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斗魂不灭
段思纤没有立刻给出答案，那汹涌的黑色怨气若是稍有不慎就会被里面的力量伤害到自己的精神力，也难怪没有人敢来此处。
“不回答吗？没关系，很快你就明白了。”那个声音渐渐消失，一团团黑色怨气里开始翻涌出红色的光芒，紧接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和呼喊声从远处传来，硝烟味冲击着段思纤的鼻尖。
她眨眼以后的一瞬，眼前的一切先是被一轮橙红色的太阳占据，紧接着就是看到红棕色的平原上竖满了一把把武器，当段思纤往前走的时候，大地开始鼓起一个个鼓包，整个平原开始变成了一片乱葬岗。
只见太阳照耀下，有一面军旗在最远处的丘陵上被风吹得发出猎猎声响，她的耳畔被不同的声音萦绕，勉强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战，战斗……”
“我们不能，我们无法，我们……”
“无能。”
段思纤停下来，那些坟包里开始出现了一个个骷髅，他们伸出手抓住了坟包旁边已经生锈的兵器，有的骷髅胯下还骑着一匹骷髅马，他们身上的盔甲也破破烂烂的，毫无生机。
那些骷髅在感受到活人的气息以后，举起手中的武器攻向了段思纤。
而段思纤只是抬手就夹住了劈过来的剑，指尖一弹将剑的攻击方向弹开，接着后退躲避一起攻过来的剑。
她趁着那些骷髅攻击出现空隙的瞬间伸手抓住他们的头颅，将头颅扯下以后骷髅就失去了行动力。只是每前进一步，段思纤前面的骷髅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
只是在她的空间之力和自身的技巧面前，众多骷髅都没有阻挡段思纤的脚步，一个个白骨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段思纤终究是走到了那根军旗的面前，她的手刚一碰上去。黑色的怨气开始顺着段思纤的手臂爬上去。
紧接着黑雾散去，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硕大的沙盘面前，她有一瞬间又看见了一个飞在空中的修士，和大地上汹涌而来的骑兵。
她晃了晃脑袋，紧接着抬手的时候发现自己身着一整套坚硬的盔甲，沙盘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用狼头骨做的头盔，上面有一个“人”字。营帐内死气沉沉，所有人都在为牺牲的族人哀悼，此时他们退无可退。
她立马明白自己附身于这段记忆里的主人的身上了。
“首领，我们怎么办？”站在旁边穿着盔甲的千夫长身上还带着牺牲者的血，低声询问道。
段思纤手持一根木棍，她看着沙盘陷入沉思，接着沉声问道：“对手境界如何？”
“目测为分神期。而且只有一个人前来。”千夫长发觉段思纤很冷静，自己也跟着冷静下来。
段思纤松了口气，到这个境界的分神期还没有一剑开山的力量，那是传说中的大乘期才能做到的事情。
她看着那些面露一丝恐慌的千夫长，紧接着说：“无论如何，他都只有一个人。”
“这个修士和我们不一样，他们认为单独的强大足以粉碎眼前的一切，自认为狼而将吾等视为羊群。”
“我们大可利用他的傲慢。”
段思纤开始在沙盘上进行推演，她太清楚那些修士的心理了，尤其是被天选中之人本身就一路顺遂从未有过失败，这样的人不会想太多弯弯绕绕，而他们认为在力量面前一切阴谋都是无用的。
这样的思想影响下，无论多么不起眼的战术，都有可能对这些自大者当头一棒。
段思纤想起了那面军旗，还有门外的军鼓，继续说道：“我们以军旗和鼓声传递信息，而他们多以符咒直接对话，情报的传递方式不同。也就是说……这个敌人除了强大到非人以外，对我们所有的一切一无所知。”
界族人的人数本就不多，面对四十九族的反抗他们都采取一步步蚕食的方式，只是胜利的次数越来越多，就越证明他们的路是对的，等到他们自认战无不胜的那一刻，就是让他们失败的最佳时机。
何况，他们为困兽，而那个修士尚无生命危险，对他来说他还有退路，这位孤身一人且登顶分神期的强者，自然不会再多想阴谋诡计，这是属于人的惰性。
她在沙盘上演绎步骤让那些千夫长记下来，并将战斗的部署以分配下去。
