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学院生活
明岁初咬紧牙关撑住自己的身体，汗滴顺着额角一路流到下巴。
看不见终点带来的是对意志的消磨，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力气在不断地流逝，只要那口气松懈自己就会失败了。
“哦，居然还撑得住？”文雪馥单手拎着加重用的铁板，抛起来又拿在手里，紧接着放在了明岁初的背后。明岁初感觉一阵恐怖的酸胀感袭来，手臂开始微微颤抖。
“能不能坚持住？！”
“能！”
明岁初死死咬住下唇，汗水从下巴尖滴落到了地面上。
一秒、两秒、三秒……
“停！”文雪馥的声音让明岁初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她不知道自己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撑到底了。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手臂一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办，我真的不能触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能起来吗？新兵……不对，同学。”文雪馥习惯性用自己训练士兵的语气，过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当了老师不是以前的雇佣兵了。
“能，我可以！”明岁初挣扎着起身，“我可以试试了吗？”
“可以，不过你用了那么多力气，把这个吃了。”文雪馥给她嘴巴里塞了颗丹药，明岁初感觉浑身充满力量。
“去吧，试试。”文雪馥让开位置给明岁初靠近那把枪。
明岁初握着枪，她感觉自己触碰到枪的瞬间有灵光一闪而过，她将手放在扳机处，瞄准着眼前的靶子。
“枪托顶肩，瞄准的时候要停住呼吸。”文雪馥在明岁初身边指点着。明岁初的瞳孔一缩，眼前的一切变得无比清明，只有耳边的风声，直到扣动扳机以后产生的爆鸣声将她拉回现实，她看着那无比利落的弹道刺向了靶子的中心，发射并命中目标带来的是巨大的成就感渗透进四肢百骸，就像猎人狩猎到猎物一般。
文雪馥满脸震惊，她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有人会是天生的神枪手，她呆呆地吹了一下口哨，嘴角上扬，抬手拍了明岁初的肩膀一下：“好丫头！就是你了！”
“真，真的吗？！”明岁初跳起来，“我真的可以学习这个吗，我可以……我可以……可是我……”明岁初从幻梦中醒来，她一想起母亲的话又开始退缩了，“可是，我娘想我学四大术，和大河五宗的弟子搞好关系，可是我不想…”
“整个桃月都有机会去其他学院上公开的大课，你也不要急着答应我。”文雪馥也没有勉强她，“现实还是兴趣也是要分清楚的。”
“抱歉老师…”
“道什么歉，你多少岁了，起码十五岁了吧，都已经差一年成年了，试试自己做主吧。”文雪馥拍拍明岁初弓起来的后背，“大胆一些，我又不吃人。”
“知道了。那……我先去人理学院那边看看，老师再见。”
“再见。”
明岁初感觉自己很幸运，而这份幸运也不仅仅只属于她一个人。那一个个走向四大学院的学生们都在开学的第一天充分接触到了整个学院所有的专业，摊位上的老师细心告诉他们这些专业能做什么，日后可以做什么事情养活自己。
相比于导师带学生制度的龙鳞学院以及埋头苦读的奇门学院，这间学院自由自在得不像是高等学府，更像是一群有学问和知识的人在一个安静祥和的地方一起研究，老师和学生都是知识的发掘者，无知也不会被人嘲讽挖苦，反而会被热情地灌输知识。
到了饭点的时候他们的快乐再上一层楼。
从其他州的凡人村落购置的食物让来自八州的厨子们做出的菜肴琳琅满目，不仅仅有荆州的口味还有其他州的特色美食，味道虽然算不上极品但也算是客观上的地道且不难吃，学生们吃得肚子都鼓鼓的。
“多吃点才有力气学习。”打饭的大婶乐呵呵的，给那些孩子们打上满满一勺肉。
“阿姨不用给那么多的！”
“别客气，我们两位院长财大气粗，而且部分老师和院长都已经辟谷不需要什么俗物，所以他们投了一笔钱专门给你们增加营养，还给我们这些灾民找到工作，我可得好好干啊不然把你们饿瘦了得把我们辞退了。你们这些孩子小小年纪看起来皮包骨头似的，居然比我还瘦，要多吃点才有福气啊。”阿姨说。
