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春花雪花
周围的场景因为这一剑开始扭曲，所有的真相都在这一刻如烈焰般暴露出灼热的疼痛。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人开始往回退，退回到了一切的起点。
“土族人的作物很强壮，能够在很多凡人无法生存的地方种下去。”暗凌说道，“这是一件大好事，善加利用就可以让凡人前往绝境中，也可以让不少生活在土地贫瘠的凡人得到粮食。”
“的确。”凤烨晟看着那些凡人，那种对大地和粮食质朴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自己面前。
如果不是神谕降临到自己头上的话。
凤烨晟不打算立马就出手，而是和暗凌一起接触土族人。
土族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日除了种田和研究新的作物就没有其他事情做，偶尔会外出寻找良种来改良他们的作物。
凤烨晟和暗凌的寿命很长，长到他们愿意和土族人耗着。
暗凌和凤烨晟伪装成了过来隐居的夫妻，生活在村子边缘，凤烨晟根据神谕寻找这些土族人的罪证，暗凌则从土族人那里学习知识，偶尔会送信给她的同伴，将凡人研究出来的东西给三圣，让他们告诉在神界生活的付若瑾。
随着时间推移，暗凌和凤烨晟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没多久就有了谈婚论嫁的打算。
凤烨晟需要回到梧桐岛请示自己的父亲，哪成想这一去就落入万劫不复。
他回去的时候迎接他的不是自己的双亲，而是轰然倒塌的梧桐树和满地的至阳圣火。
神发怒了。
凤烨晟在圣火中寻找自己的双亲，他们已经化为了涅盘的灰烬，至阳圣火包围着涅盘灰烬随时要夺去他的双亲的性命。
神明的力量第一次以惩罚的方式落在了凤烨晟头上。
“土族人即将面临他们应有的惩罚，你居然和那些凡人混在一起。”那道声音听不出男女，眼前闪过神明的光辉。
“他们何罪之有，他们只是在为了凡人谋福祉……啊啊啊！！”凤烨晟全身上下被至阳圣火焚烧，那种痛楚比涅盘烈焰来得更剧烈，似乎要把他当成邪物直接烧死。
“他们研究的就是邪术，忽视了万物生长的规律，污染他们的根基，让原本可以保护他们的修真者得不到助力，你真以为他们有那么善良吗？”神明冷漠地说，祂再次降下一个景象。
凤烨晟看见了土族人研究出的作物努力生长，挤兑了那些在荒野中生长的珍贵草药，修真界本就建立在一个个所谓难得一见的材料上，越老的东西好像就是越好的。神明算出那些土族人的研究让那些本就难得的材料更加难得。
那漫山遍野的金色麦浪盖住了珍贵药材的斑斓色彩，修真者认为土族人的技术挤兑了他们的利益，再一次像对付火族人一样对付土族人，最终土族人因一场大地震完全灭族。
“我们的惩罚只是警告，不会轻易灭族。如果他们继续研究就会和火族一样被修士逼得灭族。”神明说，“我也是在拯救他们。魔族横行无忌，屠杀生灵，你们中也有嗜血妖兽遵从本性屠杀生灵，修真者的助力再被削弱，那这些无能的凡人又有谁能保护，他们如此弱小就开始追求自由，到底是太过愚蠢。”
“我……”
“就连你们凤凰族，也不过是神明的造物，涅盘火种和至阳圣火只是人族对你们的幻想。人族诞生之初曾祈求神明与瑞兽庇佑，我们自然会造出你们这种妖兽。”那个声音冰冷无比，在规劝以后他又降下了威胁，“你的父母的灵魂被我囚困在梧桐树下，梧桐树完全死去，你的血亲就会死亡，你们凤凰族永远不会是神兽，被万鸟排斥，我们也可以再另立新的凤凰。”
“不要让我们失望，这是你的任务。”
“你不是神明吗？为什么你明知他们的未来却不去保护他们，为什么是我？！”凤烨晟咆哮道。
紧接着他喉咙一紧，整个身体被烧成涅盘灰烬。
“全族的命运在你身上，你最好谨慎做出你的选择。”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在神明面前有多弱小。
神兽之于神明，不过是戴着缰绳的宠物。
这时候视觉转移到了暗凌身上。
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大地震，那些土族人来不及逃跑就被出现的硕大裂隙捕捉到，很多土族人和他们呵护的作物全数落入裂隙中。
“快跑！”暗凌发动百兽战神给予的神力，拼了命地保护那些差点被落下的房梁和树木砸到的土族人，庇护他们去到安全的地方，但是这场地震来得太猛烈，整个土族村庄都被尽数毁灭，因为暗凌的保护土族人倒是活了部分人，他们聚集在村子外面的空地上，地震终于渐渐停止了。
然而这还没完，大地又一次颤抖起来，土族人吓得尖叫起来。
“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啊？”其中一个土族人说道。
“这个地方已经被大地震毁灭了，土地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土族的族长说道。
土族人没来得及挣脱出失去至亲的痛苦中，凤烨晟就出现在了半空中。
“烨晟，你怎么……”暗凌刚打算冲过去，她就感觉一阵恐怖的热力袭来。
“轰隆！”爆炸声猛地响起，土族的族长一瞬间死在了暗凌的面前。
暗凌的瞳孔猛地收缩，她张了张嘴刚想喊他们快跑，更多的火焰射向了那些活下来的土族人。
