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鸢尾花开
三人终于来到了躲藏着被拐卖女子的屋子里，段思纤将门关上隔绝了室外那些人的谩骂。
“你们穿上吧，等下下山路上会很冷，这里快要被冰灵气占据了。”段思纤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来了很多很多衣服，都是之前映月派的女孩子们送给自己的，段思纤自己实在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挑衣服，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的那几套适合作战的衣服。
她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漂亮的服饰，不仅如此还有各种各样的色彩，段思纤考虑到自己的衣服可能都偏大，因为她身高在女性里也很突出，只能让几个善于裁缝的女子帮忙改一改方便她们的行动。
屋外的人在发出惨叫，屋内的人在安静且有条不紊地准备离去。
“离开山下以后，你们有想做的事情吗？”司徒瑶问道。
女孩们面面相觑，过了半晌才陆陆续续开口说话。
“我想回家，我家里人肯定很担心我。”
“我想在徐州找个工作，至少讨口饭吃。”
女孩们终于有了勇气去说出自己对未来的想法，想要去自己喜欢的店铺里打工，想要继续修炼找到出路，想要回到家乡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林若梦看着各位女孩还有女人渐渐放开自我畅所欲言，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没有说话。此时她身上穿着自己最喜欢的橘色长裙和鹅黄色的大氅，一头墨发用一根木簪固定起来。她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
而李若火的娘亲也在其中，她身体不好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此时她也醒了过来。
“若火，若火你在哪？！”她一起来就开始找若火了。
“娘我在这里！”李若火赶紧去牵着她的手。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被卖走，没被卖走……”她紧紧抱住了李若火，就像以前抱着自己尚在襁褓里的女儿一样。
“娘……娘！我们自由了，真的！”李若火也抱紧自己的娘亲，两人分开以后她紧紧握住自己母亲那双粗糙的手，说道，“不用再挨饿，不用再挨打，坏人不会再来了。是真的！”
李若火的母亲恍惚地眨了眨眼，看见段思纤的时候她猛然明白了什么，赶紧牵着自己的女儿就要跪下：“谢谢恩人，谢谢……”
段思纤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避免她真的跪下去。
“这是你应得的。你们本该可以像人一样过下去。”段思纤扶起了李若火的母亲，接着看向所有人。
“姐姐们都很勇敢，真的！”司徒瑶赶紧补了一句，“不要听他们的鬼话，不要质疑自己值不值得别人喜欢，首先一定要自在地活下去，爱自己。觉得那个人说的话让你不舒服就是那个人不对，你就…就大声骂他，千万不要怕！”
司徒瑶的话让她们都安心了下来，她们知道自己要离开这扇门，然后离开这个村子，迎接她们等了很久的未来。
随着门发出了吱丫的一声，那些被原地冻住的人恍恍惚惚地看着发出暖光的门口那里站着各种各样的女子。
有憔悴的中年女子，有头上出现白发的年轻女子，有尚且稚嫩的小姑娘，她们穿着各种颜色的裙子站在段思纤的身后。
领头的段思纤直接盯着他们看，好像只要他们多嘴一句就会一刀劈过去把他们当场劈死。
段思纤走出来以后，那些女子也跨过了腐烂的门槛走出来，红色、蓝色、黄色、紫色……很多村里人没有见过的色彩出现在这些相貌各异的女子身上，宛如春天盛开的花朵一样。
“……好像仙子。”其中一个男人恍惚地看着那些离开的女子，只见她们牵着自己身边的人，年长的牵着年幼的，有的也牵着自己的女儿或儿子，一队穿着鲜艳的人们行走于苍白的天地间，就像仙人游历此地一般。
她们一起走向了村子门口。
“等，等等！”那些人想要叫住那些离开的女人们，却发现她们头也不回地一步步往前走，义无反顾地离开这片伤心地。
“呸，穿得跟狐狸精一样，下山了肯定要当那青楼女子勾引男人去！”其中一个女人不知悔改地破口大骂，所有人都好像有了宣泄口，骂得越来越难听，还故意说得很大声。
“呼————”一阵狂暴的风雪从山上席卷下来，冰灵气这个原住民开始不欢迎居住在此地的人类，一波接一波的寒冷开始攻击那些被冻住了脚的人。
“谁，谁来救救我们啊！”这些男人和女人终于是慌了，开始大喊大叫。
被喊叫声吸引的人们终于来了，这些人都是呆在家里的妇女和儿童。
他们看到自己的丈夫或父亲以及母亲被冻在原地，赶紧拿出破冰的锤子和锥子准备敲开他们脚下的寒冰。
“爸爸，爸爸！”其中一个不愿跟着母亲逃跑还告发自己母亲的男孩发现自己没有力气砸开冰救自己的父亲，得知自己父亲说的事情以后开始哭起来，“都怪那个臭婆娘，她根本不配当我娘，呜哇哇！”