他们听到阿姨说的话纷纷大快朵颐起来，生怕浪费了院长和老师们的一片苦心，有的孩子吃着吃着就开始偷偷抹眼泪。
对他们这些资质平庸的孩子来说，欲望是修行的大忌，会让他们浪费时间，所以长辈们也认为口腹之欲是禁忌，只有苦修这条路才能让他们成长。
然而无论怎么苦修他们的天赋和慧根完全和修真搭不上，而父母原本应该接受他们的平庸，可惜在荆州考不上双子星的孩子都会被歧视，是整个荆州的最底层，所以他们的父母只能用各种方式催促孩子苦修。
最后就变成孩子们吃不饱饭，没精力学习，只能靠意志坚持。
吃完饭以后在饭堂里的老师告诉学生们能够在学院自由活动，摊位虽然关闭了但是很多讲课和藏书阁还有大片的实验用地都可以去参观，也可以回去宿舍午休。
可惜那些学生压根不想睡觉，只想多看看这间学院还有什么惊喜在等待自己。
藏书阁人满为患，各种知识被编写成册随时可以取阅，还有详细的分类和介绍，极大地满足学生们的好奇心。
实验园地那里简化的四大术造出的装置让人忍不住惊叹。
“快看啊，那是什么？”一个男孩拉着另一个女孩的手来到了一个高大的仪器面前。女孩明显对这些机械兴趣不大，只是男孩好奇她才跟着来看。
“发生器？能够制造出屏障，好厉害！”男孩说道。
“云梓德真是的，看见机关术就走不动道了。以前就一心扑在炎月机关术上被家里人嫌弃，现在到了这里果然还是选了机关术专业。”女孩心里想着，手稍稍用力握紧了男孩的手。
男孩发觉女孩似乎有些不开心，急急忙忙地说道：“欣欣，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好呀！”女孩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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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东西啊？！”一个学生发现了一大群在跑步的萝卜，那些萝卜拿着小小的浇水壶给田地浇水，各种作物和没见过的植物让他们大开眼界，顺着木头小径往里面走居然能够去到一个碧蓝色的湖泊，旁边还有游船，各种温顺的水生妖兽在这里栖息，鸟鸣声和清新的空气让学生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从人造森林和湖泊离开还会抵达一片试验田，此时明岁初走走停停，对周围的环境从一开始的惊艳到逐渐适应，接着开始沉思。
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片田地里，她想太入迷了以至于脚踢到了某个小东西。
“哔叽！”那个小东西有着白色的绒球，是一只蒲公英妖兽，它看起来圆润水灵，生机勃勃。
“啊对不起！”明岁初连忙蹲下来安抚准备哭起来的蒲公英妖兽。
“绒绒，怎么了？”
一道清冽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明岁初一转头就看见了眼前无比奇异的人。
白发红瞳的人此时戴着一顶竹编斗笠，身上穿着粗布衣，手上还拎着一个锄头，白皙的手臂上还挂着一些泥点。
“老师您好！”明岁初连忙打招呼，她想起这个陌生的女子刚刚叫了个名字，应该是那只小妖兽的名字。
“抱歉，我踩到你的宠物了。”明岁初说。
“无妨，只是你为何走路的时候如此入神，稍有不注意可是要受伤的。”她将绒绒抱起来，眼睛直视着明岁初。
明岁初看着她的眼睛有一种自己随时会被看清楚的感觉，整个人抖了一下。
“我，我喜欢锻体课的老师，我还喜欢锻体课，可是……”明岁初的嘴巴控制不住地吐露出自己的心声，她面对着这个陌生的老师有一种想要尽数告诉对方的冲动，“可是我父母想我学四大术帮家里人，让我和大河五宗的弟子打好关系扩展人脉……可是我嘴又笨脑子又笨，也不喜欢四大术，学习那些实在太痛苦了，我就是学不进去，我真的…很笨啊。”
“原来如此。是兴趣和现实无法平衡吗？”段思纤坐在了田垄上，将锄头放下，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她坐下来。
