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的十三岁
如果说一个人最愚蠢的时期是什么时候，林无忧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初中时期
这是一个荷尔蒙发酵的时期。
2005年12月22日
在北半球的冬至日，太阳直射南回归线，阳光对北半球最倾斜，导致太阳高度角达到最小。
这一天生活在北半球的人们会经历最短的一天和最长的夜晚，纬度越高也越为明显。
6：50
“无忧起床了！起床了！”
母亲不讲道理的一把把盖在上身暖洋洋的被子给拽掉，林无忧瞬间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对这本就不满的初中生活更加绝望。
“死了算了。”
7：20
从家里出发，今天林无忧难得的准时走出了家门，妹妹在他出门时才刚刚起床。
“真是让人羡慕的小学生活。”
7：24
向着公交站走去。
漆黑的天空，让人精神萎靡，就连雪都被感染了，带着些困意悠哉的落到地上。
“今天是星期四，这就意味着明天是星期五，然后就是放假！”
公交车上挤满了学生，结伴而行的好友们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没睡醒的学生依靠着栏杆就能睡着。
7：49
和几个熟悉的同学一起走进教室。
“差一点就要迟到了。”
7：51
第一个迟到的人来了，被罚了五毛钱班费。
“半个小时的网费。”
7：52
被老师叫去倒垃圾。
“又可以不用呆在教室里了！”
在出去的时候被一个同学拦下。
“林无忧帮我带一包辣条，刚才怕迟到就忘买了，谢谢啊，到时候给你吃两根。”
“嗯。”
另一人听见了两人对话，生怕错过了这个大好时机，连忙说道。
“帮我带一包干脆面”
“好。”
8：00
被老师叫去扫雪。
“不用上早自习了！”
几个一起干活的同僚，没两下就杵着雪锹聊起了天。
林无忧忍着腰上的酸痛一遍又一遍不断清扫地上的积雪。
他现在在班里的成绩稳定倒数第三。只有通过这样的劳动，林无忧才觉得自己还算有些价值，让自己的精神充实一些不至于太过痛苦。
林无忧知道那些闲聊的同僚一样很痛苦，每一个畅快的笑声背后，都有着迷惘与绝望。
途经那几位的时候，其中一个关系要好的说道：“林无忧，别扫了，现在又没有老师检查，我跟你说，我今早上看见了一个老漂亮的女生了，我打听了好像是旁边高中的，等中午放学我让二哥带咱们一起去看看。”
“到时候叫上我。”
林无忧没有停下步伐继续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8：47
几人出现在隔壁班的门口，集结成大部队，各个班级里学习不好的大多都互相认识，有人看到林无忧立马小跑出来。
“林无忧，你看我新搞来的烟，等中午放学，老地方。”
这里说的老地方是一家奶茶店里的一间小屋，基本上抽烟的都去那里。男生在里面聊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荤段子。
若你能再牛逼哄哄的领一个女伴进去，那屋里所有人都要高看你一眼。
12：10
吃完午饭后，几人在奶茶店小屋找到已经是高一学生的学长，这里人都管他叫二哥。
刚进屋，早上那个叫林无忧抽烟的小子，立马把林无忧迎了进去。
“林哥，我跟你说，我现在法国大炮玩的巨猛，等晚上放学去网吧干一把，网费我包了。”
林无忧接过他递的烟，那人马上又举起火机给他把烟点上。
“好说，晚上校门口等你。”
“行呀，无忧，最近混的不错啊，都没见小童给我递烟。”
在屋子角落，明显一个年龄比这帮初中生大的青年，笑着开口说道。
那青年一手叼着烟，另一只手搂着一个化着浓妆女生，女生身上穿着初中校服和脸上的妆容显得格格不入。
“二哥。你别笑话我了，就是小童找我打游戏，哪有什么混的不错。”林无忧也是笑着说道。
借着这个话头，早上叫林无忧看美女的那人赶紧从他身后窜了出来，继续和二哥攀谈起来。
等说明白了意图，二哥不禁笑着调侃道：“行啊，你几个，这就惦记上高中生了？”