凤烨晟杀的是那些培育出强壮作物的土族人。
那些在阳光下笑着朝自己挥手的凡人，那些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前来寻找自己的祝福的凡人，那些感谢他们保护自己而献出了自己最珍贵的种子和知识给他们的土族人。
“凤烨晟！！！”暗凌尖叫着冲向了凤烨晟，仅剩的土族人尖叫着逃跑，恐惧爬上他们的心头。
只要他们想着再次研究作物的时候，他们就会想起那些土族人惨死在自己面前的惨状。
“我就不该，我就不该相信你！！”暗凌的长剑狠狠地刺中了凤烨晟的肩膀，“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我们凤凰一族连身体都是神明构造的，我们庇佑众生都是被神明预设好的。”凤烨晟说完，一道神力降临到了凤烨晟身上，而暗凌直接被烫得往后躲。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战神的怨恨如此之深，难怪你们凤凰成为神兽。”暗凌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一样，开始怒极反笑，“神兽不过是神明的走狗！”
凤烨晟脸色变得煞白，但是一想到自己走错一步就会让整个衮州的凤凰族毁灭，就连他们的本源力量也来自于神明，只要神明抬抬手就可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在凡人和同族人面前，同族人更加重要，成为神兽是更好的路。
没有人逼他，是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暗凌看着沉默的凤烨晟，脑海里开始闪烁过往昔的回忆。
她承认，那一次冬天里不太浪漫的邂逅的确让她心跳加快。
她承认，自己无数次想过和凤烨晟仗剑天涯，无忧无虑，做个勇敢大义不畏强者的好妖怪。
她无数次幻想自己终于能够庇佑弱者，终于不再是被嘲笑成伪装成凤凰的草鸡，不用再见到众生痛苦而无能为力，终于不再是那个为了保护在冰雪中迷路的孩子和妖族幼崽而在雪地里差点死去的伪凤凰。
她以为自己在雪天遇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雪花，没想到遇到的是盛开在春天的白色花朵，最后只看到春花开得无比灿烂，而她在明白对方选择的瞬间被春天消融殆尽。
“对不起……”
“哈？凤烨晟啊凤烨晟，你哪有错，是我错了，是我自以为我们同路，实则我们从未同路。”暗凌说，“伪凤凰长相丑陋，力量低微被人族修士厌恶，然而凡人却愿意信任我们，愿意给我们凤凰的名号。所以我们真的很喜欢他们，也很喜欢保护弱小，因为那是我们值得存在的证明。”
“暗凌……”
“决一胜负吧。”暗凌把剑指向了凤烨晟，“你是神明的宠儿，站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的身边。”
“而我是心怀苍生的百兽战神的九将之一！”
记忆到这里本该结束了，但是段思纤从那段怨恨中又找出了暗凌的记忆。
“自从那次对战以后，我的手臂被她砍断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直到百兽战神陨落，我将神力给了我的族人让他们肩负这个责任，接着我的寿命变得有限，神力消失以后只靠涅盘烈焰吊着命，我等啊等，以为自己能等到暗凌来找自己，结果我等不到她。”
“自那以后我又收养了一个父母渡劫失败的凤凰幼崽将他抚养长大，想着哪天她能来看看我。我们终究因为同路而相爱，这本就是我们爱情的根基，失去这个条件以后，我早该料到只有分开这个结局。可我到底还是不甘啊……”老凤凰——现如今的凤烨晟说道，“至少在我死前，让我看看她吧。”
“好。”段思纤回应他，紧接着就看到一片焦土。
暗凌呆愣地看着眼前的焦黑，她整个身体几乎被神明的力量轰击到破碎，只留着一口气。
伪凤凰因为百兽战神的陨落而遭到重创，赐予功德和神力的诱惑太大，将魔神的追随者杀死成了那些渴求功德的小神的目标。
那不知道从哪些小世界上来的神有千种万种办法杀死他们。
“你看你们，就算你们保护凡人，保护妖兽，他们也保护不了你们。”那些神明说道。
暗凌看着自己身边的族人焦黑的尸体，对着高悬于自己头顶的神明们笑了。
那些妄想暗凌求饶的神明笑不出来了。
“我们，没有输。”暗凌说，“就算是灭绝，我们的肉体也会变成大地的肥料，五谷会降落在我们身上，我们会再次哺育凡胎，生命会再次生长。”
“平日里为了获得功德互相制约，导致凡人得不到救赎，甚至为了做好事大打出手，现在有了我们这样共同的敌人让你们获得施舍给你们的饭羹，你们是不是觉得很赚？”
雷霆在天边炸响，暴雨打向了满地的飞灰，将尸体的血液融入大地。
“上了神界，就以为自己是永恒的吗？”暗凌说完，开始闭上眼睛，记忆开始快速流逝，最后一刻她没有想起凤烨晟，而是想起了带着自己到处游历的付若瑾。
她整个身体开始化为飞灰，消失在了灵气流中。
她把九将的力量给予了一个幼小的伪凤凰，也是段思纤遇到的给予自己试炼的伪凤凰。
唯一的希望也不敌命运的捉弄，但他在消亡的那一刻成了怨恨，终于还是遇到了能够扛起他们的责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