段思纤走出了营帐外，看着远处天空上的小小的黑点。
“那首领，谁来带领骑兵们佯攻？”其中一个千夫长问道。
“由我来。”段思纤把狼骨头盔扣在了自己的头上，其他千夫长立马跪下大喊万万不可。
“如果不是我来当前锋，他不会相信的。再自大傲慢，也不会太过愚蠢。”段思纤说，“何况我不是已经交代了之后的事情了么？如果我死了，就由副首领继续执行，如果副首领死了就由你们执行，到最后如果士气下降，你们就想尽办法撤退吧。”
“首领……”千夫长的语调变得有些颤抖，语气里满是不忍。
“面对强敌，拥有付出性命的觉悟只是最基本的条件，如果连付出生命的勇气都没有了，就真的成为他们口中的羔羊……到时，还是撤退为上吧。”
“我们不会退的！首领不退，我们不退！”
随着一个千夫长的回答，其他千夫长亦大声说道：“不退，不退，不退！”
段思纤无奈地笑了，以退为进这一招刺激了这些将士的心。
她安心地骑上了自己的战马，举着一根军旗来到了最前方。她单手挥舞着军旗，赤红色的旗帜发出声响，只见她抬手一指指向了天空中的敌人。
骑兵开始带着磅礴的气势向前冲。
那修士一剑便把他们的攻势劈断，鲜血纷飞，头颅落地，但是他们依旧怒吼着冲向那站在高处的强者。
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后方袭来，那个修士在空中翻飞躲避，落地的刹那苍白色的剑气再次切断了骑兵的攻势，一根根金色的尖刺从大地上出现，将那些悍不畏死的骑兵洞穿，一个个尸体就这样被尖刺扎中悬挂起来。
血流到了地上，土地也变成了铁锈的红棕色，血腥味开始在段思纤的鼻尖弥漫。
“无能，无能……我们，无能为力。”这句话在段思纤的脑海里回响。
就在那个修士被骑兵们的攻势吸引的时候，一声尖锐的爆鸣声传来，从远处袭来的炮击如一颗颗流星从空中坠落，而那些骑兵明明在为自己即将死亡而哭泣，在绝望地呐喊，却依旧操控着马匹来吸引那人的注意力。
“区区凡人，纵使穷尽智慧也抵抗不了天道的伟力，为何还要反抗？”那个修士说完，抬手就把那些袭来的炮击以一剑的攻势切断，灵气在他的剑上凝聚，试图对所有人赶尽杀绝一般。
段思纤动了，她左手握着旗帜右手握着冰剑，紧接着冰箭变成了冰做的长矛，对准那高高在上的修士猛地投掷出去，强悍的冰灵气配合空间之力让冰长矛在飞行的中途忽然瞬移到了那个修士的身后。
“噗啊！”那个修士没想到段思纤拥有操控物体瞬移的能力，尽管他尽力闪避了，但还是被冰长矛洞穿肩膀。
“兵分三路散开！再快一点！”段思纤呼唤着那些开始恐惧的士兵，“火炮不会没有用的，还要再来一次！”话音刚落，她举起军旗做出了指挥，远处的军鼓的节奏也改变了，声势浩大的鼓声传递着前方的命令。
段思纤很清楚只要他们有一瞬间泄气，接下来就会兵败如山倒，周围平原地带本来对骑兵有一定优势，选择用机动极强的骑兵去执行看似正面实则为诱饵的进攻。
但是对不讲道理的修士来说这个优势几乎没用，故而火炮这唯一可能有效的手段必须被保护。
弓箭手的箭矢再次发射，又一轮箭雨落下让那个受伤害的修士撑起了护体罡气，他怒喝一声，抬手操控那些箭矢上的金属准备反攻地上的骑兵。但是此时骑兵忽然分散开来，看似杂乱实则有大致的方向。
段思纤明白自己成了这场战斗的一员，必须理解那个苍老声音嘴里的“弱者之武。”
“只有一个人，刚刚的剑气距离没有覆盖到火炮的攻击距离，火炮还有距离优势而且上面萦绕的火灵气还会干扰灵气流。”段思纤一边骑着马躲避那个修士针对自己的攻击，空间之力也保护着自己的坐骑免受伤害，只是对方只要想追击就必定比马还快，段思纤猛地扭身拉动冰弓，对准栖身袭击自己的修士射出一箭。
“你也是修士？！”那名修士没想到会有修士和凡人“同流合污”，他抬手握住冰箭拔掉了箭矢，冷声说道，“你忘了吗，是那些凡人杀了我们的族人！”
段思纤回忆起了之前五十族的历史，这是界族对其他各族的反击，只是经历了数十年以后，这反击的范围越来越大，到最后就成了对四十九族的侵略。
自那以后，凡人战败，进入了属于那个年代的至暗时刻：凡人成为牛马，只有修士是人族，独尊无情道为天下第一道，将万物的道路全部切断。
但是，凡人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一生万物，如今你们却要万物归一，斩断万道，独尊无情。”段思纤回答道，“不该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不该只有修仙这一条道路。”
