灾的所有分工以及预案，最后段思纤去和院长们说话了解情况，结果就遇到了他们在说动员大会的事情。
“动员大会？”段思纤疑惑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词。
“是我提出来的！”雷泽凯举起手说，“我是觉得大家虽然都很清楚自己要面对什么，也做到了足够的努力，但是在越接近某个时刻的时候大家就会越紧张，所以我就干脆想搞一个动员大会，给大家涨涨士气，有时候做事情靠的就是一腔热血不是吗？”
“那倒是，只是谁来……”段思纤刚想问，就看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段思纤用手指了指自己，无奈地笑着说道：“又是我？你们就完全不上场？你们就算觉得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您还记得我们学院建立的初衷吗？”宋胜年问道，“一开始的确是大河五宗的天骄们气不过想要延续你的思想，是出自情感建立的一所学院，但那时候它还只是一具空壳，直到你来了，它才开始生长出血肉。”
“不是还有你们？”段思纤说。
“是啊，可是你是我们学院的庇护。如果没有你的强大，我相信双子星不会保持观望态度的，尽管可能会看在大河五宗的面子上不对我们怎么样，但是双子星影响力在荆州延绵千年，我们争不过他们的。如果不是你持续投入资源，忽视了自己，我们学院也不会那么快成长起来。”宋胜年说，“他们会听你说的。”
“请你不要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多。”另一位较为年迈的院长说道，“你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你站在他们面前。”
段思纤想了想，自己既然被委以重任，那就只能想想要说什么了。
“那宋院长先开个头，你才是正式院长我先说的话还是不妥。”
“啊？我还以为我可以休息一下，好吧好吧。”
“就在明天吧，明天之后我们就要去各自负责的地方了。对了，最好用留影石记录一下。”段思纤把时间确定下来，她脑子里已经想到了一件事。
她坚信自己能够去到神界，但是自己的朋友在境界上和自己差太远了，到底怎么样才能带着他们一起前往神界，让他们有足够的实力成为神明。
功德。
如五彩神女将自己的功德归于百兽战神，她也选择属于他们的分散开的功德全部归于自己的朋友。
登神台让圣人成为古老神明，那就意味着她的朋友大概也可以，只要找到曾经的登神台或是登神长梯修复，她的朋友就可以飞升神界，成为与古老神明无异的新神。
于是段思纤整个夜晚都在琢磨着怎么撰写这份动员的稿子，她还是第一次为此苦恼，她发现人的语言有时候带着不少的歧义，准确表达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一个词汇所表达的意思，就算段思纤说的词是准确的，但是耐不住那些人接收的信息是错误的。
但她还是写下了句子，她明白自己总得先写了再说。
然而，动员这件事也不只有段思纤在做，魔窟深处传来的魔音也在诱惑着魔族与魔傀儡迈向他们的正义。
魔尊站在高台，他的身影被传影石传递给了十恶的总部，与此同时他看着自己面前跪着或趴着的十只硕大无比的魔傀儡和数量不少的低级魔族以及一部分魔修，甚至有一些看起来像是从名门正派中刚刚堕落的修士，他们已经打算从干涸的地脉前往扬州、荆州进行干扰。
尽管他们知道人族修士也可能在地脉附近埋伏，但是这些干涸的地脉至少有数百条，要防御起来不是易事。
他们不允许凡人在这场灾难中胜利。
“这一次大逆、不道、恶逆、不孝和不睦去吧。”魔尊缓缓开口，他这一次直接派出一半的十恶前往目的地。其中内乱在闭关，不义有自己的极乐教要维持，谋反席的俱焚要镇守十恶大本营，不敬暂时回到魔窟修复具有对灵气镇压能力的魔器黑羽飞刀，而谋叛席的俱寂因为被段思纤差点杀了直接变回了自己的本体传送回去魔窟，暂时只能在魔窟休息。
“是。”五位十恶话音刚落就立马出动前往目的地。他们的空间卷轴几乎用尽了魔窟内数万年积累的资源，到目前为止这些空间卷轴至少还有上百个。
魔尊开始说道：“诸位，我们从出生开始，就是罪恶吗？也许是的。”