“好说，老郝，老王，你几个把校服棉袄借这几个小子。我带他们去学校里转悠一圈。”
高中离着不远，几人穿着校服，非常轻松的进去了。
“你说那个应该是7班的温筠，咱们先去七班看看，要不是，我再带你们看别的班的漂亮学姐。”
听到二哥这么说，跟在后面的几人都是兴奋无比，有些想象力丰富的人，身体都已经有了反应。赶紧把校服外套拉上拉链，微微弓着腰，不让人发现异样。
很快就走到了七班。一帮人全部挤在了门口。
顺着二哥的手指过去的地方，林无忧的目光锁定到了一个女孩的身上。
女孩系着一个马尾辫，长相恬静，身上的校服已经洗的有些褪色，桌子上的粉色帆布笔袋也是这样。
虽然衣服破旧，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干净，温文尔雅的姑娘。
只是这一眼，林无忧知道。
他已经爱上她了。
在回去的路上林无忧一语不发，脑中满是那个叫温筠的女孩。
从上课开始一直想到放学，让他差点都忘了小童的邀约。
和小童走在去网吧的路上。林无忧突然说道：“我感觉我喜欢上今天看到的那个学姐了。”
“那有啥的，学姐长的那么漂亮我也喜欢。真不知道她的胸有多大。还是不是个处。”
林无忧用手怼了一下小童。
“你他妈就是馋人身子。”
在网吧又把小童虐暴了两把，林无忧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刚上车林无忧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一下午的身影，让他有片刻的不敢置信。温筠坐在公交车的后排，眼睛看着车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无忧不知经过了怎样的一个心路历程，大胆的坐到了温筠的身边。
这么做已经是林无忧的极限了，直到下车，他没有和温筠说上一句话。
但就只是这样他的心里也已经是激动万分了。
那天晚上他就做春梦了，两个身体不断碰撞，各种画面在脑中不断闪现，身体的燥热让他心痒难耐。
第二天一早，林无忧刚进教室从班里同僚的口中听说，今天晚上二哥叫他们去凑个人数。
“又出什么事了？”
“二哥他一哥们，找二哥帮他堵人，二哥说咱们帮忙捧个人场就行。”
“因为啥啊？”
“那我没问，咱看戏就行管嫩多干啥。”
时间一直推移到下午放学，基本上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事情。
初中放学要比高中早一些。所以还没等到高中放学，校门口的胡同里，还有小卖店里都挤满了人。
天色黑的非常快，等到高中生开始鱼贯而出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林无忧叼着根烟，蹲在台阶上。眼睛不断从这帮高中生中扫视。
对他来说，似乎那个让他辗转反侧的身影对他的诱惑力更大一些。
他的神情专注无比，都没看有人已经靠近他了。
“学弟，让一下呗。”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
林无忧用今生最快的速度把头转了过去，看向那声音的方向。
那个昨晚围绕他一整晚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啊，好。”
林无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温筠。
温韵的样子和梦中的有些不同，不是更漂亮也不是更丑，而是那张脸太真实了，真实的让他心都颤了一下。
他起身把身子让开，给温筠留出一个可以过去的通道。
温韵没有在意林无忧那奇怪的表情，她看着林无忧的脸感觉有些面熟，便直接开口问道。
“我在哪见过你？”
林无忧对她突然问话明显没有反应过来，表现的有些手足无措。
“昨天公交车，我坐在你旁边。”
她轻轻“哦”了一声。
便径直走进了小卖部里，在经过林无忧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
“小小年纪，学什么抽烟。”