“弱者之武，便以智慧和知识为盾，以意志和勇气为矛。”段思纤回答以后，她手上的战旗开始闪烁起来，山体传来了咆哮声，一股黑色的浪潮从军旗的影子里冒出来，冲向了那些倒下的骑兵。
原本倒下的骑兵爬起来，再次骑上自己的马匹冲了出来，他们这一次从马背上抽出投枪对准那个修士扔出去，接着那个修士一剑又把他砍死。
骑兵们事先分散距离，那个修士的攻击范围内的人数开始减少，段思纤再次吸引那个人的注意力，冲着丘陵的方向奔跑。
修士发觉自己就像被戏耍了一样，他的攻击范围和攻击力的确很强，杀了不少的凡人，但是这些凡人联合起来的人数不容小觑，不止如此他们十分灵活，还有层出不穷的远程兵器，各种信息疯狂干扰他对战局的判断。而他也的确没有受到生命危险，麻烦的是这些凡人的骚扰太过烦人。
不仅如此，那些看似弱小的骑兵在他注意力被吸引走的时候会忽然一个回马枪杀过来，完全像是在挑衅他，无论他杀了多少骑兵，那些骑兵依旧将自己的机动性拔高到了极致。
这样的情况让他不知道力该往哪出使，超大范围的天罚还不是他能够使用的，他只能自己判断应该一刀斩了哪些东西，而那些死掉的骑兵也在不断地爬起来。
而且段思纤的投枪还时不时袭击自己，防不胜防，让他不知道主力到底是什么东西，又好像所有攻击自己的东西都是主力，真假难辨。
段思纤很清楚，对于凡人来说强悍的修士没有弱点，那他们只能拼尽全力制造一瞬的弱点，让最强的力量暗中蛰伏等待。
“那个军旗！”修士认为是段思纤手上的军旗惹的祸，直接冲向那根军旗，而段思纤从马背上跃起，以最快速度冲向丘陵的最高处。
她要让这个决胜的信号传出去，要趁着敌人没感觉到自己濒临死亡之前就发动足以让他一击毙命的攻击，否则临死反扑会让所有凡人葬送在此地。
段思纤的速度更胜一筹，与此同时这根军旗以及段思纤也成为了诱饵，当段思纤将军旗插到最高处的那一刻，最远处就出现了一道白芒，凡人制作的攻城弩上那根硕大的弩箭以极快的速度直接插进去了修士的身上，鲜血大片片地涌出来。
佯攻的骑兵，扰乱视野的箭矢，扰乱灵气的火炮，吸引注意力的军旗，让这隐忍多时的一箭成为了绝胜关键，段思纤也在这一刻承受着记忆的浪潮。
段思纤感觉到庞大无比的力量狠狠地压在了自己背上，混合着怨气里浑浊的记忆不断地袭击这个傲慢的入侵者。
她感觉到那是属于神明的力量，而她作为举着军旗的凡人，强行顶着庞大的压力慢慢起身，抬头看向高空中凝视着自己的眼睛，一颗颗来自天上的彗星砸落在四处奔袭的人们。
死亡的味道开始弥漫，来自上天的责罚将一切的智慧造物全部砸毁，站在天空中的修士们冷漠地注视着自己脚下还在拼死反抗的凡人。
“我们终于报仇了，都是你们的错。都是因为你们杀了我们的族人，都是因为你们违抗天命，我们才是大义。没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的后代都会背负上杀掉天之骄子的罪孽，永生永世赎罪。”
“你们贪得无厌，故而发起这邪恶的战争。这是我们努力得来的一切，你们嫉妒我们，所以你们才会死，都是你们的错。”
“滚！”段思纤怒喝出声，盔甲后的披风随风翻飞，宛如一对翅膀在她身后延伸。
她努力将快要被压倒的军旗扶正，对着天空上的影子呐喊，“忘记本心，将无辜之人卷入纷争，又以大义之名剥削众生，以天道之名奴役众生，以复仇之名屠杀众生，你们根本不配称自己为大义，也根本不是复仇！”
“你们为自己的后代留下的遗产，不是你们努力，而是你们拥有的一切来自一条条人命。天道的惩罚给你们的贪欲镀金身，却不能阻止你们内里变得腐烂败坏！”段思纤脚下的黑影出现了一个个手握兵器的士兵，他们发出直冲云霄的呐喊声，军鼓也在不断地被敲击，发出震慑人心的响声。
“杀！”段思纤怒喝一声，那些黑影也一起高喊着杀字。
她双手高举军旗，直指天上的修士，空间之力瞄准那些修士的残影将他们固定在原地，远方的炮击开始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漫天箭矢封锁他们的退路。
而那些黑影一遍遍呐喊，一遍遍进攻，死亡并没有让他们停下脚步，尽管心中皆是恐惧，他们依旧冲向前方，把兵器指向高高在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