“我们杀人吃人，但人族也一样在残害自己的同族，甚至曾经出现过把五十族都当做敌人大肆屠戮说成是复仇战争。所以，罪恶与正义是被人定义的，我们魔也可以定义罪恶，也可以定义正义，只要我们胜利，我们归一，就不再需要寻求合理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真如他们所说，我们从一开始出生就是罪恶，我们魔本身就是邪恶，那我们这些残暴凶狠的魔，也要有自己的救赎。”
“我会救赎你们，我要做接纳恶的圣人，恶人与魔族一样，都应该得到救赎！”
魔尊的话极具煽动性，尤其是眼前这些魔族和魔修有不少本就性情暴戾为非作歹，也有被逼走向魔修道路的修士，但无一例外他们都被人族伤害过或是被杀死过亲人。
在这一刻他们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呼魔尊的名字，他们的尊主，他们的圣人，一定会带领他们走向混沌之中，得到属于恶人的救赎。
“诸位同胞，请你们见证，我们的正义将会降临九州，为分化的九州带去归一的幸福。”魔尊缓缓举起双手，身上的魔气开始席卷在整个魔窟中层的广场中，一道道血红色的流星降临在他们身上，那些落在他们身上的血红色流星融入他们的皮肤，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烙印。
魔尊将怨恨的力量赐予自己的信众与同胞，让他们沉醉在仇恨中，在高涨的杀欲中赐予他们安于杀戮的理由。
那些魔族和魔修的眼睛泛着猩红色，高呼着一句话。
“百相归一，赐我无辜；万灵归一，予我幸福！”
“诸位被人族杀死的魔祖啊！请你们见证！”
魔尊完成了自己的煽动，魔族在无数次与人族的斗争中又一次将屠刀指向了万千生灵。他们强悍的魔气使得他们比吸收灵气修炼的妖族和人族还要强大。
阴影将会游走于地层之下，而人族也会做好自己的准备。
段思纤则是想到第二天早上。
她特地让自己穿正式一些的衣服，看着自己手上的纸一遍又一遍。
当她走上了已经做好的临时舞台上时，她还在看着这个写满了自己的话语又修修改改很多次的稿子。
直到最后一刻，她把纸揉皱了。
“诸位天工学院的学子和教师以及前来聆听我的话语的朋友们，明天开始，我们就要面对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难。”宋盛年站在台上说道，“这一次，是真实的挑战，是我们努力到现在呕心沥血的成果用来保护同胞的伟大时刻。”
台下的学生们开始鼓掌，紧接着宋盛年开始说:“我希望你们能够无悔地冲破阻碍，运用自己的智慧为人族带去希望。现在接下来就有请我们的荣誉院长段思纤。”
学生们开始鼓掌。
段思纤还是没有拿着稿子上来，她看着这些学生，他们的眸子里闪烁的光辉驱散了原本朦胧的眼眸，智慧这一力量终于回到这些被厌恶被嘲笑的孩子身上。
现在，只差一些了。
“首先谢谢你们前来聆听。你们足够聪明，足够善良，你们已经做出了你们认为无悔的选择。”
“但是现实绝对是残酷的，你们听说过的英雄豪杰的故事里，似乎从来没有大家的身影，大家似乎都在等着被救赎，历史的车辙上没有痕迹。”
“但是，这是第一次出现了，凡夫的自救。”段思纤说完，台下的学生们开始微微握拳，他们听明白了第一次意味着什么。
“这一次，不再只是伟大的强者控制前进的马车，大家不再是历史车辙底下的尘埃。不，你们本不应该是尘埃。”
“英雄不一定会种水稻，强者不一定会挖石头，圣人不一定会建房屋。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铸造了英雄的土壤，让幼苗得到食物，得到遮掩，得到资源。所谓的价值，本就一直由你们和你们的先祖创造。”
“是你们实现了我的理想，是你们继承了五大族的智慧，是你们成就天工学院的伟大。这一次不是让你们脱离尘埃变为珍珠，而是你们本就是历史的车辙，只是被蒙上灰尘直到如今得到清洗。”
“这一段将被后人记住的历史，将由你们创造，在之后，继续被千千万万个凡人创造。”
段思纤这句话铿锵有力，学生们在她的话语中屏住呼吸，感觉到心跳在加快。
他们是第一次听到，历史的主角不再是那些话本里的强者，而是他们，是千千万万个凡人。
他们振臂高呼，他们的智慧成长为山岳，他们的生命耀眼如朝阳，他们的勇敢坚韧让他们如同磐石，他们的思想自由如翱翔的飞鸟。
他们是历史的缔造者。
段思纤那撕毁的稿子落在了废纸篓里，上面写满了红色的更改痕迹，直到上台之前最后一次更改，她写下了一行铿锵有力的红色字，并在上台之前将这份写满感谢的稿子揉皱丢弃。
那最后一句更改写的是，
“你们才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