这一瞬间，林无忧突然感觉这烟无比涩嘴，那烟雾也熏的眼睛只想往下掉眼泪。
他怅然若失的把剩下的半支烟一手弹飞。继续看着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
林无忧看到了被一帮子高中生围住的二哥，他身旁几个眼疾手快的同僚已经迎了上去。
林无忧也跟在后面，只是样子看起来没那么主动。
二哥把几人都大概介绍了一遍。
等说道林无忧的时候还特意搂住了他的肩膀介绍。
“这是林无忧，我林老弟，我之前说过的，他红警和dota巨牛逼，要是打游戏被虐了找他准没错。”
林无忧脸上带笑的一一和他们握手。
“那是二哥抬举我，我技术其实也就一般。”
一个看起来高高大大的高中生看林无忧嘴里没叼烟，还主动递上了一颗给他。
林无忧把烟夹在了耳边谢绝了他的火。
这让在林无忧一旁的同僚们都瞪大了眼睛，更高看了他一眼。
“我叫林洪，咱俩都姓林，林老弟以后我要是被虐了老弟一定要给我捧场子啊。”
“好说，洪哥要有需要尽管找我就好。”
紧接着，二哥又和林无忧几人介绍了这次事件的组织者。
一个长的极其彪悍的高中生，就是这副体格子一般人就不敢惹他。
“这是高二的亨力，你们叫力哥就好。”
林无忧在二哥介绍亨力的时候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丝丝不屑一顾。
“看来二哥不太喜欢这个亨力。”他想道。
在互相客气了几句后，亨力领着几个朋友就去门口蹲人了。
二哥则不着急的和林无忧他们闲聊。
“二哥，这次事是因为啥啊？”林无忧看到那些主要的人都走掉了，就好奇的问道。
“靠，那人纯属脑子有点，要不是我欠他个人情，我可不去帮这个傻叉。”
“不至于吧。”
“靠，怎么不至于，林老弟，你知道他为啥要他妈堵人家吗？”
“为啥啊？”
“靠，因为他女朋友，以前暗恋人家。你说这是不是个傻逼。”
“这他妈不纯脑瘫吗。”林无忧在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也觉得实在是不可理喻。
“那有什么办法，我怎么也劝不动。他就非要揍人家一顿。”
“别提他了，等这事情过去，我再也不想跟这傻逼有联系了。”
说着他就回到亨力那帮人里去了。
“看，那是不三班的人。”
“是，是三班的人，里面有我认识的。”
“来，胖子你去，就那个戴眼镜的，你给他领过来。”
亨力在人群中锐利的发现了目标，推了一把身旁的小胖子。
“啊？力哥我也不会啊。”胖子一脸懵逼的说道。
“那有啥难的，你先去问他名字，然后就说找他问点事情。然后你就把他领到这胡同里，明白吗？”
“明白了，明白了。”胖子连忙点头。
林无忧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那胖子在人群中灵巧的反向穿梭，跑到了那带眼镜的青年面前。
“你是叫刘庆吗？”
那戴眼镜的青年明显愣了一下。
“哦，我是刘庆，请问同学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有个事问你，你跟我来一下。”
胖子搂住了青年的脖子，带着他向胡同走去。
那青年还有点懵逼，没有反应过来准备要发生的一切。
等到他一走进胡同里。马上就被亨力一帮人给围上了。
亨利向青年问道：“你是叫刘庆吧。”
“你们有什么事吗？”此时那个叫刘庆的青年也发觉事情好像不太对劲，紧张的向后退后了一步说道。
“啪”一个嘴巴子直接甩在了青年的脸上，把他的眼镜直接打掉在了地上。
“我他妈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刘庆。”
“是，是，我我是刘庆。”
“草你妈，就你勾引我老婆啊，他妈给都给我揍他！”
“啊？”
亨利一脚给刘庆踹倒在地上，几人围在一起不断用脚踢着他。
因为地上的冰太滑了，有几个人在踢的时候还滑倒在了地上。
一帮人嘴里一边嘴里骂着，一边不停打着在地上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的刘庆。
直到把他打的紧缩在墙角才停手。
亨力把青年从地上拽了起来，让他站直身体。