被村子里的思维荼毒极深的人们完全想不到自己做错事情，在他们眼里卖妇女是很正常甚至正确的事情，连孩子都跟着自己的父亲骂自己脱离苦海的母亲和姐姐是臭婆娘臭婊子。
这些人好不容易有一两个个终于敲开了冰块能够走路，就颤抖着腿赶紧追着他们的足迹下山，想要让这一切回归正轨。
他们在路上跌跌撞撞地奔跑，甚至有人摔在台阶上直接把腿摔瘸了。
剩余的人想到：“跑了又怎么样，这里只有一条路，到了那条路上只有他们这些熟悉路的人才能离开，她们肯定过不去！”
就在他们心怀侥幸的时候，段思纤他们已经走到了那座石桥的对面了。
“你，你们站住！”他们大声呵斥要冲过去石桥的刹那，段思纤高高举起了手上的大刀。
“等，等等！！”其中一个比较机灵的男人发现段思纤要做什么，立马开口大喊并扯住了即将上桥的人。
段思纤根本不会等，他在那个男人开口前的一刹，直接一刀劈到了石桥上。
“咔嚓……”石桥发出了龟裂的声音，裂痕开始越来越大，整个石桥轰轰烈烈地倒下了。
“不！！我们唯一的石桥！！”“完了，都完了，都完了！”……
追过来的人们看着悬崖峭壁，他们唯一能够平安离开山上的路消失了，他们真的要和冰神的诅咒一样，足迹永远只能在这个区域里残留了。
他们所有人，要活生生地冻死了。
“走吧。”段思纤把刀收起来，司徒瑶默默地可惜自己居然没有在吵架的时候把巫劣给的毒药撒出去把他们毒倒，脑子里疯狂复盘自己吵架的表现。
“可恶，那时候就应该这么骂，不应该那么说……嗯，也不对，应该这么说，可恶啊啊啊我好想再骂他们一顿，怎么吵架的时候我就想不起来这么说呢！”司徒瑶恼火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但是看到了自己上一世见到的面孔这一世得到了救赎，那丝恼火也消失了。
“……算了，拿来骂对手好了。”司徒瑶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其他女孩们一路笑着来到了另一座山上，当她们走到这里的时候，她们看见了天边的白色云彩，山前宛如浪潮一样涌动的霜雾让人感受到了一丝震撼，感觉就像在看天上的海洋一样。
“真美。”林若梦看着眼前的云海，忧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女孩们尽情地观赏着她们从未见过的美景，安心地享受着干净的空气，抬起手就能触碰到从其他方向吹来的风。
“走吧，等下要变得很冷了。”其中一个在这里生活很久的妇人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这里会变得很冷，女孩们依依不舍地跟着司徒瑶和已经恢复好的巫劣一起下山。
只剩下断后的段思纤和站在原地的林若梦。
林若梦站在了云海前面，手托着自己鼓胀的肚子，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段思纤。
“我到这里就行了。”林若梦说道。
“……为什么？”段思纤知道林若梦的意思，赤色的瞳孔里闪烁过一丝遗憾。
“我说过吧，我会和他们同归于尽。”林若梦远远地看着云海，“她们有未来，我其实已经没有了。看着这样的美景回归到天脉以后，我肯定会变成灵气回到这片云海，和雾气一起流动吧……真浪漫。”
林若梦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她转头接着问：“你会劝我吗？”
“你想我救你么？”段思纤看着这个凡人女子，接着看向她的肚子，“……死了？”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林若梦的手顺着肚子垂下来，一滴泪缓缓地滴落下来。
她和这个无辜孩子终究是无缘，何况回想起祂的来历也实在令人痛苦，林若梦对这个孩子既是怜爱又是憎恨，就像李若火的母亲一样。
段思纤的意识被迫经历万年，她曾经对选择走向死亡的人永远是一个态度。
“这是让你舒服的选择，便去做吧……”
段思纤曾经被那个顽劣的“神”不断转移意识，在那段日子里时不时说出这句话来面对自杀的人。
但这一刻，她站在了现实里，能感受到更多的东西。
林若梦和陆炎传达的感觉不一样。
陆炎没有问自己，是很确定自己要去死，去陪伴梁霄月。
林若梦，她在求救。
段思纤抿了抿嘴唇，还是张了口。
“但是，你要看鸢尾花吗？徐州南部的鸢尾花很特别，颜色是红色的，再过些时候，应该就开放了。”
“鸢尾花？”林若梦迷茫地看着段思纤。
“这里冷，鸢尾花海更暖和，更漂亮。”
“比这里还漂亮？”林若梦看着云海。
这里其实也是满满的白色，好熟悉的颜色，就和那个村子里一样。
“行吧，我去看看吧。不过，要去的话我大概还要放下一个重担才行。”林若梦无奈地笑了出声，自己很清楚肚子里的死胎此时也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她伸手牵住了对自己伸出手的段思纤。
很温暖的手心，很粗糙，不知道握着武器和多少人战斗过，她是怎么在战斗中活下来的。
林若梦一边想着这件事还有自己死胎的事情，一边和段思纤走下山。
她们原本站着的地方渐渐地冒出一颗绿色的芽儿，在风中微微地摆动着。
“你们两个怎么那么久才下来！”
“抱歉，看风景看入迷了，是吧？”林若梦笑着说。
段思纤看着林若梦，木讷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