“我觉得你的内心已经帮你做出选择。”段思纤说，“你首先要尊重自己，然后是尊重其他人。你听从父母的选择忽略自己的情感，会牺牲自己的幸福，学习会成为痛苦，退一步的后果是被逼着继续退一百步；你尊重自己的选择，牺牲的是父母的快乐和加注于你身上的期盼，但唯独不会让自己痛苦。”
“可是这里的人们学会的都和修仙有关，除了修仙以外的一切都被试作无用。我也很害怕……”
“二者也不是不可得兼，你可以和父母商量，如果商量不了就自己做决定，但是需要消耗的时间和精力绝对不止是二者的总和。二选一还是兼顾，就由你自己判断了。”段思纤说，“何况，这里的知识都是新的甚至尚未发掘的领域，没有人研究的话，你们都可能是第一人。”
“是这样吗？”明岁初坐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压下对“第一人”的激动，继续问道“可是父母给予我衣食，让我读书，我又该怎么才能回报父母这份恩情呢我只能靠满足他们的愿望来回报了啊……”
“回报的方式有很多，但是选择一个方向从一而终会影响自己未来的路，相当于牺牲自己一生。这样去回报父母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到最后有可能因为过度的为爱牺牲转而憎恨父母，憎恨自己，这样的你是血脉的傀儡，而不是一个独立个体。”段思纤回忆着自己父母的事情，接着说，“人族如此复杂，父母的爱也不全是无条件的，有的父母的爱也是有条件的。你想想看自己家里的情况如何。”
明岁初抿了抿嘴唇，她回忆起自己被重视的弟弟和捡着弟弟剩下的东西活下来的自己，顿时握紧了拳头。
但是这里的老师告诉自己，无知可以学，不喜欢可以选择别的路，错误是被允许的，四大术的简化在惠及所有人，假以时日将不再是一门只能靠慧根顿悟的学科，而是从中延伸出更多能够让人理解甚至运用的知识。
生活已经够苦了，为何在学习的地方都要延续这份痛苦。
她产生了强烈的渴望，她不想成为弟弟和父母的傀儡。
“我知道了。”明岁初站起来，“我不想当傀儡，我也想得到父母的爱……只是相比于渴求他们的爱，我更应该先尊重自己。”
“不过这里也没那么死板，你要是想转变方向，因为接受喜好或是尊重现实而选择转变学科，这里也随时欢迎。”段思纤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如果起点从一开始就已经定死，所有人在尚未成熟和接触现实的年纪里就做出了影响一生的抉择，那不是几个人或是几个团体的错误了。”
“真的吗？”
“当然。高等学府可以是分叉口可以是石阶，但不可以是写好生平简介的悼词。”
明岁初听着对方安慰自己的话语，看着眼前在阳光下烨烨生辉的人恍惚了一瞬，这个人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浑身上下的气质可以用内敛疏离来形容，她好似凡人又好似离凡尘有些远，但是她红色的眸子是如此澄澈，带着难以忽视的坚定，她说出的每句话都带着温度，让人不能忽视。
明岁初觉得鼻尖有些发酸，她偷偷摸了一下眼角，郑重地说道：“老师，我会好好学习，谨慎地做出选择。”
段思纤看着明岁初，转头从田里摘了几朵雪滴花递给了明岁初。
“老师我不能收。”明岁初看见段思纤在回答自己疑问以后居然送花，感觉到受宠若惊。
“收下吧，是我种的。”段思纤说，“被我养得有点丑，我已经很久没有种花种田了。”
段思纤想起自己小时候就已经可以帮自己的父母浇水施肥，如果没有魔族入侵，她大概会继承父母的田地种植作物和花草，养一下鸡鸭鹅和牛，一辈子平平安安地生活在村子里。
如今倒是有机会重拾这个技能，她也立马分享自己的成果给这些新来的学生。
“这怎么好意思，我连老师的名字都不知道。”明岁初说。
“我叫段思纤。”段思纤把锄头扛起来，将绒绒拎到自己肩膀上，“我去继续种田了，你继续逛逛熟悉一下环境吧。”
明岁初呆愣在原地，看着段思纤离开的背影好一会才大声地喊出来：“啊？？！”
她原来一直在和荣誉院长说话，一开始她也有点联想到是段思纤，只是她生活的环境让她不敢相信院长这种属于高位的人物会亲自种田，还愿意和学生说话，只能将外貌的相似想象成巧合。
紧接着她又想到广场中央的雕塑的面孔，这才想到自己真的见到了本尊。
明岁初感觉自己今天是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