“你知道错了吗？”
“我干什么了？”
“啪”一个嘴巴子又扇在了刘庆的脸上。
“我他妈问你知道错了吗？”
与此同时温韵手里拿着刚打印好的a4纸从小卖店走了出来，看向外面那被旁观者围的水泄不通的胡同，向着正翘着脚看着那边的林无忧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无忧其实一直在偷偷注意着小卖店里的温韵，她刚才一直在店里不知道打印着什么东西。
听到她的问话，他赶紧说道：“那边有人被堵了。看样子被打的挺惨。”
他刚说完话，就见身旁的温筠向人群那边冲了过去。
林无忧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拉住了温韵的手腕。
“你要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救人啊，难道像你一样看人家挨打吗？”温韵生气的一把甩开林无忧的手，连手里的a4纸也被她丢掉，她脚步飞快跑了过去。
林无忧一动不动的看着温筠冲出去的背影。
“我根本不了解她。”
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俯下身子，一把把被温筠扔在地上的a4纸抓在手里，跟着温韵的背影也向人群跑了过去。
“我知道错了。”
又是一嘴巴子扇在了刘庆的脸上。站在后面的二哥皱了皱眉头说道：“差不多得了，人家都认错了。”
“哪有这么道歉的啊？”亨力这话也不知道是对着刘庆说的还是对着二哥说的。
“你道歉不会鞠躬吗？”
那刘庆赶紧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错了”
“草，你为什么不看着我道歉，是不是瞧不起我。”
亨力愤怒的拽住刘庆的衣领，把他又给甩倒在了地上。
用脚不断踹着刘庆的后背。
第一批和他一起动手的人，没有一个再上前了，但却也没人阻止他。
就在这时，温筠从人群冲出，飞起一脚，踹到了亨力的身上，亨力一个重心不稳，被踢倒在了地上，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她大喊一句：“警察来了，都给我滚！”
听到警察来了，原本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一下就散开了。
那被踹倒在地上的亨力一听警察来了，也是慌忙的爬起身，朝着胡同的另一端跑去。
“别跑！”说着温筠就要向亨力追过去。
“温筠！”这时身后的一道声音喊道。
温筠转过头看到了，握着a4纸跑来的林无忧。
“我知道他是谁。”
温韵停下了脚步，没有在追上去。
她走到了刚从地上想要爬起来的刘庆身边。
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青年脸上的血迹和泪水。
她赶紧拿出来一张手帕，给他擦拭起来。
林无忧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有些无缘由的难受。
在月色的映照下，他看见了一个反光的东西。
他弯下腰，将那东西捡了起来，是刘庆的被打掉的眼镜，但这个眼镜此时却少了一个镜片。
俯下身子，在冰寒刺骨的地上摸索，就这么摸索了良久，直到手掌都变得麻木了。
他才终于从雪里找到那个被打飞的镜片，他欣喜的把镜片按上，然后走到了温韵身边。
把眼镜递给了情绪刚刚稳定一些的刘庆。
“谢谢你。”
刘庆感激的向着林无忧说道。
但这句话听在林无忧耳中却是格外刺耳。
温筠看着情绪稳定一些的青年，非常生气的说道。
“走，和我去校长办公室。”
看着只比自己高不到半头的温筠，林无忧觉得她与自己的差距却已经是天壤之别
后来，林无忧听说亨力被开除了，赔了一笔不小的钱，其他几人也被给了留校察看的处罚。
在这之后他又偷偷去高中看了几次温筠，但两人始终都没有联系。
林无忧认为自己考不上高中，也慢慢放弃了幻想，但是那个身影却总是在他脑海里念念不忘
打人的人还在打人，挨打的人还在挨打，旁观者永远是帮凶。
如果你要问为什么？
因为打人的人还在打人，挨打的人还在挨打。